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真的?!”金玉忽然回神,两手用力抓住陈岭的手臂,“你们能把他杀了吗!你说得对,他是鬼,是恶魔,是恶心的怪物!杀了他,杀了他这个村子就能清净了。”
    吴伟伟主动说:“我送她走吧。不过陈哥,你得给我几张刚刚那种定身符。”
    “我不走!”金玉忽然改变了主意,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和决然。
    她道:“我留下来,跟你们一起杀了他!”
    陈岭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怕了吗?”
    “怕。”金玉说,“但他吃了我的母亲,害死我的家人,相比起害怕,我更想亲眼看见他怎么死的。”
    金玉脸上的神情很复杂,仇恨和悲痛交杂在一起,明明瘦弱的身躯在颤抖,眼睛里的情绪却异常刚毅决绝。
    陈岭下意识跟江域对视一眼,温声道:“方便说下,这村子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吗?你们为什么会供奉黄父鬼。”
    金玉看了青年一眼,疲惫的点了点头。
    “这座村子是从凤岭山的山坳中搬迁过来的,虽然房屋和祠堂都是新修的,但布局和曾经的老村子没有任何差别。所以,老村子里也有同样的祠堂。”
    “每个农历十八,我们都要在祠堂中举行一次祭祀,用的是最鲜活的鸡鸭羊兔。村民会将祭祀的贡品摆在祠堂正中央,也就是你们现在踩住的那张地毯下方。地毯下不是凝实的泥土和水泥,而是空心的。”
    陈岭没料到竟然是这样,他惊讶地蹲下,再次将地毯掀开,曲指用力在地板上敲了几下。
    敲击声有些发空,并不清脆利落。
    也不嫌脏,他用指甲抠住大块的正方形石板,用了点力,竟然真的把石板抠开了!
    石板下方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但有一股极其浓烈的,发酵过的血腥味飘上来。
    那味道太冲了,陈岭险些被掀得一个趔趄。
    他捏着鼻子,问吴伟伟有没有打火机,见对方摇头,又看向江域。
    江域连香都很少吸,又怎么会抽烟呢,但他见不得青年皱眉苦恼的样子,叹了口气,掌心一翻,露出一簇小小的狱火。
    狱火被他从掌心剥下来,坠落进入黑暗。
    那一条四四方方的甬道,很深,底部被幽蓝火光触及的瞬间,那些牲畜的尸骨和残肉全都暴露了出来。
    陈岭的视线刚好与一只羊头骨上黑洞洞的眼睛对上,打了哆嗦,正欲起身,一股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有东西正从甬道更深处狂奔而来。
    背后的祠堂大门外响起说话声,来不及多想,陈岭连忙将地板盖回去,飞快铺好地毯。
    想起还站在地上的金玉,又跟吴伟伟一起,将人塞到了供桌下。
    确定人悬在桌底后,他们一起转身。
    刚好,祠堂的阖着的木门,开了。
    半个多小时前还鲜活的几只牲畜,如今已经被开膛破肚,剥掉了皮毛。
    它们身上沾满了血,滴滴哒哒的往地上落,很快就积起了一小滩。
    似乎怕那些血滴在地上浪费了,黑衣老人急忙指挥道:“快,快把它们抬进去。”
    村民们干多了这种事情,动作十分迅捷,转眼就将地毯掀开,将血淋淋的生肉摆在地板上。
    黑衣老人看了眼现场,发现他们居然一点也没布置,气愤得脸色通红。
    他重重哼了一声,指挥自己的人将贡品和器具全部摆到一张空余的供桌上。
    那张供桌上不像后排的其他供桌那样摆满了牌位,上面空空的,是专门为了向黄父鬼献祭才准备的。
    蜡烛分别立在长条供桌的左右两边,中间摆上一个四角香炉,中间居然插着高香。
    前方分别是各种水果、熟食,以及三沓纸钱。
    这样的布置方式,陈岭见所未见,他悄悄问江域。
    江域皮笑肉不笑道:“自创的吧。”
    准备就绪,其余没有到场的村民也到了,他们齐齐跪地,嘴里念道:“黄神在上,请接受我们朝拜,来年风调雨顺,一切康泰。”
    黑衣老人站起来,在一众跪拜的人群前显得十分突兀。
    他上前,视线略过江域后又转了回去,惊讶于自己竟然才发现这么个人。黑衣老人本想叫他跪在地上将地板抠开,却在望见对方那双淡色的琥珀色瞳孔时,打了个寒颤。
    吃软怕硬是许多人骨子就存在的特性,黑衣老人立刻转移目标,想叫陈岭动手。
    陈岭虽然心里有点膈应,但他知道,吴伟伟胆子小,如果他去今晚怕是要做噩梦了。
    意识到青年的想法,江域想伸手把人拉住说自己去,晚了一步。
    陈岭回头对他眨了下眼,低声快速说:“我就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江域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眉心缓缓皱出两道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无法做到放任青年单独行动。
    曾经那想要放任他去历练的想法,被一种名为担心的东西取代了。
    这种情绪像是从石缝中透出来的微光,很强大的,用孱弱的力量,将缝隙一点点的扩大,无法克制。
    江域看向前方青年瘦削而笔挺的背影,淡漠的眼底闪过片刻的无奈和自嘲。
    由爱生怖,由爱生忧。原来,连他也无法免俗。
    陈岭在黑衣老人的指挥下,将地板抠开了一条缝。
    眼里滑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才知道这下方还有密道。
    黑衣老人回头看向后面的村民,接过来一套绳子。
    他将绳子的一头抛到陈岭脚边:“你把绳子捆在腰上,然后我们会给你一个兜子将祭品全部装进去,你再把它们带下去,按照鸡鸭在前,兔在中,乳羊在后的位置放好。”
    没想到事儿居然这么多,陈岭心里吐槽,面上却老老实实的照做。
    他将绳子拴在腰上,拿起村民甩过来的大篮子,将血淋淋的东西一股脑全扔进去。
    黑衣老人立刻回头冲人喊道:“抓好,准备放绳!”
    “陈哥……”吴伟伟手心里全是紧张而出的汗水,担心地嘱咐道,“小心。”
    陈岭情绪还算镇定,冲他笑了下:“没事的。”
    低头抓住地面边沿,顺着方形甬道往下爬,等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他松开双手,清晰地感觉到捆绑在自己腰上的绳子紧了几分,有股明显的拉力将他一寸一寸地往下放。
    甬道下方的漆黑不见五指。
    那些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却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清晰、刺鼻。
    篮子里的东西加在一起重量不轻,就在陈岭感觉挎篮子的胳膊快断的时候,他的双脚触到了底部。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弯下腰去,准备摸黑将东西摆放好。
    忽然感觉背后袭来一股阴风。
    哐当的类似于锁链碰撞硬物的声音,自背后黑暗的甬道深处传来,以可怕的速度再往这边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110章 滚沸11
    陈岭抓紧了肩上的背包带子, 指尖往后探索,摸出一张符纸。
    可就在他试图引燃符纸,一看究竟的时候, 声音停了。
    他不确定上面的村民到底知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黑衣老人扯着嗓子费劲儿喊道:“你愣着做什么, 快把东西放好!”
    陈岭转头看向背后的黑暗。
    深沉的色彩将一切都覆盖得严严实实, 哪怕是他手边甬道上那些凹凸不平的泥土壁垒也无法看清丁点。
    “有人吗?”他低声问了一句。
    哐当。
    类似锁链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
    陈岭皱了皱眉,定定的看着前方, 手伸进篮子里, 将那只小小的乳羊拎出来, 放到黑衣老人指定的位置。
    随着牲畜的身体落地,锁链声骤然增大,急促, 迫切,像是饥饿太久的野兽急于马上享受久违的珍馐美食,
    森寒的空气夹裹着尖锐, 冲撞而来。
    陈岭抬手挡住半张脸,露出眼睛想要一看究竟, 腰上的绳子好死不死地突然将他拉了上去。
    就在他脱离甬道的瞬间, 锁链声变得嘈杂,仿佛许多条锁链一起被什么拖拽着从地上摩擦而过。
    站稳的第一时间, 他想回头往下看,一个村民眼疾手快, 将石板盖了回去。
    黑衣老人单脚踩在石板上, 侧耳听着什么,片刻后,他抬头看向陈岭:“小兄弟, 刚刚辛苦了。”
    陈岭说不辛苦,他不打算跟这些愚昧的村民打太极,直接说了自己在下方听见的声音。
    他问:“那是什么?”
    黑衣老人说:“那是黄神的使者,也是他的奴役。”
    “所以他们是来帮黄父鬼拿祭品的?”陈岭一顿,又说,“或者是替他开道的?”
    “我说了,你这么称呼黄神是大不敬!是要遭怪罪的!”黑衣老人被触及雷点,当场就炸了,凶狠的瞪着眼睛说,“另外,你们不能现在就离开。”
    吴伟伟喊道:“凭什么!说好了祭祀完毕就让我们走。”
    黑衣老人冷笑一声:“因为我们村子里的人丢了,万一她就躲在你们车上,偷偷跟着你们离开了怎么办?”
    陈岭倒没什么好怕的,唯一担心都是金玉会被人发现。
    可眼下并不是发生冲突的好时机,他状似踌躇地思考好一阵:“好吧,但天黑之前我们必须走。否则会馆那边一定会派人找过来……到时候,事情可能就不那么好收场了。”
    黑衣老人也不想事情闹大,而且现在距离天黑还有好几个小时,他还不信了,他们这多人还找不出一个小姑娘!
    “行。”他说,“天黑之前就放你们走。”
    未免祠堂里的人逃跑,临走前他们将祠堂的大门锁好,并派了两个人在外面守着。
    吴伟伟看着如同牢笼的祠堂,心里烦躁:“陈哥,到时候我们怎么把金玉弄走?”
    “仇助理一定会把我们也在会馆的事告诉江先生,等他到了却找不见人,一定会打电话,若是电话也打不通,应该会派人出来找……”陈岭将目光投向江域,再不济还能把希望寄托在老祖宗身上,让他溜出去求援。
    只是到那时候,求的就不是江盛行而是警察了。
    有计划就好,吴伟伟最怕的就是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心里有了底,他的心思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别的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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