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钰摸了摸胳膊,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不由的扭头去看沈郅,沈郅也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这孙道贤生得秀气,不似宁侯夫人这般霸气侧漏,如今这般……
    “哎呦,你们还……”
    “好好说话!”春秀跨进门就是一顿吼。
    惊得孙道贤条件反射式坐直了身子,握在手里的杯盏微微一颤,竟溢出些许茶水来。想了想,他又低头,吸了一口手背上的茶水。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你们……作甚这样盯着我?”孙道贤放下杯盏,“我、我是真的想帮忙!真的真的,走的时候,我娘交给我一样东西,说是遇见难处可以用上!”
    “东西呢?”春秀问。
    孙道贤眨了眨眼睛,“我屋里呢!”
    “还不快去拿来!”春秀冷喝。
    孙道贤老老实实的“哎”了一声,撒丫子就往外跑,不多时还真的拿回一样东西。
    春秀眨眨眼,“这是哪门子的钱币?”
    “你可别小看这东西,曹青州一带山寇横行,若是有了这个,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想当年那九寨十八山头三十六洞的,哪个不是怕了我娘?”孙道贤翻个白眼。
    瞧着众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当即得意起来。
    孙道贤将脊背挺直,下巴抬高,双手叉腰,“我娘当年,那可是力拔千钧,横扫三府十六州……”
    “哎哎哎,之前还是九寨十八山头三十六洞的,怎么又成三府十六州了?吹牛不打草稿,就吹成这样,看把你给能耐的!”春秀冷哼,“行了吧,说正事!”
    孙道贤撇撇嘴,“曹青州附近一带府县都有山寇,但每个山头都有各自的规矩,并不似外人所言,横行无忌,烧杀抢掠,无所不作。你手里这个叫秦刀,在这些山头,会得到最高的礼遇!若是遇见什么难处,只管拿着去找人,肯定能帮你们办事!”
    “你娘以前是干什么的?”薄钰眨眨眼,他还真的没听说过宁侯夫人之事。
    只听东都的人说,宁侯夫人是个泼辣户,昔年降了宁侯爷,以至于宁侯惧内了一辈子,连个妾都不敢纳。薄钰素来不喜欢打听这些闲碎之事,因为魏仙儿此前告诉过他,这是小女人的心思,让他少沾染。
    “我爹当年来剿寇,最后我娘瞧着他人老实,武功也不弱,更重要的是生得俊秀,就给逮回去拜堂成亲,后来就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孙道贤撇撇嘴,“亏我爹一世英名,竟然……啧啧啧!”
    “那是你娘!”春秀翻个白眼,“就不能尊重点?”
    孙道贤轻叹,“反正这东西你们要是能用上,便只管去用,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回头给弄丢了,我娘还得打断我的腿!”
    交给他们保管,总比自己粗心大意弄丢了要好得多。
    回头真的弄丢了,跟娘也好有个说辞!
    反正跟自己没关系!
    春秀想了想,“街上的人都说见过这老头,但又不知道那老头住哪里,只说是从山林里跑出来的。要不,我拿这个试试?”
    薄钰点头,“那就试试呗!”
    不试白不试!
    老头被找到的时候,正捋着裤管在山脚下逮青蛙。锅里的水都开始冒泡了,身子却被人左右挟起,快速往后拖拽。
    “你们干什么?”老头扯着嗓门喊,“欺负我个老头子,小心遭雷劈。”
    “少废话,有人要见你!”
    “我的锅,我的锅……”
    沈郅坐在木轮车上,这东西还是临时从医馆里弄来的,脚脖子上的伤一直流血一直疼,连大夫也说不好是什么缘故。
    两个山寇模样的男子,将老头往田埂上一丢,拱拱手离开。
    春秀晃了晃手中的秦刀,嗯,这东西还真是好使。
    “赔我锅!”老头满地打滚,“一定要给,一定要给!我没锅了,以后吃不上饭,吃不上饭就得饿死,饿死了就是一条人命。你们杀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薄钰挠挠头,“你这歪脖子的说法,真是笑死人了,不过是问你两句话,怎么就成了杀人?再敢胡说,仔细扒了你的皮!”
    “扒皮!”老头蹭的坐起,这才想起手中的青蛙,“乖乖,还好没丢!扒了皮炖一锅,啧啧啧,那才叫好吃!差点误了我的大事!”
    说着,他起身就要走。
    “我请你吃饭!”沈郅终于开口。
    “吃饭?”老头摇头,“不吃不吃,不好吃!”
    “阿左阿右!”沈郅盯着他,“帮忙,捉青蛙!”
    阿左:“……”
    阿右:“……”
    薄钰的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了,让离王府的精锐去抓、抓青蛙?
    “左边!左边!”老头在田埂上拍手,“你们这帮废物,一个个都耀武扬威的,平时无所不能,怎么这会连个青蛙都抓不住?哎哎哎,跑了跑了!”
    阿左看了一眼阿右,阿右也看了一眼阿左,异口同声的叹口气!
    春秀黑着脸,紧了紧握着木轮车推柄的手,“郅儿,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沈郅,你的腿又流血了!”薄钰担虑的蹲在地上,“大夫开的止血散也不管用,还好随身带着绷带和药,要不,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沈郅掀开袍子,瞧了一眼脚踝上的血,“没什么事,就一点血,任由它去吧!”
    “血?”老头愣愣的瞧着沈郅脚踝上的伤,“就是之前虫子咬的?”
    沈郅点头,“是!”
    老头倒吸一口气,“你不是能……”
    四目相对,沈郅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毒已经解了,只是这伤口不知怎么的,一直流血,怎么都好不了!”沈郅面不改色,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话语间极尽平静,好似伤得不是他一半,“老伯伯,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瞧瞧!”老头走近,蹲下来。
    薄钰快速拆开了沈郅脚脖子上的绷带,“就是两个小口子,那个虫子咬了一口之后也就死了,倒也没什么奇特之处。”
    老头眯了眯眼睛,“疼吗?”
    沈郅低眉看他,老头蹲在他面前,缩成一团,与身上那一团黑乎乎的破烂衣裳混在一处,就跟黑煤球似的。
    “疼吗?”老头又问。
    沈郅点头,皱着眉头应了一声,“疼!很疼!”
    老头倒吸一口冷气,“难不成是嗜血?”
    “什么是嗜血?”春秀急了,“这玩意好不了?”
    老头起身,双手叉腰,瞧着沈郅脚脖子上的伤口,继而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我之前也没注意,这附近怎么会有这些东西?按理说,这东西不可能在这里育出。”
    “什么东西?严重吗?”春秀追问。
    “有人在附近?”老头从怀里摸摸索索的,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你干什么?”薄钰问。
    “你能不能治?”春秀问。
    老头谁也没搭理,摸了半晌,才从怀里摸出两片龟板,顺带摸出一串铜板,转身走到平阔处,瞧了瞧周遭的环境,对着东方行了礼,继而哆哆嗦嗦的开始“干活”,瞧得薄钰目瞪口呆的。
    这又是干什么呢?
    “春秀姑姑?”薄钰刚开口,春秀就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示意他莫要出声。
    薄钰抿唇,瞧着那老头盯着地上摆出的铜板愣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须臾,老头一声叹,“福耶祸耶,是福是祸,都躲不过!”
    “这是什么意思?”沈郅平静的问。
    “意思就是,你要倒霉了!”老头收起物什,将铜板一个个从地上捡回来,塞回怀里,“你被人盯上了,而且这人要你的命!你会有血光之灾,会有此生之大劫!”
    “哎哎哎,你这老头,不帮忙就算了,说什么恶毒的话?”春秀急了,“他只是个孩子,你同孩子说胡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老头撇撇嘴,“妇人之见!轮回之劫,过了就是贪图,从此平步青云,位居高阁。但若是没渡过,下辈子再重新来过吧!”
    沈郅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他,俄而盯着自己脚踝上的血迹,眉心微凝。
    “这……可有解决的方法?”薄钰问。
    老头想了想,“我先帮你治伤吧!”
    说着,老头指了指薄钰,“尿一个!”
    薄钰:“……”
    “看什么?发什么愣啊?往他伤口尿一个!”老头猛拍薄钰的脑袋。
    薄钰一个踉跄,瞬时栽进了沈郅的怀里,仰头愣愣的瞧着沈郅,“我是不是听错了?”
    沈郅摇头,“照做吧!”
    “那你别嫌臭!”薄钰有些紧张,“可能会有点臭!”
    “让你尿,又不是拉!”老头轻嗤,“真是啰嗦!快点,要不要救他?”
    “要要要!”薄钰有些脸红,“那个……你们能把眼睛闭上吗?不然,我、我尿不出来!”
    老头哼哧哼哧的走开,春秀默默的背过身去,沈郅亦是别开了脸,把眼睛闭上。
    一阵水声过后,薄钰紧张的喊了声,“好了!”
    沈郅是第一个回头看他的,只见着薄钰面红耳赤,整个人就跟煮熟的虾子一般,见着沈郅投来的目光,竟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
    脚脖子上滚烫,灼得有些厉害,就好似千针万针往内戳似的。
    “沈郅?”薄钰惊呼。
    瞧着沈郅的面色愈发苍白,额头的薄汗细细密密的渗出,好似愈发难受了。
    “老头!”薄钰冷了脸,“你是不是作弄我们?”
    “蠢货,这是驱邪!”老头翻个白眼,“那东西自带邪气,进入体内,能让伤者逐渐血尽而亡。这世间至阳至纯之物,莫过于童子一泡尿,哎,这就解了!”
    薄钰仲怔,“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从神秘的大漠深处而来,这地儿都没有!”老头插着腰,“我瞧着……是刻意为他准备的,有人要取你的血,你可得小心咯!”
    沈郅喘着气,额角渗着汗,“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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