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妈浑身一震,欲叫喊的嘴翕动几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看来是猜对了。
    陈岭上前一步,认认真真地望着对方的眼睛,“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周妈妈闭紧了嘴,一言不发。
    陈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因为我能看到,能看到护在陶志勇身上的祥瑞之气,也能看到缠在他身上的血煞之气。”
    这都是瞎掰的,让他看鬼还行,看人?还没那个道行。
    但是周妈妈信了,她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撑身体的一切力量,踉跄两步,坐在了茶几上。
    她的脸上,有一种无力回天的衰败,只是仍旧心存侥幸,希望瞒天过海。
    陈岭想起沉舟楼顶部竖着的经幡,心想,陶志勇带着的护身符应该和经幡出自一个派系。
    上次对峙,他清晰的记得陶志勇在耍狠的时候抽掉了自己领带,脖子上并没有任何配饰,所以应该没有把护身符一类的东西挂在脖子上。
    而护身符这样被神力或者烟火气加持过的东西,是不允许揣在屁股下方的,对神明不敬。
    所以那个能帮陶志勇驱邪避害的东西,应该也不在裤子里兜着。
    “是刺青吧。”陈岭说完一顿,想起一句话民间流传的一句话,男戴观音女戴佛,“陶志勇身背后是藏传佛教里的千手千眼观音?”
    藏传佛教中的观音形象众多,其中千手千眼观音可破地狱道三障。
    三障,指魔障,业障,灾障。
    三障可破的观音,何妨驱不了一个小小的红衣厉鬼。
    若真是这刺青说厉害也厉害,说不厉害也就那么回事儿。
    只需要破坏掉刺青的完整度,一条小口子,一块破掉的皮肤,甚至是掉了一片色……其自带的驱邪功效自然也就没了。
    周妈妈的眼睛颤动起来,情绪抵达了顶峰,她的脸色灰白交加,腮帮子咬得鼓动起来。
    “是刺青,你说对了,就是千手观音……我事先不知道的,我真的不知道他可能杀过人!”
    周妈妈也怕自己被归为犯罪嫌疑人,为自己辩解道,“我当时一个人拖着孩子,没有固定的居所,也没有钱在交学费,他是媒人介绍来的,我看他条件好,就想赶紧抓住。”
    “我们结婚的当天晚上我才看到他背上的东西,我当时以为只是普通的刺青。可是没几天,我就听街坊邻居说,说他身上有人命官司……否则也不可能找我一个死了丈夫,还带着拖油瓶的寡妇……”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换做是你,肯定也不愿意放弃。更何况,志勇虽然在官司里是被告人,但原告方根本没有证据!我,我便当做没听见过那些事情。”
    陈岭:“可是你的反应告诉我,你知道他杀过人。”
    周妈妈矢口否认,“我没有!”
    陈岭知道,就算真的有,眼前的女人也不可能承认了。
    一旦承认,陶志勇将逃不过牢狱之灾,眼下安然舒适的生活也会一并化为乌有。
    承不承认已经无所谓了,只要确定陶志勇身上的护身符是什么就行。
    陈岭看了眼隔着门缝望着自己的小男孩,心生怜悯,好心劝道,“你有手有脚,完全可以出去找份工作用来养活自己和孩子,何必非要靠陶志勇呢?”
    周妈妈避开这个不谈,只问:“小兄弟,你能跟志勇和解吗?我今天和律师谈过,说只要你对警方说撤诉,说一切都是误会,志勇就能平安无事的出来了。”
    “抱歉,我帮不了你。”陈岭冲她咧嘴一笑,“我这个人有仇报仇,玩儿不来以德报怨。”
    说完,他转身就走,将背后愤恨的骂声抛之脑后。
    出了陶家,陈岭拦下一辆刚刚送完乘客的出租,“师傅,去容桂小区。”
    七十二司中的第五十九司为掌索命司,专查被害屈死的冤鬼冤魂。
    人受屈死后,可到五十九司挂号登记,阴差将根据冤魂受害的浅深指定其返回阳世,寻自己的仇人报仇。
    就是对报仇手法有些规定。
    譬如冤死鬼可使伎俩让作恶的人吊死,轧死,摔死,拿刀自刎等,但不能直接让自己的手沾血。
    范小舟虽然没去五十九司报道,可他地底下有人啊!关键时刻,有关系不用是傻子。
    陈岭掏出手机,给老祖宗去了一条语气腻歪的信息:【江哥,我下课了哦,等我回家,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聊】
    仔细一琢磨,嗯,不够谄媚,估计不容易讨到老祖宗的欢心。
    他退出信息界面,上网找了个朴实无华的比心表情包发过去。
    刚把手机摁灭,回复来了。
    【双倍比心回击.jpg】
    第91章 扑克桥17
    陈岭细品着信息, 心里感叹,老干部也开始赶时髦了,不容易, 表情包用得真溜。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情绪变得急切起来, 恨不得立刻飞到老祖宗面前。
    容桂小区位于荣莘中学的正南面, 过两条街就能到。
    陈岭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几个班里的学生从围墙翻出来玩儿。
    见到新来的插班生大摇大摆的在街上晃悠, 其中一个男生跑上前去, 伸手去拍陈岭的肩膀, “喂,新来的。”
    陈岭最烦被陌生人拍肩了,侧身避开那只手, “有事?”
    “大家都是同学,没事就不能叫你啦?”男生对插班生的语气有些不满,他后退半步, 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嗤笑一声, “你也是翻墙出来的?”
    “不是。”陈岭赶着回去跟老祖宗见面, 不想多做停留,转身要走时被对方给拽住了胳膊。
    “不是?那就是有老师批的出入条咯。”男生摊手, “拿来,我看看。”
    陈岭扫了眼被紧紧抓着的手臂, 眉头微蹙, “放手。”
    “操,还挺横。”男生朝着背后打了个手势,其余几人立刻围拢上来, 将插班生围在中央。
    陈岭快要烦死这些智障儿童了,他用力甩开男生的手,“你们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男生绕着陈岭走一圈,欠揍的用自己的肩膀去撞对方,“把你的出入条给我,省得老子待会儿还要翻墙进去。”
    “没有。”陈岭冷淡道。
    “给我搜!”男生一声令下,其余几个人一哄而上。
    陈岭知道自己寡不敌众,用力踩住其中一人的脚尖,趁着对方吃痛摔倒的功夫,从人墙的空缺跑了出去。
    “操!给我追!”男生气急败坏的拉起同伴,示意其余几个把人抓住了以后一定要好好教训。
    陈岭逃跑的方向与容桂小区相反,没几下子就到了校门口,进学校可不是明智选择。
    他骤然停下,准备折返回去,忽然看见保安室的窗户正下方,趟着一张扑克牌。
    扑克牌上鲜红的a和桃心如同流动的血一样刺眼。
    追来的人见插班生止步不前,纷纷放慢脚步,最初的那名男生嗤笑着上前,尚未开口就看见了地上的扑克牌。
    一张扑克牌对应一个人,而现场加上陈岭共有八个人,没人知道,扑克牌的目标是谁。
    男生用力从背后推了陈岭一把,“你去捡起来!”
    就算不被推上前去,陈岭也打算捡起扑克牌,参与这次游戏。
    见插班生一步步走到保安室前,捡起红桃a,其余几个学生惊恐又排斥的后退,生怕沾上晦气。
    “刚来就被扑克牌盯上,也太倒霉了吧。”有人嘀咕道。
    陈岭捏着扑克牌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发现扑克牌实在太旧,四条边沿全被磨得发毛,唯有那血红的a鲜亮如初。
    “你们要不要摸摸看?”他拿着扑克牌转身,手往前一伸,那七人再没有之前嚣张的气焰,啊啊啊地往后跑。
    “胆小如鼠。”陈岭骂了一句。
    “你才胆小如鼠呢!”几人中有人喊道,“你他妈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岭将扑克牌揣进校服兜里,“那我们拭目以待,看看这一次到底谁会成为输家。”
    有了扑克牌压身,挑衅的同班学生不敢再招惹,加之保安闻声走了出来,几人眨眼就跑没了影子。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赶紧回学校去!”保安语气很凶,把陈岭当成了偷溜出去的。
    陈岭把自己教师门禁卡亮了出来,保安立刻想起同事叮嘱的话,说是学校新来了个关系户,校长特意叮嘱不要干涉他的任何行为。
    他皱眉挥了挥手:“有门禁卡就赶紧走,站在门口做什么。”
    要不是被几个熊孩子围住堵截,你以为我想回来啊。陈岭心里一通吐槽,脸上却笑眯眯的,“马上走。”
    十五分钟后,看见了容桂小区的大门。
    小区很新,所属的建筑公司业内有名,里面的房屋全部都是根据客户需求精装修的。
    陈岭按照地址找到临时的“家”,刚要敲门,门自己就开了。
    江域站在门口,带着笑意的眸子顷刻漫上凉意,“你身上有什么?”
    陈岭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掏出纸牌放到江域手里,“你说这个?”
    扑克牌一到江域手里,蕴藏在其中的阴气立刻升腾而出,陈岭赶紧阻止:“别!这是我参加游戏的通行证。”
    “扑克牌不干净,脏。”江域不赞同青年莽撞的行为,却生生停了下来。
    那缕被逼出来的阴气又回到扑克牌中。
    陈岭接过扑克牌,宝贝似的摸了两下,生怕出个好歹,“也不是很脏吧,周原鑫死的时候肯定又委屈又无奈,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这副扑克牌虽然是他的报复,但据我所知,目前只有人受伤,没有人死亡。”
    江域瞥了眼那扑克牌,不再出声。
    除了切断红线解除婚约,陈岭做任何事情他都会支持,并尽可能的去理解。
    “你打算怎么做?”江域把人带到了餐桌前,阿姨早已经将做好的饭菜摆满了整张桌子。
    陈岭小心翼翼地把牌放回校服兜里,“最好是能和周原鑫见一面,劝他安心去投胎。”
    他怕他被报复迷了心智,做出更加激进的事,到时候不但投不了胎,还要被打下地狱遭受折磨。就为了那么一群恶心到没有底线的人,根本不值得他放弃投胎的机会。
    江域给他盛了一碗汤,白皙的手指扣着碗底,将汤碗轻轻放在青年面前,“尝尝,鱼是我买的。”
    陈岭一听,心里啧了一声。
    这是要求夸的节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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