今夜星光烂漫,星光下燕绥的衣裳层层滑落,他脱衣的姿势从容优美,仿佛即将要做的不是脱了衣服挠痒痒而是t台走秀。微微朦胧的光线里,渐渐可见平直肩线,诱惑倒三角,和流畅美妙让人想起一切关于顺滑关于力与美的腰线。
    燕绥的肌骨透着一股精致感,月色下莹润如玉石,肌理平滑细腻,黑暗里也光泽幽幽,文臻想所谓的丝绸感也就是这样了。
    极度美好的身体让人生不起邪念,文臻暗暗吸溜一下口水心想还真有展示的本钱。
    是要来色诱俺么?
    其实好像没必要的说……
    直到燕绥忽然动了一下,然后她亲眼看见那平滑优美的背脊忽然裂开了一条口子像张开了大嘴。
    那条原先被角度和阴影掩盖的伤口非常的长,皮肉翻卷,破坏美感的事情总是令人分外感到震撼,文臻觉得这好像是自己看过的最狰狞的伤口了。
    她知道这条伤口怎么造成的,然后便想起这伤口造成之后,燕绥还在打架,在海水里浸泡,在干活,若无其事。
    她叹息一声,为自己无法控制的心疼的情绪,抬手在袖子里摸索出金疮药,燕绥却自己抛了一瓶药给她,文臻明白他的意思,自然是不愿意用唐家的药。
    她看了一下他的伤口,并不特别深,但是折腾太久没人替他包扎,伤口撕裂得有点厉害,很可能要留非常难看的疤,一边想幸亏在背上他自己看不见不至于另添一个对称的,一边道:“我给你缝起来吧,这样以后伤口能长好,怕不怕痛?”
    燕绥“唔”了一声,道:“怕。怕你缝得不整齐。”
    文臻呵呵一声,拍一下他的背,“怕不整齐就自己缝!”
    手掌拍在肌肤上声音清脆,倒把她自己吓了一跳,燕绥却似乎愉悦了一点,转头对她笑,满天的星子都似在他笑意里荡漾。
    文臻也快要荡漾了,赶紧不敢再调笑,便去找针线,她学过的医术里有麻药药方,但临时此地却无法配制,但看燕绥那模样儿,也不像是个会在乎疼痛的人,把针线消毒后便开始上手。
    这种活计没经过专业训练一般人很难顺利上手,尤其是对喜欢的人,文臻却素来是个心稳手定的人,干活的时候心无旁骛,只想着手下的是猪皮就行了。
    怕燕绥忍耐不住疼痛,她想着找话和他讲,却觉得张口无言,和他之间仿佛什么话题都是禁忌,什么话题都是暧昧。
    倒是燕绥自己开了口,声音平稳,和平时毫无二致,“文臻。”
    文臻心中一跳,手一抖,一针便刺到了别处,燕绥之前一声不吭,却在此时嘶地一声,文臻只得满含歉意地道:“对不住对不住。”
    燕绥并没理会她的道歉。
    “那日捆你回来,是因为前方是猛鬼坑,那里对我是个诅咒之地,我不能进去。而你既然被人引去那里,做这个局的人,就一定不会顾惜你的性命,所以绝不能让你踏入那里一步。”
    文臻没说话,微微垂下眼皮。
    解释了啊。
    他竟然也会解释啊。
    “我怀疑是长川易的手段,他家听说素来有病,因此行事阴邪,最喜欢搜集旁门左道的玩意,所以最好是勿听勿闻,便蒙住了你的口鼻。”
    “我猜也是这样。”文臻答。
    “是一开始就猜出来了?”
    文臻默了一默,缓缓道:“殿下,关乎终身的选择,不会因为某件小龃龉就决定,是那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因为各种不能不考虑的原因。”
    “那么,”燕绥转头看她,“那些让你丢下我的原因,是什么?”
    文臻一边磨牙想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用词,一边稳稳下针,道:“说个故事给你听。如果有个人,自幼等同于孤儿,然后很小就被关进一处禁闭的不见天日的地方,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你猜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燕绥答:“自然是一个强大完美对她一往情深的男人。”
    文臻:“……”
    我特么的为什么要嘴贱问你?!
    她咽下即将喷薄而出的刻薄话儿,当做没听见,努力心平气和地道:“自然是最想要自由。那种自己命运为自己掌握,不必因为任何人而受到诸多束缚的自由。”
    燕绥淡淡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自己选择入了朝堂,然后和我说自由?”
    “是不自由大环境里有限的小自由。”文臻无可奈何地道,“比如,你可以不用面对强大而难缠的公婆,不用面对权力阶层的勾心斗角,你还能换取梦想实现的机会,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最关键的是,哪怕你就是面对,那也是工作,你没有投入感情,也不容易受伤。”
    “你是在说你嫁给唐羡之只当做职司,因此无所谓伤害吗?”燕绥似乎很愉快地笑了一下,“这真是我这个月以来听见的唯一让我舒服的话。”
    文臻心软了软,呵呵一声道:“殿下啊,甜甜啊……”
    “再叫一声甜甜。”
    “呃,甜甜啊……”
    “再叫一声。”
    “甜甜!”
    “哎。”燕绥干脆地应了,舒舒服服地道,“长久未闻,颇为怀念。”
    “我甜。”文臻甜腻腻地道,“港真。你不觉得我并不太适合你吗?你看我的个子,身材,长相……”
    燕绥慢吞吞地道:“我觉得你身材挺好的。”
    文臻绝不敢问他“觉得哪里好?”,火烧火燎地道:“陛下并不属意于我,德妃娘娘也不喜欢我……”
    “你嫁的是他们?”
    “陛下许我完成嫁人任务后可以办学校,推广新种子,为我开辟有司……”
    “这些你不嫁人也能做到。”燕绥平静地道,“父皇不是傻子。你要做的事都功在社稷,他不会为了钳制你就放弃令东堂更富饶的机会。”
    文臻唏嘘一声,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皇帝当初以此为条件和她谈判,其实有点不要脸,这固然是她的理想,又何尝不是给东堂的福音?是她要为东堂做的事。拿我要送给你的东西来和我谈判,做皇帝的哪怕再温和宽慈,骨子里也挺无耻。
    但是,只要谈判的对象是皇帝,她就必须应。
    她不信燕绥还不如她一个现代人更懂一言可血流漂杵的皇权。
    皇帝是不会为了钳制她就赌气不去发展这些,但同样也不会因为她献上了这些就给她无边的宠爱和自由。
    她拒绝了皇帝,失去了天子的信任和宠爱,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皇家能允许一个利欲熏心一心攀龙附凤的女子进门吗?
    她恍惚里似乎听见燕绥的叹息,这令她一惊,但转眼看时,燕绥侧脸依旧在星光下平静,如刻如画。
    她收了最后一针,道:“好了。”
    “美否?”他问。
    “针脚细密,完美对称,美得不能再美。”
    “我其他地方也很美。”他厚颜无耻地道。
    “多谢推荐呢,然而人家并没有兴趣呢,亲亲你还是自己慢慢欣赏吧。”
    燕绥笑一声,道:“背痛。帮我穿衣服。”
    文臻呵呵一声。特么的,刚才伤口还没处理,他脱衣服动作夸张,也没说背痛,现在倒痛起来了。
    这是觉得已经说开了,开始嗨了?
    她仿佛没听见,用布巾帮他擦干净血迹,又上了一层药,揉着手腕走开去,“好累。”
    手腕忽然被拉住,燕绥不由分说开始揉捏她手指,“我给你揉揉。”
    文臻张着嘴看着那手指,如果不是手被拉住,她就准备去揉眼睛了。
    “臣妾受宠若惊啊这是。”她茫然地,气若游丝地道。
    燕绥掀起眼皮看她一眼,“还可以宠冠六宫。”
    文臻干笑一声,让开手,“这玩笑还是别开的好。”
    燕绥却不放手,手指一弹,一样东西忽然挂上她的手腕。
    文臻一抬手,手腕上一只兔子,悠悠晃晃和她对上了眼。
    当然不是真兔子,是一只用雪白锦缎做的玩具兔子,做工非常精美,缀上的毛好像也是真正的兔毛,摸着极其柔软顺滑,两颗红眼珠非常的晶莹闪亮,宛如活物,仔细一看是顶级的粉珍珠。
    再一看,这兔子居然有嘴巴,打开嘴巴,里头是一排细密的,同样闪闪发光的尖牙,牙齿也是用异形珍珠做的。
    敢情还是只恶魔兔。
    什么意思。
    是在暗示她是一个长着獠牙的兔子吗?
    她无意中一摇,里头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发出沙沙的声音,乍一听像这只兔子在不停地骂人,“傻,傻——”
    文臻:“……”
    确定这玩具真的是送给她的吗?
    不应该给他自己吗?
    兔子用一串品质极好的珠链串着,正好可以挂在腰上,非常可爱的物件,哪怕拿到现代,也能瞬间流行成网红。
    燕绥拿过那只兔子,亲手挂在她腰上,道:“以后可以帮你咬人,还可以帮你骂人。”
    文臻觉得那个“人”字完全可以直接换成“唐羡之”。
    她觉得这兔子真的很可爱,可是用了很可能会崩她的人设。
    但低头看了看,却也完全没有想要拿下来的意思。
    想要拿某人也不给吧,不就是想昭告所有权吗?
    挂着这么个兔子满街走,以后她走到哪里就是哪里最靓的仔是吧。
    “还有更多珠子做的玩意儿,只是不方便携带,都在岸上,回头回去一并带走。还有你要救下的那些绣娘,我也已经让人送回京,找江湖捞代理掌柜安置了。”
    燕绥抓着她手腕调理她的气息,忽然道:“你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地方不好?”
    文臻“唔”了一声,慢腾腾地道:“有啊,我头痛。”
    燕绥抬眼看她,却看见她满眼调笑神色,挑眉道:“总看见唐羡之那个碍眼的,想来自然头痛。”
    文臻撇撇嘴,和这种皮厚的人干嘴仗最没劲。
    燕绥转头看着墨色的海将浪一波波推上沙滩,淡淡道:“有些人甜言蜜语,天生会讨好女人,这个我是比不上。”
    “阁下挺有自知之明这一点还是很优秀的。”文臻笑眯眯夸。
    “但是我可以给你我自己,”燕绥看似漫不经心地道,“全部的,我自己。”
    文臻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这是……终于明确表白了吗?
    这是燕绥的情话吗?
    他态度如此轻淡,表情如此散漫,看不出半分的诚挚,以至于说这样的话也像处于空无。
    可她看见他目光平静而稳定,一段目光便是一段誓言,便如头顶星河灿烂光辉永在,他是其中最亮的一颗。
    这个男人,不甜言蜜语,不谈牺牲,不说在意,不在追逐道路上开出一地夺人眼目的鲜亮的花。
    他只是回首,驻足,俯身,衣袖微垂,遮一枝风雨中的青叶。
    展开自己全部的怀抱和天地。
    容纳你。
    所以无需再宣告疆域。
    文臻默然半晌,轻轻道:“感觉你有些不一样了,以前你不会说这些的。”
    燕绥忽然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袋子,小袋子里是一张纸,文臻认出竟然是自己写过的那封拼音信。
    她非常诧异,没想到燕绥居然把这信随身带着,这般船上海里的折腾,这信还能保存完好。
    是没看懂这信,所以执着地要找她翻译?
    却听燕绥道:“你说我沙猪,说我不能给你安全感,说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姑娘你要去追求你自己的自由和事业,不想再和我彼此祸害……可我想祸害你,想祸害你一辈子,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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