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寂静一片。
    薄钰心想着,自己说错了什么吗?爹没有子嗣,自个莫非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荷花池里捞出来的?不过是随口一问,大家犯得着用这种眼神盯着他?
    “钰儿……”薄云岫刚开口。
    却被沈木兮抢先一步,“薄钰,你过来。”
    薄钰皱着眉,小心翼翼的走到沈木兮跟前,袖子里的食指不断的绞着衣袖,心里如同揣着一只活奔乱跳的小兔子,慌得一比。
    “你还想要离王府世子的位置吗?”沈木兮问。
    薄钰慌忙摇头,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要!”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沈木兮眸色微沉,“我不认识那个刘侧妃,但我得告诉你,女人怀着孩子是件很辛苦很累也很危险的事情,如今因为你而一尸两命,这是大孽。不管是你有意还是无意,又或者别人授意,你都犯了错,是不是?”
    薄钰点点头,满面惶恐,“我、我要偿命吗?”
    黍离急了,“沈大夫?”
    “明儿我带你去寺里立个长生牌,以后你好生供奉。”看到薄钰,沈木兮便想到了薄钰的生父,四皇子若是还健在,薄钰不至于犯下那么多的重错,不会任由魏仙儿操纵愚弄薄钰。
    薄钰郑重其事的点头,“我改了,我真的改了,我不会再害人。”
    “娘,我相信他!”沈郅站在薄钰身边,“娘。”
    沈木兮颔首,略显沉重的叹口气,杀人偿命,何况一尸两命。造孽的魏仙儿,担了这罪孽的却是孩子,都是当娘的,沈木兮真的想不明白,魏仙儿是如何做到这般狠辣决绝的?
    唆使自己的孩子去杀人,只是为了世子之位?!
    “若真要论起责任,当家人的责任更大!”沈木兮冷睨着薄云岫,“若非风。流事,何来风。流债?”
    薄云岫不吭声,挨了训也只是乖乖的坐回原位。
    挨训罢了,总比她一跑就七年要好得多。
    “子不教,父之过!”沈木兮冷着脸。
    黍离愣了愣,这倒是想囫囵的一家人,不过王爷有点妻管严……思及此处,黍离低下头,乖乖的退到一旁候着,临了还不忘偷瞄主子一眼。
    王爷不生气?还笑!
    外头,掌柜疾呼,“沈大夫,山庄来人了,说是小棠姑娘醒了!”
    听得这话,沈木兮率先跑出门。
    步棠终于醒了!
    然则……醒是醒了,就是有点不太对。
    薄云崇站在门口,瞧了一眼气喘吁吁的众人,伸手就去拽沈木兮的胳膊,却被薄云岫狠狠拍开,“有话直说,别毛手毛脚的,让人看着厌烦。”
    “最厌烦的就是你!”薄云崇有些哼哧哼哧的,有些生气,“小兮兮,到底怎么回事?”
    沈木兮迈步进门,瞧着坐在床边傻乎乎的步棠,慢悠悠的探上腕脉。
    “你是谁?”步棠皱眉,“不对,我好像认识你!”
    薄云崇蹑手蹑脚的进来,指了指自个,“那你认识朕吗?”
    步棠歪着脑袋瞧了他老半天,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认识!”
    “瞧,没白忙活!也不枉费朕守着她,还算有良心,认得朕!”薄云崇冲着进门的薄云岫挤眉弄眼,好一副洋洋得意之态。
    步棠高兴的喊,“爹!”
    众人,“……”
    薄云岫轻咳一声,不温不火的道一句,“恭喜!”
    薄云崇气得直跳脚,“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朕,朕到底做错了什么?朕的小棠棠啊,你们把朕的小棠还给朕!那些该死的长生门,朕要剁了他们,一定要把他们剁碎了喂狗!可爱的小棠棠,竟然被他们害成这样!该死的东西……”
    “人已经调到了刑部大牢,皇上要去见见吗?”薄云岫问。
    “见个屁,朕看到他们就觉得恶心,让他们有多远给朕滚多远!人生苦短,与其对着他们,还不如多看两眼朕可怜的小棠棠……”薄云崇凄凄惨惨戚戚。
    有那么一瞬,薄云岫真想颁个奖给自家兄长。
    演技不怎么好,戏倒是挺多……
    “余毒未清,所以有了这样的反应,只要坚持服药,少则三五日,多则半月便也罢了!”沈木兮起身,“这毒来势汹汹,当时有些耽搁了,所以有些进入了肺腑,难免清不干净。我不敢下虎狼之药,毕竟那些东西药效虽强,却也极为伤身,着实没必要因小失大,慢慢调理就好。”
    薄云崇问,“能好吗?”
    “我保证!”沈木兮点头,“照着原先的方子继续吃着便罢!”
    “那就好!”薄云崇点点头。
    薄云岫冷哼,“皮痒!”
    “朕就是欠揍,你是羡慕还是嫉妒?”薄云崇咬牙切齿,“朕可告诉你,你有今日全都是靠着朕的计谋,不要过河拆桥,不然朕随时翻脸,专门写个册子揭你的短!”
    薄云岫满脸不屑。
    “你还真别不相信,朕……”
    “爹?”
    “欸!”薄云崇咧着嘴,笑嘻嘻的走到了步棠跟前,一脸慈爱的望着傻愣愣的姑娘,“在!”
    沈木兮瞬时抖了抖,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扭头望着眉头紧锁的薄云岫,只见着他袖中拳头紧握,指关节都有些微微泛白,可见是强忍着揍人的冲动。
    “先、先出去吧!”沈木兮快速抓住薄云岫的手腕,当下把人拽了出去。
    眼不见为净!
    原是恶心到了激动难耐的地步,可她这一握,薄云岫便觉得什么事都没了,恶心便恶心吧,待会丢出去就是,无妨无妨!
    出了门,沈木兮便撤了手,“钟瑶在哪?我要见她。”
    “拿解药吗?”薄云岫问,“长生门的人,可没那么好对付,不会给你解药的。他们宁愿死,也会死扛到底,那个洛南琛便是如此,断了一臂仍是一句话都没说。”
    “旁人问兴许不会说,我问了,兴许还能有效果。”沈木兮目光微沉,“长生门的事情不弄清楚,我此生都难以有安稳日子。”
    这话是真。
    不管是她身边的人,还是她自己,陷在这局里出不来,对谁都没好处。
    “准备一下,我去安排提审。”薄云岫转身就走,临了又若有所思的回眸看她,仿佛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她问。
    薄云岫摇摇头,带着黍离疾步离开。
    “王爷,您怎么了?”黍离诧异,王爷的脸色怎么说变就变?
    “许是为了他?”薄云岫苦笑两声。
    他?
    黍离想了想,是哪个他?俄而忽然想起个人来。
    “王爷是说陆归舟?”黍离脱口而出。
    薄云岫没说话,只是安排了提审事宜。不管是洛南琛还是钟瑶,都是朝廷重犯,整个刑部大牢严阵以待,只等着长生门自投罗网。
    此处防范严密,最是稳妥不过。
    钟瑶和洛南琛是被分开关押的,洛南琛为薄云岫所伤,最是伤重。钟瑶最后是因为疲于车轮战,被从善拿下,所以伤势并不太重,都只是些皮外伤。
    墙壁之上,钟瑶被铁索绑缚,压根无法动弹。
    洛南琛则是锁在铁床之上,伤口被精心处理过,疼却不致命,每日都有人精心照料,让他能苟延残喘,又不会完全好起来,只能如同废人一般,躺在此处动弹不得。
    “长生门的人,始终不来救你们,这刑部大牢怕是要成为你们的终老之地了!”薄云岫负手而立,冷然扫过二人,“作恶多端,终有报!你们要找的东西,其实并不在沈木兮身上。”
    “薄云岫,你觉得自己赢了吗?长生门,不是只有我们两个!”钟瑶有气无力,面色惨白如纸,“你很快就会为自己的幼稚,付出代价!”
    “放肆!”黍离冷喝,“已经是丧家之犬,还敢在这里猖狂!”
    薄云岫面色清冷,“极乐阁的阁主,赵涟漪!”
    钟瑶瞬时咬牙,“薄云岫!”
    “赵涟漪与韩天命乃是同门师兄妹,昔年韩天命死于朝廷之手,赵涟漪逃出生天,自此下落不明。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应该一把年纪了吧?”薄云岫勾唇冷笑,“你们烧了穆氏医馆,劫走穆中州的尸体,是为了找一把青铜钥匙,为了打开秘盒!”
    “这秘盒,只有护族的族长才有资格打开,代代相传的东西,自然是守护严密,藏得严严实实,无人知晓。”薄云岫深吸一口气,“你们连秘盒都没找到,就想着找钥匙了,简直可笑至极!”
    “你所言不虚!”洛南琛开了口,“可那又如何?拿到了钥匙,还怕找不到秘盒所在吗?薄云岫,你知道这么多,就说明你也在找这东西。”
    薄云岫敛眸,“听说秘盒里藏着的东西,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奇效,若是服用得当,能延年益寿,长生不死!”
    “长生?”洛南琛笑得何其嘲讽,虚弱的扭头望着薄云岫,“你信吗?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想要长生不死,可是……谁能?”
    “本王不需要长生,也不要方子,只要长生门都死绝便罢!”薄云岫面色黢冷,目光冷戾,“若非因为你们,夏家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洛南琛放肆大笑,“夏礼安吗?那老东西不肯合作,既然不顺应天道,自然是该死的。”
    室内,冷寂无声。
    沈木兮进来的时候,微微皱了眉,这浓烈的血腥味,刺得人很不舒服。她是大夫,望闻问切惯了,对于气味的感触很是敏锐。“沈木兮!”洛南琛定定的望着她,眼神颇为诡异,“你到底是谁?先别说,让我猜猜……夏问曦?你是夏问曦吗?夏礼安那老东西的女儿?”
    “你给我闭嘴!”沈木兮冷着脸。
    薄云岫眉心微蹙,不动声色的站在她身边。
    “夏礼安他谋逆造反,按律当斩!”洛南琛瞧着薄云岫,“还是你身边这位亲自下的手!离王殿下,您亲自监斩老丈夫,不知有何感想?”
    沈木兮咬着后槽牙,“都是拜你们所赐,如今却还敢提,果真是心狠手辣的牲畜,你们这样的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夏姑娘?”洛南琛眉开眼笑,“你是不是想知道,你爹当年……”
    沈木兮疾步上前,抬手便是一枚银针狠狠扎下,速度又快,下手又准。
    刹那间,洛南琛眦目欲裂,浑身青筋皆凸,“你……”
    “看样子你是断了一臂还不觉得疼,那我成全你,把你这辈子都没尝过的疼,如数奉上!”沈木兮又取了一枚银针,慢悠悠的扎下去,“好好感受吧,血液逆流的滋味,你定然能记住一辈子!”“夏、夏问曦!”洛南琛痛苦着嘶吼。
    “现在轮到你了!”沈木兮站在钟瑶面前。
    钟瑶冷笑,“都以为当大夫的慈悲为怀,没想到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跟我们似乎也没什么区别。沈木兮,我如今被缚,你趁人之危,也不怕人笑话!”
    “别拿那些框框来要求我,我沈木兮死过一次,可不在乎那些!何况此处也没有旁人了,都是自家人,怕什么笑话?”沈木兮将针包放在一旁的桌案上,面色平静的打理着,“对付歹人,若还用君子之法,岂非自讨苦吃?钟瑶,你可听过一句话?”
    她取了一根细长的金针,“佛能渡人,亦需降魔。”
    “你要干什么?”钟瑶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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