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板面上飞速地闪过一抹狠戾之色。
    他重重地冷笑一声,“可笑!既然你们费尽心思要对付我,何必非要寻个妓子来抹黑我!”就算他心底已经不抱能哄骗过去的希望了,但他口头上还是要保持住大义凛然,而不是贸然承认,没错自己就是嫌犯。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快步冲上前,手中抽出了一把精巧的匕首,匕首的刀刃泛着森冷的光,像是淬了毒一般,徐福不自觉地心中颤抖,他连忙往后退去,但杨老板毕竟比他先发动,所以一时间徐福有些避无可避的味道,眼看着那匕首便要扎在他的身上了,嬴政几个跨步用尽全力奔到徐福的身边,然后劈手想要去夺匕首。
    杨老板面上闪过得逞的笑意,他攥着匕首猛地改变方向想要往嬴政手腕上捅。
    电光石火间,徐福脱口而出一声“布条”,他手腕上的布条动了动,但却并未飞出来,更没有之前那样化身为一道虚影,或者将杨老板带着他匕首一起弹飞出去。
    徐福的脑子里飞速地转动着,他想要扑上去为嬴政挡刀,但也就是在他身子微微前倾的时候,一道火光突然划过。
    众人惊诧地看着天上降下火苗,落在杨老板的身上,“蹭”的一下便点燃了他身上的衣袍,杨老板吓了一跳,匕首顿时脱手,嬴政反应过来,迅速一脚踹上去,刚好踹在杨老板的小腹上,将他踢飞了出去,撞倒了周家妇人身旁的桌案。
    杨老板脸色阴沉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声不吭地迅速脱掉了着火的衣袍,原本看上去十分儒雅的人物,顷刻间便狼狈至极了。
    哪怕不用看徐福也知道,杨老板此时对自己定然是恨之入骨的,自己毁了他的事,还让他被火烧……
    杨老板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火苗,刚从地上捂着小腹爬起来,就见面前的人们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杨老板刚想笑出声,但是紧接着他脸上的表情就统统僵住了。
    这些人冲着徐福跪下,连忙磕头求饶,“不知是何路神灵?但冒犯徐先生的只乃杨老板一人,与我们都无关!求神灵饶过我等,我们这便将这罪大恶极之人处置了!求神灵饶过我们……”
    “求神灵……”
    “求徐先生饶过我们吧……”
    “徐先生定然是神灵化身,从徐先生来到镇上之后,我们便发现了杨老板的真面目,一定是因为徐先生身上的灵气,逼得这等妖魔现了身!”
    “不错,定然是如此……”
    这些人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脸惊恐。
    杨老板看着他们这么没用的反应,差点气得咬碎了一口牙。
    愚昧!无知!这世上何来神灵?何来天谴?若是真有天谴,他又岂能活到现在?都说好人不长命!若是神灵当真有眼,又怎么会让他活这么久呢?可见什么神灵,都不过是用来愚民的!杨老板脸上的笑容十分轻蔑。
    不过他脸上的笑容还没能维持上一会儿,又一点火苗落了下来,刚好落在他的头顶。杨老板只感觉到头顶突然一热,紧接着就是一股烧焦的味儿在鼻间萦绕着,他懵了懵的时候,面前的百姓已经再度惊恐地匍匐在地,口中不断向神灵求饶了,并且还做出承诺,一定会严惩杨老板,跪求神灵收回天谴,不要将整个镇子都毁灭。
    杨老板慌忙地抬起手去扑灭头上的火苗,他又惊又怒,心中的情绪剧烈翻涌着。
    “你们……你们这些人!啊!”杨老板激动地摔倒在地,头还撞到了桌案。
    这时杨老板的儿子跑了出来,看见自家府邸之中围满了人,而自己的爹刚刚撑着爬起来,头上顶着灰烬,头皮上秃了一片,儒雅的气度全失,看上去实在有些好笑。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他有些怂地往后退了退。
    杨老板气得大骂,“杨松!滚到后头去!”他看向自己儿子的目光竟然充满了恼恨和厌恶。
    众人早知杨老板对自己这个儿子不待见,倒是并不奇怪他如此态度,但这杨老板自己也不是个什么好货色,他平时又是以什么立场来教训他儿子的?
    而徐福倒是这时才知道,那个纨绔男子名叫杨松,在这个时代,可实在是随性得不能再随性的名字了,完全就如同随口起的一般。
    杨松往后又退了退,咬了咬牙,再度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镇上有个中年男子终于憋不住骂出了声,“你和你爹一样,都不是个好东西!今日我们就要将你们逐出去!”
    “不能逐!”张翁高喊一声,冷着脸道:“必须杀了他!”
    “这……”有人微微有些迟疑。
    张翁却彻底没有了动摇之心,“你们忘记刚才神灵的惩罚了吗?难道你们也想尝试被火灼烧的痛苦吗?这人的确已经做下了太多罪孽,便让我们代替神灵,送他献出生命,以告慰那些曾经被他害过的人……”
    “你们要杀他?”杨松陡然将音调拔高,声音尖利道。
    “是!你并非犯下大错,你可以自行离开。”张翁冷眼看他。
    其他人也冲着杨松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他们虽然也厌恶杨松,但远远比不上这一刻对杨老板的憎恶,他们还完全没将杨松放在眼中。
    此时张翁再度对着徐福拱手道:“还请徐先生一会儿施展法术,将这人用来祭神灵。”
    徐福脑子里瞬间就浮现了“活祭”两个字。
    徐福稍微有些紧张,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上辈子他只是个靠着半吊子忽悠人的神棍,但这辈子他的技术越发纯熟,但从始至终,他都未曾尝试过活祭,这是杀人的……但是随即想到了那个死在鼎中的昌平君,于是徐福原本提起的心,顿时又放松了回去。
    有什么大不了?杀杨老板便和杀昌平君一样,方才杨老板不是也想偷袭杀了他吗?甚至还想杀了嬴政!徐福牙根咬紧,心中念头坚定,看着杨老板的目光顿时转换得极为冰冷,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好。”徐福松开了紧握的手,淡然应下。
    杨老板没想到他们竟然敢真的这样对待自己,脸色大变,“你们是要害死我吗?”
    那妓子尖笑出声,“你不该早早预料到今日吗?从你下手残害他人开始,你就该知道,总有一日你也会死在他人手中!哈哈……”她满面快意,眼中泪光闪烁,几乎站立不稳。
    徐福心下叹息,不由得想到三川郡的那对母女,也不知她们如今如何了。
    世间总难免遇上这样的恶人……
    要想世间无恶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这时徐福倒是觉得秦国严苛的刑法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在处置这等恶人的时候,丝毫不会手下留情!等到日后大秦统一,法制定然要逐渐健全起来,不要纵容这些恶人才好!
    那女子的声音太过尖利,几乎响彻了整座杨府,杨松怔怔地朝她看去,叫了声,“安娘?”
    女子收了声,转头瞥了他一眼,嘲讽一笑道:“原来你还没被你爹打死啊……”
    众人听见二人之间对话,顿时明白过来,这女人与杨老板果然是有关系的!他竟然刚才还敢连连否认,控诉他们冤枉了他!幸好他们坚持住了心中所想!方才曾经怀疑过女子的人,不免脸红不已。这些人顿时便不肯再相信杨老板分毫了,只认为他处处都在诓骗人,实在令人难以防备,最好的那便是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肯信。
    从听见杨松叫出女子名字时,杨老板就知道大势已去了。
    他漠然地看着杨松,终于撕下了自己伪善的面孔,“早知如此,我早就应当打死你的。”
    杨松的身子颤了颤,往后退了退,他看向镇上百姓,问道:“你们方才说,我可以自行离开是吗?”
    “是。”众人迟疑着点了点头。原本他们都是极为厌恶杨松的,但是此时听见杨老板对着自己儿子,说出那样恶毒的话,众人心中反倒是升起点同情了,语气也不似平日里那样冷漠厌恶了。
    杨松笑了笑,看向杨老板,阴沉沉地咬着牙道:“可惜,你再也没机会打我了。这么多年,你对我的生育之恩,我已经还得足够多了!”说完杨松便畅快地夺门而出,府中家仆面面相觑,最后在杨老板一声厉喝之下,快速追了上去。
    杨老板撑住一旁的桌案,“你们想拿我祭祀?”他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甘棠!抓住他!”徐福极为敏锐,总觉得杨老板脸上的表情,就如同电视剧电影里,boss们最后要放大招时的表情一样。
    甘棠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冷着面孔就往杨老板跟前扑。
    但距离差得有些远,总是不如那杨老板反应更快的,一名站在周家妇人身后的家仆,将她拎着带到了杨老板的身旁。
    怪不得方才周家妇人一动也不动,原来身后有利器威胁着!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
    只是周家妇人却面色寡淡,不哭不叫,十分配合。她已经猜到一部分杨老板的真面目了,那时她是当真心痛难过,但到现在彻底揭穿之后,她那股揪心的劲儿似乎又过去了,她反而能维持住自身的淡定了。
    眼看着周家妇人被挟持到杨老板的身边,杨老板大笑出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张狂本色,“三年前,没有人能抓住我,三年后,你们自然也要不了我的命!不过一群愚民,还要与我为敌!什么神灵?若有神灵,那我便是神灵!”
    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杨老板,所有人顿时又是厌恶,又觉得背后发凉。
    幸亏他们将他揭穿了……
    若是未能发现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这人实在太会伪装了,如今想起,可不是令人毛骨悚然吗?他们以为的善人,却是更大的恶人,还有什么比这更讽刺的?
    “快!我们一起上,抓住他们!”张翁扯着嘶哑的喉咙,高声道。
    “不行!”徐福站出来直接挡住了他们,“周家妇人在他手中!”
    此时有男子不满叫道:“那周家妇人原本都要嫁给他了,二人之间颇有感情,谁能说得准,是不是他们两人串通上演的戏?”
    徐福面色微沉,目光冷凝地看着男子,冷声道:“书秋姑娘便是毁在杨老板手中,你们说周家妇人怎么可能会与他串通?就算是串通,周家妇人也不过被他一时蒙蔽!难道周家妇人便不是受害者吗?”
    提到“书秋”二字,周家妇人的眼圈微红,情绪一点点泄露了出来。
    那男子被徐福说得面色涨红,半天不敢反驳,当然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因为徐福本来说得就不错,只是他们在见识过杨老板的真面目之后,便难以再容忍杨老板活下去罢了。
    方才还想着只要将杨老板送走就好的人们,这个时候已经将杨老板看做不得不去除的眼中钉了。
    “那我们该如何?难道就这样放他走吗?”有人不甘心地问道。
    见他们束手束脚的模样,杨老板忍不住又高声笑了起来,模样畅快,“你们若有本事,那便上来抓我啊!哈哈,可惜了……可惜你们因为一个女人,不敢上前来抓我。”
    有些蠢蠢欲动的人想要上前来。
    他们有些人的确不想为了一个周家妇人就放过这样的机会,若非有侍从拦着,他们恐怕已经冲上去了。
    周家妇人也像是失去了生存的希望一般,她闭了闭眼,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若是书秋真毁在杨老板手中了,她自然是要不顾代价,令杨老板去死个透的!
    “你们不来抓我,那我可就要走了啊……”杨老板勾了勾嘴角,命令家仆带上周家妇人,他们赶快离开自己,杨老板自然不会再记着i自己的儿子,那小子,不如死了好!
    “布条儿,布条儿……”徐福捏了捏手腕上的布条儿,语气低沉地叫了两声。
    因为杨府中实在有些混乱,杨老板要走,其他人往前冲,想拦却又不敢拦,所以徐福的声音并未被人听到。
    杨老板往后迅速退了几步……就在此时,异变陡生!谁也不曾料到!
    便如同那突如其来的天火一般,一道巨大的黑影,突然从徐福身后蹿了出来,众人不敢再前进一步,他们瞪大眼,惊骇地看着这样一幕,心中的恐惧几乎要将他们的背脊压垮,他们不自觉地双腿发软,口中更是难言,或许是因为太激动了吧……
    这样的神迹……
    徐先生当真是神仙下凡吗?
    他们战战兢兢地定睛细看,只见那黑影猛地卷起那家仆以及周家妇人,随后二人都被重重摔落在地面,他们不仅同时昏迷了过去,而且还突然间拉开了与杨老板的距离,杨老板鞭长莫及,如今已经再难将周家妇人掌控在手中,借此来威胁他们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杨老板,嘴唇紧抿,目光凶恶,眼底带着血丝,直恨不得将面前的人都吃了一般。
    “该死……”
    “该死的人是你,不是我。”徐福一派云淡风轻地看着他,和杨老板的恼恨、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是今日我没能死在这里,日后我定然要你生不如死!”杨老板看着他,恶狠狠地道。
    徐福却根本没被吓到,他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不,没有‘若是’。因为今日,你一定会死。”
    “把人拿下!”徐福高声喊道。
    众人一拥而上,气愤地将杨老板抓住,等他们再回过神时,那黑影已经不见了,就仿佛刚才出现的一幕,都是大家的错觉一般,唯有那还倒在地上的家仆和周家妇人,提醒着大家方才并不是错觉。
    杨老板再挣扎又如何?他一个人如何抵得过这些人?刚才的顽力反抗,已经让众人意识到对他不能有丝毫手软了。
    一拳打中他的鼻子,让他视线模糊、头脑晕乎;再一拳打中他的下巴,剧痛令他难受,但这只是他带给别人的疼痛的万分之一;再来一拳,打他的腹部,让他五脏六腑都移个位;再踩断他的手脚……
    这些人气愤地统统往杨老板身上招呼。
    杨府里发出阵阵惨叫,曾经风光得意的杨老板,竟是落到了这般下场。
    徐福立在一旁冷漠地看着。
    这是杨老板应该受的,别跟他讲什么人权,你个做尽坏事的人渣还有人权?何况在这个年头,莫说是拿他祭祀,若是换在秦国,徐福要命人将他切成一千多块,也不会引人诟病。做错事,便要偿还,天经地义。
    徐福也不知道看了有多久,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伸来,那只手温暖有力,手掌宽厚,隐隐可以包住徐福的手。
    徐福的手不小,但瘦、细、指节纤长。
    嬴政握得舒服,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徐福回头瞥了他一眼,嬴政被这一眼瞥得心里又有些躁动。然而耳边还是杨老板惨叫的声音。嬴政隐晦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胯间。只要是面对徐福,在这样的地方,他也能发情?
    他是不是越来越变态了?嬴政将这个想法压进了脑子里。
    那张翁颤巍巍地走过来,结结实实地在徐福跟前跪下了,“请先生主持活祭!”那张翁老眼昏花的,都未能注意到徐福身后还站了一个调戏着他的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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