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可有二阶段变化?”
    “没有。”
    “石化状态可有出现。”
    “没有。”
    “情况稳定?”
    “很稳定。”
    黑笔在本子上勾勾画画, 身材修长的清秀男子在得到了回答之后依旧不放心,他对着面前被树枝围绕的人再次进行检查, 确认没有异变的情况后走向下一个人, 重复着之前检查的动作, 而他前行中的视线也只放在了他停留的这一处位置。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重复着走动、来到树枝间被捆/绑的人面前,给人一种画面一直在重复出现,他也一直在原处画圆的微妙感觉。
    不过这些都只是错觉,拉开过近的距离从远处看去,可以看见屋内这棵白树上挂着许多的人,他们都保持着一样的动作,紧闭着眼睛,被树枝缠绕着,一根透明的树枝插在他们的后颈里,往他们的身体里运送液体。而这些树上的人身上过多或少都有着发黑的地方;有的人是指尖发黑,有的是脸上,而这些黑色的面积都散发着幽暗的光,随着时间或是渐少变浅,或是加深增多。
    树边围着的那些人,有的人拿着本子在记录,有的人拿着药物,有的人脸色难看的在指着上方,朝着缠着树枝的人说些什么。
    面容清秀的男子检查过一个又一个的人,在走到下一个人的时候手旁的树枝微微动了一下,枝杈上方的红色果子亮了起来,枝头上白鸟睁开了红色的眼睛发出了一声悦耳的鸣叫。
    “回来了。”
    一个男子将周围的一切看在眼里,歪着头看向那扇高门轻声道。
    ——确实是他回来了。
    清秀的男人伸手摸了摸亮起的果实,等到果实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后越过被树枝捆/绑的人,来到树的另一侧看向中间的那个人,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对方现在的状态。
    被他看着的那个人光/着身子,身体呈现青灰色,脖颈和脸颊出有着不规则的黑气,短密的睫毛下现在的眼眸是什么颜色还是不清楚的问题,也不能让人放心。清秀的男人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脖子,感受了一下他身体的温度,也因为这个动作看到了他的左侧脖子上刻着一串文字。
    那是对方出生时候的编号,也是他最起初的名字。
    不过,叫什么来着?
    他眯起眼睛半天没能看清。
    许久没有人喊过,都快忘了。
    他拿着笔,听着靠近的脚步声,面前的树枝往下伸来,他踩在树枝上被大树抬起来,到了树上那人的正上方,摸了摸他后颈上的树枝,确认一下对方现在的状态。
    黑亮的皮鞋在洁白的地板上走过,来到门前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接着推开了那扇门,随着“吱嘎”的声响,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熟悉的景象,里面的人看到门被推开,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他停下了原来的动作向他行了个礼。
    “您回来了。”
    来人冷淡的嗯一声,越过他们走到了清秀男子所在的地方,他抬起头往上看去,无视了上方面容清秀的男子,只看向树枝之间的人,看着他有没有什么新的变化。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是否还是如之前一样。
    他看得仔细,眼中的身影姿势一如他离开时的那样,一点都没有变过,对方还是紧闭着双眼,但是身体上的黑气似乎少了许多。
    男人比划了一下手势,面前的树枝动了一下,接着轻轻将人往下放了放。清秀男子手上的动作摸空,他皱起眉头随后也跟着下来了。
    来人伸手碰了碰树枝之间的人,不悦的啧了一声,“还是没有温度。”他不满地说。
    清秀男子翻了个白眼,“这已经好很多了,看来你的进展不错?”
    男人嗯了一声:“算是吧。”
    清秀男子挑了一下眉,他拿起本子,“例行询问,他的情况可有异常?”
    男人说:“没有异常,没有二阶段变化,没有石化迹象,他的情况很稳,你全画上就行了。”
    清秀男子并没有按照他所说的去做,他的视线往下,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上面的信息栏,随后开口道:“商英,我们这边只能检测出石化的迹象,而其他的情况只能问你们随行官。”他抬起头,对上男人的眼睛严肃道:“你确定他没有出现异变吗?你确定他没有开始二阶段变化吗?”
    被他怀疑的男人歪着头,眯起一双眼睛,“你在怀疑我?怀疑我会在他出现异变的时候隐瞒下来?你无法确定他的黑气渐少的原因是因为康复还是异变,所以你很不放心?”
    清秀的男子没有说话,他默认了商英的所说的话。
    商英没有因为被他质疑而不悦,他耐下性子对着他说:“泽元,你就算不信我,也应该相信暗处的监/管者,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是被人记录的,你忘了吗?”
    泽元说:“我没忘,可是我更记得你的权力大过监/管者,如果不是你要求一定要以随行官的身份陪同,这个工作根本不是你应该做的,而且条规上写得很清楚,不允许与他们有关的人同行监看,你本来不应该去监看他的,如果不是你拿身份压下,这个位置根本不会有你出现。之前你将他养在你身边这么久,等着一切确准之后让他出去接受治疗,这件事我们看在眼里谁都没说是因为我们没有意见。但是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强/行随行这件事,是不是有些过火了?——你这样的举动让我不得不小心一些,毕竟在这件事上你已经为了他破例一次了,我不敢确定你会不会破例第二次。”
    泽元拿着本子拍了拍肩膀,“商英,我这么说你也别生气,你也知道我这么紧张是因为什么。老实说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关于这件事情我必须问清楚,这是我的责任,我要为了这个房间内的医师负责。”他拿着笔指向树枝里的人,“有些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他们要是变异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而对于我而言,在这个房间里,医者被变异的人杀死的事情我只希望若叶的那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明白吗?”
    商英听他这么说斜了他一眼,“我明白,我也清楚,至于你的担心纯粹多余,这个房间里的人不止是你要负责,这也是我们的责任。治愈者被若叶杀死之后减少了五分之二,赤阳树上结下的落果越来越少了,维持运转需要的人太多了,本来就忙不过来,我会为了一个人害死一群人吗?在我心里,孰轻孰重我有数,用不着你来质疑。”
    “最好是这样。”话虽说这么说的,但泽元还是不大相信他的样子。
    商英懒得跟他围绕这点进行纠缠,他直接指出能够让对方放心的一点,“收起你那无用的担心,你以为二区的你都知道的事情,四区区长不知道吗?是谁告诉你我的监管者的权利比我小?”
    “嗯?”
    商英朝着他道:“我的监管者拥有的权力高过我拥有的权利,这下你放心了吗?”
    泽元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下谁站在他头顶上,疑惑道:“那位能出去吗?”
    商英不耐烦道:“□□。所以如果我包庇了他,我的监管者会直接动手,让我和他死在那。这下你明白了吗?——废话没有了吧,那就说点正事。”他伸手摸了摸姜越后颈上的的树枝,“他的恢复过程进展不错,可以开始二阶段的治疗了。”
    泽元说:“这么快?你们才走了两个世界?”
    “因为他遇到了对的人。”商英顿了顿说:“加上他本来拥有的一切就不错,如果不是被刻意毁掉,想必每一个成长的环境都会很好。而从我们出发开始,他站在不是自己的角度去看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反而能够看得清一些原来不清楚、看不到的观点,也能感受到周围的人对于他的感情。再加上他本就心胸开阔不是阴沉的、不知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的人。他对周围的接受程度是很强的,遇到那些事之后他的反应也是最好的,大概是第一批里面心里素质很强的几个之一了,所以恢复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好。”
    “而这些你也不是不清楚,他在事后遇见了造成磨难的你不都是很平静吗?有像是其他那几个恨不得带着你抱着□□一起飞出去吗?”
    泽元一听见他的话,讪讪摸了一下鼻子,“抱着□□带我出去飞也炸不死我啊……还有,当初我的提案是得到了上层的领/导/者同意的,大家都觉得这样的做法好,所以都认可了,造成不好的影响之后为什么受到责怪的都是我?其他人呢?麻烦被怨恨的时候也带一下好吗?”他拿着本子拍在脸上,难过的说:“而且你这个大宝贝的心理素质是很强,但他的强你不觉得很可怕吗?面对我的时候还能跟我谈笑风生除了他还有别人吗?每次一看到他我都感觉浑身发凉,总觉得他会在下一秒趁我不注意下手杀了我,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有比你伤人的时候还可怕吗?”商英懒得听他的抱怨,“别说些没有用的,我的时间很紧张不想被你浪费了,这次出发前你给我做好他恢复的第二阶段的准备。”他说到这里想起来一件事,叹息一声,“顺便把他的记忆消除一下。”
    泽元一愣,“消除记忆?为什么?你们出了什么事吗?”
    商英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只不过他的脑子让我觉得很麻烦。我第一个世界误导隐瞒了他几句,他在第一个世界结束之后就发现了这点,立刻不怎么跟我说话,开始防着我了。在之后的第二个世界因为他爱人的原因,暴露在他眼前有着一个不小的问题,他一定能顺着那条线找出什么。当时发现了没有说什么只是因为太悲伤了,要是他在第三个世界缓过来了,他一定能顺着之前的事情发现问题,到时候指不定怎么套路我,对着周围出现的人也会抱着超强的警惕心,会觉得一切可能是一场骗局,到时候我们就没有办法开始治疗,也没办法让他好好感受周围的一切让他融入新的环境了。”
    泽元听他这么说笑了一声,“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聪明的让你觉得不好了。怎么,你别原来不是很满意他的洞察力和他的聪明吗,现在吃到苦头了还喜欢吗?不过话说回来,看来他很信任你对你感觉不错啊,要不然按照他原来的个性,要是知道一个人有事情瞒着他,他一定会不动声色的从对方口中一点点套路出一些问题,找到你藏着的秘密。而现在,”他拿笔戳了一下商英的肩膀,“他直接就不理你了,明显是信任你,又在跟你闹别扭,直白的告诉你他发现一些问题,等着你的坦白,看你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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