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兮随手接过,含笑靠在石柱处,不说还不觉得,这么一说倒也真觉得有些口渴,“我自己就是大夫,若是身子不舒服,我定会第一时间知道,你莫要担心!”
    说着,沈木兮打开了杯盏,浅呷一口。果真是宫里,连寻常一杯茶都是极好的,沈木兮又尝了两口,“茶香四溢,尝起来像是今年的新茶,滋味甚好!”见着沈木兮笑了,阿落也跟着高兴起来。
    一抬头,却见着不远处关毓青主仆,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及至跟前冷不丁夺了沈木兮手中的杯盏,两个人的脸色几乎难看到了极点。
    “你喝了?”关毓青面色发青,直勾勾的盯着沈木兮。
    沈木兮愣愣的站起身,微微点了下头,没闹明白关毓青这是怎么了,“尝了几口,怎么了?”
    “茶里有药!”念秋脱口而出。
    阿落骇然,月归快速上前,只身挡在沈木兮跟前,锐利的眸快速掠过周遭。
    沈木兮眉心蹙起,“把茶给我!”
    关毓青喘着气将杯盏递回,“这茶是谁给你的?我听到有人悄悄密谋,说是要给你下药,然后送你去承宁宫,到时候离王殿下就不能再娶你为妃,所以就急急忙忙的赶来了,谁知还是晚了一步!沈大夫,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阿落快速去找方才递茶的人,可找了一遍也没瞧见那婢女的踪迹,心里愈发慌乱起来。
    却见沈木兮低头轻嗅杯中水,若是水中被下药,她必定有所感觉。自己就是大夫,方才喝茶的时候她真的是半分都没有察觉。
    水质清澈,入口甘甜,并未有任何异常。
    “你确定这茶里下了药?”沈木兮狐疑的望着关毓青,“我没尝出味儿来!”
    “他们说是无色无味!”念秋忙道。
    沈木兮摇头,“真的没有!”
    关毓青骇然,扭头与念秋面面相觑。
    忽然间,大批的军士呼啦啦的冲进了莲花小筑,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把所有人团团围住。
    刘得安近前,到底也是相识一场,免不得抱拳以全礼数,“沈大夫,太后娘娘懿旨,请您过去一趟。”
    长福宫。
    沈木兮跟着刘得安进去的时候,魏仙儿主仆早已在殿内安坐。
    “给太后娘娘请安!”沈木兮跪地磕头,这不是她头一回见太后,是以并不陌生,行礼之事也算恭敬,尽量别让人挑出错处。“起来吧!”太后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瞧不上人的神色,“在宫里叫叫嚷嚷的,真以为这是自己家里?哼,简直不知所谓!”
    沈木兮眉心微蹙,难道是因为关毓青之事?想了想,她下意识的看了眼,站在身边的关毓青。
    奇怪的是,明明是本家的姑侄,瞧着却很是疏远,关毓青不过是跟在沈木兮身后一道行了礼,旋即站在一旁静默不语,就跟空气似的当她自己不存在。
    “沈大夫!”魏仙儿浅笑盈盈,端庄得体,“你可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沈木兮笑了笑,“多谢魏侧妃关怀,民女没遇见什么难处,不过是天气炎热,心里躁了些,说话比较大声,若是惊扰了宫中贵人,还望太后娘娘和侧妃莫要怪罪!”
    “哼!好一张会拐弯的舌头。”关太后冷喝,“你在莲花小筑里叫嚷着,说是茶中被人下了药,打量着哀家不知道吗?”
    阿落瞪大眼睛,原是怀疑月归,可月归一直跟她们在一起,也没时间通风报信,自然不会是她。然则这才眨眼的功夫,消息怎么就进了太后的耳朵里,而且还把她们几个逮了个正着?
    沈木兮看了关毓青一眼,怕是连关毓青都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好心,办了坏事!“宫中是什么地方,尔等信口雌黄,可知该当何罪?”太后厉喝。
    刘得安竟把那杯茶也给带了来,此刻就摆在太后的跟前,这大概就算是所谓“证据”吧!
    当时关毓青跑得着急,声音不弱,所以周遭有人听到也不足为奇,奇就奇在刘得安来得太及时,就跟事先说好了一样:只要有人来送茶,等关毓青跑进莲花小筑,马上派人把她们抓起来。
    “这件事跟谁都没关系,是我思虑不周!”关毓青挺身而出,“若说是信口雌黄,也是我一人之过,跟沈木兮没关系。”
    很明显,有人在大做文章,她中了圈套。救人不成反害人,关毓青做不到明哲保身,这个时候她必须站出来。不管怎么说,太后始终是她姑母,若然有罪,也不会真的杀了她!
    “哼,你倒是侠肝义胆!”太后冷笑,目光狠戾,“你还想替人出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关毓青扑通跪地,绷直了身子没有争辩。
    念秋见状,慌忙下跪,“请太后娘娘明鉴,小姐着实不知情,只听说有人……”
    “念秋,别说了!”关毓青想要阻止,奈何念秋一心要保她,没料到正中他人下怀。
    “呵呵!”太后忽然笑了,“青儿,你到底也是关家的女儿,哀家是你姑母,你既不知情,哀家自然不会跟你计较。但是有些人在后宫造谣生事,哀家绝不能轻饶!开此先河,来日如何整顿后宫?”
    沈木兮明白,太后这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挖了关家的祖坟,以至于太后这么阴魂不散,非得弄死她?如此不择手段,不惜连自己的侄女都利用。
    “太后,这件事真的是……”关毓青还没来得及开口,脸上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那一声脆响,惊得沈木兮亦愣住。
    “太后!”魏仙儿忙不迭行礼,“太后息怒,此事尚未查查清楚,请太后莫要……”
    “都给哀家闭嘴!”太后冷然扫过眼前众人,“谁都不许求情。”
    “太后!”魏仙儿扑通跪地,“不过是三言两语罢了,当不得真,许是沈大夫开个玩笑,着实无伤大雅!”
    “你少在这里装好人!”关毓青咬牙切齿,狠狠瞪着魏仙儿,“我看这件事就是你干的吧!”
    太后勃然大怒,“这宫禁之中,岂容你胡言乱语!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真是让哀家失望透顶!”
    关毓青摸着脸,眸中潮涌,声音有些微颤,“太后娘娘,姑母,沈大夫什么都不知道,她怎么可能提前安排人在我面前说那些话?明知道,我最见不得……”
    “谁让你提那个贱人?!”太后的手高高举起,然则下一刻却被忽然冲上来的沈木兮快速抓住。
    太后愤然,“放肆!”
    沈木兮扭头看了一眼跪地的关毓青,但见关毓青身子绷得笔直,眼中有泪却死死不肯落下。
    “后宫无主,太后娘娘统领后宫,为后宫典范。出手伤人,恐怕有损凤仪!”沈木兮用力推开太后。
    太后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所幸被墨玉快速搀住。
    一味的忍让反而让人愈发欺到头上,最后变着法的要弄死她,还因此连累了身边真心待她之人。冤有头债有主,她沈木兮不是担不起的人!
    “反了!反了!”太后激动得不能自己,“来人,来人!把这贱人抓起来,敢跟哀家动手,哀家今日定要把她碎尸万段!来人!”
    侍卫从门外蜂拥而至,快速朝什么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月归抬手便震飞两名侍卫,冷剑在手,且看谁敢近前?!
    “离王殿下有令,伤沈大夫者,格杀勿论!”
    第79章 沈大夫,我有点疼
    月归此言一出,最诧异的莫过于魏仙儿,她入府多年,还真的从未听薄云岫下过此令。
    太后气得脸发青,若非墨玉赶紧搀着劝慰,只怕这会早已暴跳如雷。
    “格杀勿论?”太后怒然直指月归,“让薄云岫滚来见哀家,哀家倒要问问,若是哀家要杀了她,他是不是连哀家也要格杀勿论?”
    “哪个混账东西,敢惹太后娘娘生气?”门外一声高呵,伴随着薄云崇晃晃悠悠进门的身影。
    却有一阵风掠过耳畔,却是薄云岫面色肃冷的立在沈木兮身边,冷眼横扫周遭侍卫,“滚!”
    音落刹那,侍卫们扑通扑通跪了一地,行了万岁之礼,又行千岁之礼,紧赶着退出了春禧殿,哪里还敢在这里逗留。
    “你们一再的宽纵,到底是什么意思?”太后咬牙切齿,“皇帝,你该不会连宫规都不顾了吧?这是皇宫,不是老百姓的菜市场,一句茶中有药,打量着就要抹黑整个宫禁,其心可诛!就在方才,沈木兮还敢与哀家动手,此等孽障,不杀何为?”
    孽障二字一出,沈木兮骤觉得身上一凉,扭头便见着薄云岫面色陡戾,袖中五指微微蜷握。
    “太后娘娘!”关毓青开了口,“此事乃我一人所为,跟沈大夫没有任何关系,若是……”
    “你给哀家闭嘴!”太后这回是真的生了气,饶是薄云崇也压不住,“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说的话,哀家半句都不要相信。那个贱人便是个水性杨花之人,你也好不到哪去!上梁不正下梁歪,一路货色!”
    关毓青愤怒至极,“太后娘娘若有责罚,只管冲着我来,为何非要提及亡人?母亲已死,不管她生前做过什么,早已长埋地下,太后娘娘为什么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
    “混账!”
    “是混账!”还不等太后责罚,薄云崇接过话茬,“委实放肆,身为离王府侧妃,竟敢跟太后娘娘顶嘴,这是不把离王殿下放在眼里?”
    说着,薄云崇抬眼瞧着面黑如墨的薄云岫,“你家的侧妃,也不管管?如此放肆,成何体统!”
    薄云岫闻言,不去看关毓青,反而扭头去看沈木兮。
    沈木兮眉心微蹙,无法料定他会不会施以援手,心下忐忑非常。
    终于,薄云岫将视线从沈木兮身上收回,幽幽的叹口气,低冷的道了一句,“委实放肆!”
    沈木兮,“……”
    “你……”太后刚要上前,已被薄云崇快速搀住。
    薄云崇嬉皮笑脸的搀着太后,男人的力气始终胜过女人,是以太后愣是被他摁在原地无法前行。
    “关侧妃,今儿是赏荷大会,是宫宴,你为何口口声声说茶中有药?且如此说来,若是消息属实,太后娘娘并非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定然会还你个公道,你若是信口雌黄,小心离王殿下以王府规矩处置!”薄云崇对着沈木兮暗送秋波。沈木兮一愣,薄云岫长腿一迈,极是自然的挡在她跟前,生生截断了薄云崇的秋波。
    “此事乃是我亲耳所闻,听得一清二楚。两个婢女交接,要在沈大夫的茶水中动手脚,然后将人送入承宁宫,以辱沈大夫清白。”关毓青冷眼盯着魏仙儿。
    试想一下,沈木兮初来东都,鲜少出入皇宫,宫妃尚且无人相识,又怎么可能对其下手?若说居心叵测,最有动机的,非魏仙儿莫属。
    “茶水?”薄云崇皱眉,“啧啧啧,早知道是这样,朕就该在承宁宫等着小兮兮。”
    这话刚说完,薄云岫猛地跨步上前,惊得薄云崇扯着嗓门,赶紧高喊,“快去把刘妃叫来。”
    如此,薄云岫才顿住脚步,冷然负手。
    在整个宫内,当属刘妃最会调香。她调的香连宫中的调香师都自愧不如,定是不会闻错的。杯盏里乃是今年的新茶,并无任何不妥之处,更谈不上什么动情之物。
    待刘妃离去,太后登时盛气凌人的扫一眼众人,“都听到了吧?”
    薄云崇忙道,“母后,既然什么事都没有,那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一场乌龙罢了!到时候赏荷大会上,多喝两杯酒压压惊便是!”
    “哼,这酒还是别喝的好!”太后冷笑两声,“眼下什么事都没有,是不是该算一算造谣生事之罪?”
    周遭万籁俱寂,各自心知肚明。
    念秋磕头,泣诉,“太后娘娘,奴婢该死,是奴婢打了个盹所以睡糊涂了说梦话,主子是听信了奴婢的话,一切一切皆是奴婢而起,请太后娘娘明察!主子是无辜的,是奴婢该死!”
    “念秋?”关毓青舍不得。
    沈木兮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就算念秋承了这罪又如何?太后要杀的人,从来不是关毓青主仆,祸水东引,终是因她沈木兮而起。
    “太后娘娘!”沈木兮跪地,“此事……”
    “起来!”她话还没说完,身子就被薄云岫拽了起来,“没长骨头吗?站着说话!”
    太后气得吭哧吭哧,目色凶狠。
    沈木兮挣开他的手,这人力气太大,每每捏得她生疼,“所谓造谣生事,那也得看是谁散的谣,既然关侧妃也是道听途说,就算不得造谣生事。”
    “这话有道理!”薄云崇忙道,却招来太后一记眼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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