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壤,在秦弈所知的神话体系中有极为重要的地位,因为鲧与大禹治水的故事已经不仅是神话,而是中华人文的重要一环。老实说天魄玄壤这种异界名称给秦弈带来的感觉都没息壤重要,流苏要天魄玄壤,秦弈自己爱的是息壤,虽然差点没被它埋了。
    息,是生长之息,顾名思义就是自动生长的土壤,在此世也是很顶级的宝贝了。尤其是生生不息的自我生长之意,比那些荒土焦土之意对秦弈而言更为贴合,这注定就该是他选择的五行组成部分,即使是当时流苏醒着,多半也会叫他弄到手的。
    可知昆仑虚之行,如果没有天上人恶意陷阱的话,里面的东西确确实实尽是顶尖造化。
    流苏正在对他解释:“息壤不是直接吸收的,那叫吸土,等你老了女装再说。”
    秦弈:“?”
    流苏干咳:“先天之物皆有灵蕴,也就是最根本的意,你不需要把土给吸了,而是吸收里面的意蕴。这种东西说了玄乎,一般人感知不了,但你既已乾元,是可以自己解析认知的。”
    秦弈道:“这么说来什么都是靠我自己了?”
    “……乾元了,不是凤初,臭弟弟?正如凡人不惑之年了,有师点明个路子就行,难道还想有人喂着吃奶吗?”
    “想。”
    “……”
    流苏懒得跟他扯,事实上别说乾元了,即使是凤初琴心之时,流苏也从来没有直接喂他什么,始终都是有意识地培养他自我运作的能力,当初是为了自己随时可以跑路,如今看来则是高瞻远瞩的名师之意。
    只不过是当它流苏在侧的时候,秦弈就总会不自觉地产生依赖,就想问它问得清清楚楚的……流苏口头不说,心里其实很是得意。
    但也必须承认,秦弈自我修行始终完成得很优秀。这回连它睡觉时秦弈已经可以在昆仑虚来回了,便是没有它流苏,这天下之大,秦弈也完全可以大步前行。
    便如此刻……所谓的找到土中的意蕴,说来轻巧,对一般人都是非常艰难的一件事情,根本不得头绪的才是主流,剩一两成的天才能共鸣意蕴,那也需要一个漫长的闭关期。结果秦弈呢?
    “咦,棒棒,有种奇怪的意在我泥丸中共鸣,似中央戊土之坚厚,似田野沃土之生机,似……”
    “……别似了,不就个息壤吗,你的土行之意有了,收吧。”
    “就这样?”
    “就这样。”流苏懒懒道:“你非五行之路证道者,方向不同,观其大略即可。”
    秦弈暂时不说话,安心吸收息壤之意,过了好一阵子,灵台闪过黄褐色光芒,与之前的蓝紫雷电、火红凤火、碧绿的建木之气交织在一起,鲜艳绚丽之中多出了一抹厚重的色彩。
    如同世界更加鲜活,让秦弈想起了师姐画卷中一步一步的创世成型的过程,只是这个更抽象,画卷更具体。
    他轻吁了口气,睁开眼睛:“若我只需观其大略,那具体修五行之道的人怎么走?”
    “譬如修火的,要体验各种各样的火焰之意,上至三昧之火,下至九幽狱火,生如凤凰之炎,死如骨骼磷火,仙似朝霞焚天,俗似万家灯火,大到天下火海,小到一灶篝火。世间万象,火种千百,一一验证。”流苏淡淡道:“何如?”
    秦弈呆了半晌:“有点蛋疼。”
    “寻道多艰,你以为是吃饭?其实这一类修士有明确的目标,道途再繁琐也不怕,反而是好事。”流苏笑笑:“怕就怕在,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道该怎么寻,如当年叶别情,无前人之路指引,自己走不出,这种迷茫才是最可怕的,足以使人疯魔。”
    “那……”秦弈有点犹豫地问:“我这种算是什么类型?”
    “你非这种具体的求道者……一定要说一种的话,那就是源初的追寻者。”流苏微微一笑:“从认识我的第一天,你就该算这一类了。”
    缘起太高,导致从来与人间修士不同。秦弈想起自己的火种,要是按修火的人那么繁琐的路子,那现在自己才算刚开始走……好在只需观其大略,那就只需寻找自己有用的火就可以了……
    但实际上,那种繁琐与具体还真的不是坏事,因为道途非常明确,麻烦点算个啥?而他这类,反倒越到后面,越是迷茫,压根不知道路在哪。
    好在他有流苏。
    “目前来看,我把五行与阴阳给补上了,差不多可以印证混沌之意?”
    “嗯,你欲证无相,确实要从这里着手。”流苏道:“太阳之息,此世哪里找不好说,但我知道天宫一定有,反正早晚要上去看看,这以后再说,你才乾元二层,没必要提前考虑那么远。水灵之力的话,这世上还是很多可以找的,实在不行大不了我们把定海神珠给黑了不就完事了……”
    秦弈当没听见。两句话都等于废话,神特么上天宫,神特么黑人家珠子。
    “算了我还是直接研究一下时光之道,希望三五天能有小成。棒棒你对这时幻之纱知道多少?”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也是一句废话,三五天时光之道小成,真以为在吃饭呢!
    流苏倒没觉得他这是废话,颇有些兴致勃勃地拎起那片时幻之纱:“这东西具现化出来,本就是一种造化之奇。你有没有听过岁月如梭这种形容……”
    秦弈愣了愣:“好吧,在这个世界,我听过把形容词变成具现的事情已经不少了……狗子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岁月如梭,时光似锦……
    明明是一个形容,这光阴却真的被织成了一匹纱,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还披着用过了……
    这比贪婪或者色欲的具现更难理解,是真的很晦涩的东西。
    “对你来说,理解应该要比别人更简单一些。”流苏道:“首先,你非此世之魂,你本来就经历了不同宇宙的穿梭,时间在你身上已经有了第一次交错点。”
    秦弈默默点了点头,这很好理解。
    穿越非止空间,本身就包含了时间。他穿到了此世,整个时空都是交错的,可未必是与地球同步,说不定是回到了几亿年前的节点,还说不定是几万年后文明破灭新生的另一纪元。
    “如果此世的时间是一条线,那么交织了你那世界的时间,就成了一个面。”流苏划着时幻之纱的纹理,悠悠道:“在这一面之中,连不同线都可以跳跃交织起来,那同一条线上的跃动,对你有何难哉?”
    秦弈默默看着时幻之纱那虚幻缥缈的荧光,有些出神。
    萨迦寺的时光功法算个粗浅启蒙,昆仑虚的时光裂隙算是亲身走过此线首尾,尤其是昆仑造化根本不是常人能知,如果他这种从平面走过来的人都体悟不出这种单线的意,别人就别提了。
    他出神地看了好久,忽然问:“棒棒,你怎么这么内行,你也修此道?”
    “我不修此道。”流苏冷笑:“只不过这是老友故技,她一撅屁股,我就知道她想放什么屁。”
    它不欲多言,“吨”地一声拎出两块石墩,左右放在秦弈身前,如简易粗浅的门。
    “开始吧,让我看看,你与那货相比,谁更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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