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活水,从底部的泉眼冒出来的水使得水波荡漾,下方的水藻一起舞动着,令人看不清潭底状况。
    他抬头看向江域:“我好像在下面看到什么东西。”
    江域走过去,鼻尖微微一皱,“是死气。”
    陈岭想了想,站起来:“我下去看看。”
    江域还想说什么,就见他利落地脱起身上的t恤。
    青年双手举着,抓着衣服下摆往上一拽,衣服轻松从他身上挣脱出去,露出平滑,腹肌不太明显的肚子。
    陈岭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光着膀子。
    他抿着嘴冲江域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低头开始解裤子上的扣子。
    扣子偏大,扣眼偏小,一下子竟然没解开。
    不知道为什么,陈岭觉得老祖宗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得灼热,他清了下嗓子,扯着唇角故作轻松地说:“太不好解了,等回去找人弄一下扣眼。”
    一道黑色的影子打过来,将青年整个笼罩住。
    江域的手伸了过去,握住青年的手背,将其拿开,“我帮你。”
    看着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在自己腹部下方活动,陈岭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热得厉害。流淌的时间反复在这一刻停止下来,周遭的空气怪异的燃烧着,让人有种窒息感。
    陈岭看着男人手里慢条斯理的动作,“好了吗?”
    江域拿开手的同一时间,陈岭感觉裤腰松开了。
    陈岭突然不太好意思脱裤子了,他闭了闭眼睛,反复暗示自己都是男朋友了帮忙脱个裤子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对,不怎么。
    心理建设完毕,脸上的温度似乎也下去了。
    他迅速脱下裤子,褪掉鞋子,坐到潭边,一点点地滑进水里。
    水温很低,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江域微温的双手按在他发凉的肩头:“小心。”
    陈岭含糊的应了一声,吸了口气,将身体彻底没入水中。
    潭水很清澈,视线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他调整方向,往潭底去,拨开缠绕的水藻时,吓得他差点呛水。
    潭底是一片森森白骨,大大小小,不同部位的骨头几乎铺满了整个底部,像一张白色的地毯,用死亡的气息交缠这片水域。
    陈岭感觉肺部的空气快没了,他迅速拨弄那些骨头,很快就在中间找到一块完整的盆骨。
    盆骨两边皆有裂缝,像是有东西从里面挣脱出来时,挤得裂开的。
    他迅速返回往上游,脚下划水的时候,突然被一根水藻给缠住了,潭底的骨头突然动了起来,组成一个又一个完整的骷髅人体架子。
    他们像是饥饿过久的野兽,争相恐后的,你踩着我,我从你身上翻过,疯狂的朝着陈岭方向扑来。
    陈岭鼓着腮帮子,不敢有一丝松懈。
    他左右看了一圈,捡起一块带着锐角的石头,从中指上重力划过。
    鲜血涌出来,随着他手指的移动,在水中逐渐形成一个破邪符。
    符成的下一瞬被他一掌打了出去,那些因为活人生气而被唤醒的东西,眨眼间相继溃散,重新沉入繁杂浓密的水藻中。
    陈岭再也憋不住了,四肢拼命划水。
    脑袋冒出水面的第一时间,一双手伸过来,抱住他的肋骨两侧,将他从水中抱了出去。
    陈岭是真的差点憋死,前后不过一分来钟,他却感觉自己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双手抱着老祖宗不肯撒手,急促得有些夸张的呼吸声,一下接一下地在男人耳边响起。
    江域坐在地上,一条长腿打直,一条曲起来,将青年夹在中间。
    他轻轻替他顺着后背,亲吻他的湿漉漉的头发:“好些了吗?”
    “没……没有……”陈岭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像是脱了力的落汤鸡。
    江域将他的身体架开一点,松开手转而捧住他的脸:“给你渡口气。”
    “啊?”陈岭错愕的张嘴,眼睁睁看着男人的黑漆漆的睫毛靠近自己,心想,这么丧心病狂吗,这可是坐在鬼坛子中心,死人骨头的正上方啊。
    可就是在这么奇葩的环境中,他渐渐感觉烧灼的肺部缓解了不少。
    一股清凉的气息安抚他缺氧后的所有不适症状。
    嗯,有点神奇。
    陈岭舒服了,不肯再温情,冷漠的推开男人,把衣服裤子套上。
    内裤是湿的,即便其中一部分水浸到了江域身上,仍然无法阻止它将外裤一并打湿。
    江域看了眼青年黏在身上的外裤,臀部线条一览无遗,他别开眼,咽了咽口水。
    陈岭没发现他的异样,穿上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刚刚在下面看到有骨头的盆骨是裂开的,不知道是不是有新的黄父鬼从尸体中降生了。”
    江域声音干涩,“嗯。”
    陈岭怪异地看来他一眼,大家都这么熟了,不用这么冷吧。
    他又说:“我记得,之前在会馆发现的那具尸体肚子上也有异状……不管有几只黄父鬼,我们都必须马上通知李鸿羽他们。 ”
    江域还是没看他,视线停在洞壁某处,“嗯。”
    “……”陈岭就当他是在抽风,继续道,“你还记得金玉说的,人祭过后,每月十九都会出来闹腾的恶鬼就会被黄父鬼镇压吗?明天一早就是农历十九,我担心会出事。”
    江域终于将视线转移到青年脸上,说了一句莫名的话:“有人来了。”
    紧跟着,躺在甬道口的三清铃响了。
    三清铃驱邪辟煞,水潭下方沉寂的死气因此躁动起来,水潭中的水激烈的涌动着,像是要从潭中跳脱出来。
    陈岭三两步跑到甬道口,捡起三清铃,用力捏住它的铃舌。
    铃声静止的两三秒后,潭水恢复正常。
    他将墨斗线和三清铃攥在手里,头也不回地往外跑:“走了。”
    江域大长腿迈了几步就跟上青年的步伐,不到十分钟,两人抵达了祠堂下方。
    祠堂外面的砸门声哐哐响个不停,外面的人显然已经忍不住了,村长已经开始喊人拿木桩过来,要暴力破门。
    一个一个上去太慢了,陈岭被江域二话不说背到背上,只见他五指轻松的刺入甬道壁中,脚下发力一蹬,身体一下子就从阴暗的空间中跃入光明,稳稳落地。
    江域把人放到地上时,从陈岭手里抽走了墨斗线,他手腕灵活转动,没人看清他到底怎么操作的,总之,墨斗线在眨眼间就被收回来,卷在墨斗上,被原封不动的归还于吴伟伟手里。
    吴伟伟都傻了眼,他将困在线头上的三清铃拆下来,递给陈岭。
    然后跨出去,仰头看向上方:“你自己能下来吗。”
    金玉走了捷径,打算直接从屋顶上爬下来的,此时正用两手抓在屋檐下的横梁上,身体像被风吹拂的叶子,在半空来回的晃动。
    吴伟伟怕她摔出个好歹,走去摊开两手:“你跳吧,我能接住你。”
    金玉嫌弃的撇嘴:“你别小看我,而且男女授受不亲,我可是有未婚夫的人。”
    吴伟伟:“……”
    这年头,有对象的人都很了不起。
    金玉说完,悬在半空的脚踝动了下,双手突然松开。
    她落到地上,踉跄两步站稳,有些烦闷地看向大门口:“怎么办?”
    陈岭冲着吴伟伟抬了抬下巴,“先去开门吧,金玉先躲起来。”他敛眸想了下,说,“等下我们想办法把他们引出去,你找机会从山上绕远路到停车的院坝,我们等你到了才会发车离开。”
    金玉连连点头,灵活的钻到了供桌底下藏好。
    轰然一声,祠堂大门被撞开。
    黑衣老人带着村民们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开口就是指责:“你们为什么把门栓住不让我们进来,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陈岭冷哼一声,理直气壮道:“你们把我们当犯人,还不许我们发个脾气啊。”
    黑衣老人目光凌厉,即便是头发花白,也着实不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他带着人围堵上来,鹰隼般的目光将三个人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梭巡一圈后,他的眼睛停在陈岭的裤子上,“你裤子怎么回事?”
    湿哒哒的水应该是从里面渗出来的,将外裤黏在大腿根上,还有水沿着外面干燥的裤子往下流。
    “喝水的时候手抖,撒了。”陈岭说得好像真有这么回事儿。心里却有些紧张,他不确定,村里到底有没有人沿着甬道到过尽头。
    “我看你是吓得尿裤子了吧。”人群中有人嗤笑出声。
    紧跟着,村民中传出不少哄笑声。
    陈岭没有受到影响,只当他们在放屁,心里安稳不少。
    毕竟,眼下的情况更好的说明了,这些人根本没有下去过。
    既然这样,甬道又是谁挖的呢?或者说,是由谁挖通了最后关节,让甬道和水潭洞穴连在了一起。
    “别吵了!”黑衣老人大喝一声,等四周安静下来,他命人好好检查了一下祠堂内外的情况,确定没有任何损害后,他不太情愿道:“有人来接你们走。”
    陈岭看向江域,“是江盛行?”
    江域:“应该是。”
    本来还担心这群人万一反悔,天黑了也不让他们走的,现在好了,救兵到了。
    黑衣老人极其不悦,金玉没有找到,他本来已经跟下面的人商量好了,今晚把这几个人留下来,明天一早就抓那个看上去最年轻的当人祭。
    谁知道会突然来那么大一群人,各个人高马大,还带了黑漆漆的武器。
    他们的蛮狠对于恪守孝道的晚辈,或者欺软怕硬的人还能用一用,遇到更加蛮不讲理,以来就打算使用暴力的人就毫无用处。
    没办法,他们只能亲自来祠堂请人离开。
    陈岭从他不悦的表情中看出一点惧怕,故作纠结的叹了口气,说:“黄父鬼需要人祭的事情我知道,我们那边也是需要活祭才能取悦神明的。”
    黑衣老人眸光一动,语气不像之前那样横,“小兄弟何出此言?”
    陈岭说:“我见过金玉,就在祠堂门外。我从门缝中看见她往西边跑了,可能是想逃出村子。”
    黑衣老人没想那么多,此时的他满心急切。
    没有向神明献上人祭的这十二年里,种地收成不好,每年都会有一个老人得病而死,暴雨时还会发生小范围的泥石流……金玉是他们好不容易等来的,换回神明庇佑的唯一工具,不能让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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