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摊开倒了下去。
    那相处许久的徐先生,此事之后怕是不会再见了,骤然一想,阿武倒觉得还有些不舍。
    ……
    ·
    嬴政不知有人在背后惦记着他的徐福,他陪着徐福处理完了事,回去之后,便轮到徐福陪着他做事了。
    徐福靠在嬴政跟前,都是浑身僵硬的。他担心嬴政对他动手动脚,但是直到嬴政最后处理完事务,都没有再做什么。
    徐福:……
    等入了夜后,嬴政也是难得老实了起来,只不过他依旧搂住了徐福的腰身,随后眼一闭,便就这样睡过去了。
    徐福抬头打量了一下嬴政的面孔,他的眉间的纹路变得有些深了,大约是这段时间没休息好吧。
    ……肾亏了。
    徐福在心底下了定语,然后才闭上了眼,也渐渐入了梦。
    当然,在他闭上眼之后,他就没有看见嬴政睁开了眼,嬴政的手托着徐福的后脑勺,他将徐福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注视着徐福的时候,眸光深深。
    接下来几日,嬴政除了偶尔调戏徐福一番,但是真正将他推倒的次数变得少了。
    徐福脸上的表情更面瘫了,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会为这种事而松一口气。
    几日后,有人来报,说田味瘦了许多,如今已然看不出过去半点风姿了,说不准离疯癫的临界点也不远了。
    徐福当然不希望他现在就疯,起码要等田味口中的东西都问出来了,才让他疯。
    “看来是到我们过去瞧一瞧的时候了。”嬴政抚了抚徐福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道。
    “嗯。”徐福不太适应地扭了扭头。
    嬴政的手滑落了下去,他却笑了笑,看着徐福道:“阿福真可爱。”
    徐福:“……”好、好肉麻。
    嬴政的恶心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田味被带到了他们的跟前。
    田味那一身酷似徐福风格的白衣,早已经被染成不知道什么颜色了,他垂着头,无力地坐在地上,发丝散乱,发出神经质般的喘息声,令人厌恶。
    徐福觉得,田味原本或许就该是这般模样的吧。
    “田味。”徐福出声道。
    田味的身子僵了僵,但却没有抬起头。
    他在徐福面前,已经什么都丢掉了,面子里子都没了。他陷入了极度的愤恨和厌弃之中,他的脑子里还时时都萦绕着恐惧,在这些情绪的交织之下,田味几乎将自己逼入了疯魔的境地。
    不过么,他现在还是没有那样快就疯掉。
    “很早之前便有人想求我为他换面相,但那时我未答应,因为我知晓,换面相不仅艰难,而且风险极大。”
    田味轻嗤一声,没有抬起头来,也没有说话。在他看来,换面相就是一种捷径,一种可以快速拥有曾经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的捷径。
    哪里来的风险呢?如果没有徐君房发现了他,那么他便一辈子也没有风险。
    “你只说我身上有灾祸,那你可知你身上的灾祸?”徐福又道。
    田味的身体再度僵了僵,他的理智提醒着他万万不要相信对方的话,但是他也深知对方的本事,的确很出色。
    “换面相是要拿最宝贵的东西来换的,就算我不识破你,你也活不了几年了,逆天改命,是会受罚的。”
    “胡说!”田味忍不住骂道,“我曾见过一人,他本就快死了,但他却靠着换了面相,反而延长了寿命……”
    “换来的终究不是他的,他苟活几年,享用了他人的命格,他到时候丢的不仅仅是命!他会受尽折磨而死,死前还会家财散尽,所有的霉运都会集中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他连死都是不得好死。”
    什么事都是很公平的,徐福向来相信这一点。
    他得了窥探天机的能力,所以寿数不会长。
    而田味等人做下极恶之事,他们自然是不得好死。
    田味表现得有些激动,“我不信,不可能!”
    “当初给你换面相的那个方士没告诉你吧?”徐福冷声道。
    “什么方士?”
    “还想装傻?就是那方士教了你此法,但你可知道,那方士连自己的面相都不敢轻易换!你倒好,将你自己浑身上下,全都换了一通,除了你那肮脏的内里,和惹人厌恶的丑陋壳子,还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你的?”徐福的声音陡然拔高,厉声责问道。
    田味剧烈地颤抖着,“你、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当然是瞎扯的。
    徐福只是从绢布上的日记里得知还有个方士韩终的存在,但他又没见那韩终,韩终换没换面相,当然就是他胡诌的了。
    “他只是想用你们来达成他的目的罢了。”徐福冷声道,“你知道有多少人都被他骗去换了面相吗?这些人,都是他的棋子,都是他踩着往上走的垫脚石。”
    这句话激怒了田味,田味发狂地大叫了起来,“不!不可能……他明明说,只要……只要换了面相,想要做富贵人,还是人上人,都可以!只要你能遇见一个好面相的人……为此我特意潜心修习了许久的面相……终于被我碰见了一个……”田味急急地喘了两口气,“我的将来应当是极为出色的!何况,他为何要拿我们来当棋子?”
    “我们”吗?
    看来他们的确都是出自一个人之手。
    “原因为何,你们应该清楚啊。”徐福轻飘飘地说。
    田味陷入了怔忡之中,“我……我知道……他,他要做什么……他想成仙。”田味突然抬起头来,森寒又疯狂的目光透过散乱的发丝,直直看向了徐福,“我知道,他想要你……”
    嬴政闻言,立即不悦地拧起了眉。
    “他想成仙?”徐福觉得自己听了一个笑话。
    还真有人对成仙念念不忘啊。
    “我的手札在哪里?”
    “我……我手抄了一份,在、在院子里……”田味喃喃道。
    手抄一份?徐福真差点没给气死。
    那样一份手札,就这么被人给“分享”出去了?
    徐福自己的性格是喜欢研究奇怪的玩意儿,从来不会计较好坏,他也有记录下来的习惯。只是,坏的东西他不会使用,但难保其他人不会使用。
    若是失忆前的他也有这样的习惯,那岂不是相当于流出去了许多的定时炸弹?谁知道这些东西还会酿出多少祸事?
    看王河和田味疯狂的模样,就能知晓,欲望可以将一个人变得疯狂,少有人能阻挡住这样大的诱惑。
    嬴政马上让人去搜寻了。
    “被你换走面相的人是谁?”
    “他……他姓甘,是甘、甘茂之孙。其它的,我、我便当真不知晓了。”
    甘?徐福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但他并没有马上纠结此人究竟是谁,而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个方士在何处?”
    “我不知道。”田味哑声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他一定留给了你联系的方式。”在徐福看来,田味等人就是韩终的试验品,韩终为了好好观察他们,当然会想办法一直和他们保持联系。
    失去了记忆的徐福,此时全然不知道韩终在之前就被他给搞死了。
    “我……他……他说让我有事与他传信就是……”
    “让他写下来。”嬴政道。
    内侍递上绢布炭笔,田味匍匐着身子,颤巍巍地写了上去。
    “好了。”徐福看了一眼绢布上的地址,此时又有宫人送来了搜寻到的手札。
    嬴政在旁会意,出声道:“带他下去吧。”
    田味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白瞎了他那副模样。”徐福看着田味被拖走的模样,皱了皱眉。
    “寡人知晓那被他换了面相的人是谁。”
    “谁?”
    “甘茂在朝中官拜将军,他有一孙名甘罗,寡人早就听闻他极为聪慧,素有天才之名,后头他拜在了吕不韦的门下。不过没多久便夭亡了。”
    徐福怔了怔。
    甘罗?他隐约记得现代不是有部电视剧,写的便是这位神童甘罗吗?
    这般传奇人物,却被那田味夺走了气运命格,也难怪在这般改变之下,田味瞧上去能那般迷惑人。
    不过既然那甘罗已亡,田味留着也就没用了。
    不消徐福多说,嬴政此时也已经和他想到一处去了,“寡人这便吩咐人去处置了此事。”
    徐福点点头,从内侍手中抽走了抄的那份手札。
    他打开了手札。
    啊……田味这一手字啊,实在惨不忍睹啊……
    徐福艰难地辨认了起来,手札或许是很早以前抄的了,上面有些字本就写得丑,再模糊一些过后,便更难辨认了。嬴政回到徐福身边,低头跟着看了一眼手札,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可会觉得伤眼睛?”
    “……还好。”徐福的专业知识摆在那里,连蒙带猜也能瞧出来了。不过越看,徐福便越觉得,失忆前的他简直是个天才!上面有些东西分外有趣。
    也不知道那个方士将手札拿到手之后,会如何使用?有些东西,并不适合扩散出去。
    “你能替我寻一个人吗?”
    “何人?”嬴政面上的兴致倒是多了些。他很享受被徐福求助的感觉。
    “韩终。”
    嬴政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抚了抚徐福的头顶,徐福想躲还没能躲过,就听见嬴政在他耳边轻飘飘地道:“韩终啊,早在赵国的时候,便被你弄死了啊。”
    徐福:“……”
    他已经做好面对更棘手的敌人的准备了,结果这个敌人早就被他弄死了?
    徐福顿时有种大反派被当做小喽啰,稀里糊涂搞死了一点尊严也没有的感觉。
    “那……那倒是好事。”好半天徐福才回过神来。
    徐福低头又扫了一眼手中的手札,“我要开始准备为阿武换回面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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