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后世所见到的长城,都是在明朝修筑过后的模样了。
    嬴政看出了徐福的兴致不高,便道:“可是觉得没见着什么?”
    徐福点头。
    嬴政大笑道:“这有何妨?长城自西周时便开始修建了,只是各自零散,且有些实在不成样子,现在我只是命人将它们修筑并连通起来,这才能形成统一的防线,教外族不敢侵秦。”
    徐福点头,原是如此啊……竟是从西周时便有了。
    “若是你要瞧从前修筑的城墙,此时便能带你去看。”
    徐福闻言,迟疑一下,倒是摇了摇头。从前的,却不是在嬴政手底下修建起来的,似乎……似乎倒也没那样吸引他了。“四处走一走便可。”徐福出声道。看长城,倒不如先去看一看那些劳工,他很好奇他们的生活,若是能借机改善一下,那便更好了。
    修筑长城,十万劳工,这些人若是起了异心,那实在是个大麻烦!
    徐福可不希望出现孟姜女哭长城的情况,后世多少人借此来讽刺嬴政啊。只要安抚住了劳工,他倒要看看还哪来的孟姜女!
    “怎么走神了?”嬴政握了握徐福的手。原本他带着徐福就要往前走的,谁知晓徐福竟然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徐福回过神来,只得道:“在想泗水的那人。”
    嬴政无奈一笑,轻抚了抚徐福的头顶,“别急,等过几日,我便带你过去寻这人。”嬴政倒是不舍徐福出手杀人,届时寻着了人,他手刃之便是。
    徐福点了点头,与嬴政巡视起了还在建造中的长城。而这一巡视,徐福没想到还当真巡视出了问题来。
    如之前那带路的人嘴脸一样,此处不少监工竟是都将自己当做了大爷,将劳工当作了贱民。
    这些劳工之中,犯过罪的人是不少,但更多的却是被征召来的,这些人何其无辜,凭什么被当做贱民?徐福越巡视,神色越冷。他忍不住反握住了嬴政的手,甚至还用了用力,道:“这些人倒是比阿政的架子还要大。”
    嬴政闻言,免得也不由一冷,“此事我会叫人前来处理。”嬴政对百姓或许没有太多的怜爱之心,但他百姓为他的子民,嬴政的性格便注定了他不允许旁人来欺负他的子民。
    见嬴政态度也这般坚决、不容沙子,徐福便放下了心。所以说后世一直传秦始皇残暴不仁,是如何传出去的?身为雄才伟略的一代帝王,又并非魏王、赵王等人可比,秦始皇又怎会如此短视呢?若说错,也不过是秦时刑法的确严苛。而秦始皇主持了几项工程的修建,动用了不少劳工。
    且说那刘邦又高尚得到哪里去呢?他放走了逃犯,因而被定罪,于是便借此起义。
    放在后世,你有本事,你放几个杀人犯试试?
    更别说那刘邦做了皇帝之后,可是立即斩杀了手下的功臣啊。嬴政与他一比,都实在不如他心狠手辣!若是嬴政也那样多疑,李斯、赵高还能有害死他的机会?还会有胡亥成为秦二世的历史吗?
    徐福心中愤懑之下,竟是不自觉地越想越远了,他忙收住思绪,拉了拉嬴政的手,“走吧。”
    嬴政点头,立即带着徐福离开了这里。这里尚在修建之中,灰尘漫天,还是不适合久留的。
    回去之后,嬴政便立即叫来了负责人,连通他的官位一起夺了,之后又临时抽调了官员前来,并且还将蒙毅都调来了。文官难免镇不住场子,而蒙毅手握大军,与他兄长一样的脾气,他同文官协手,要管住这些人可就容易多了。
    换了一大批人之后,被换下的人也迎来了他们的结局。
    杀这么多人,嬴政向来采用极为粗暴的方式,挖坑、掩埋之。徐福听过之后,也只是轻轻一叹。难怪后世总说他坑儒了。老挖坑埋人,传来传去的,自然便成了坑儒。
    徐福与嬴政商量着提高了部分劳工的待遇之后,方才启程前往了沛县。
    第274章
    沛县距离此处的路程可不短,徐福和嬴政抵达沛县的时候,倒是有些劳累了。
    若是他们这一路行得慢,倒也不至于此。只是嬴政看出了徐福的心急,便命人加快了行程。
    徐福自己都没发觉到,虽然他并未理会之前那老叟,但他心底却是跟着生出了危机感。
    嬴政似有所感,便也就随着徐福去了。
    因为知晓徐福是来找人算账的,嬴政自然不会低调出行,他们前来的时候,便带了士兵在侧,一行人好不气势恢宏!
    刘邦若是见了,怕是轻易便能被吓住。
    徐福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幅画面。
    到了泗水,当地官员便立即前来迎接了。大小官员都在其列,徐福忍不住将他们都扫了一遍,徐福实在难以从这群人中找出刘邦来。
    光靠后世流传下来的图像,这可真不是一般的难。
    仔细盯着瞧了会儿,徐福就放弃了。
    嬴政瞥见徐福的模样,当即便将人唤到跟前来,低声问:“泗水可有一名刘邦之人?”
    能得嬴政亲自召见询问,那人惊喜得两腿都发软了,结结巴巴好半天才吐出来一句话,“没、没有此人在列……”
    徐福当即截断了他的声音,“不可能。”
    徐福声音惯来冷淡,那人一听,顿时更结巴了,还渗出了满头大汗。
    “这……他……”
    此时他身后有一不起眼的男子,出声道:“有的,我是刘邦的好友。”
    徐福冷漠地看了一眼男子。
    他和嬴政在此,众人也都知晓他们的身份,但这男子别说有半点畏惧了,就是连尊敬都看不出几分来,方才竟是连尊称一声“陛下”都没有。
    徐福的脸色更冷了。
    能与刘邦为友的会是什么好人?
    “你是什么官职?未叫你回话,怎敢擅答?”徐福冷声道。
    男子一怔,大约是没想到这样也能被责骂,他微微低下头颅,道:“臣下乃沛县主吏掾。”
    县吏?沛县县吏也能与刘邦为友?徐福不得不在心底骂了一句刘邦这狗屎运实在不差。
    “叫什么?”
    “萧何。”
    萧……何?
    徐福知道一句话,成也萧何败萧何,就是指这个萧何?隐约记得,似乎此人正是刘邦同乡,并且一力辅佐了刘邦,之后似乎还做了汉朝丞相。
    这人可很是聪明!
    徐福的目光冷了冷,从方才此人的表现便可知,他心中并不敬大秦,并不尊陛下。这世上聪明的人多了,可不缺他一个。
    “今日你们都到了此处,那为何不见刘邦?”
    萧何倒是不着急,缓缓道来,“他此时应当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言下之意便是,这么多人前来,就是不如刘邦称职了?
    徐福都快在心底笑出声来了。
    让他说什么好呢?萧何这几句话,就为了维护刘邦,却怕是要得罪其他人了。
    徐福扫了一眼其他人,果不其然,这些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萧何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眼底掠过了一丝惊惧。也不知他是不是有些后悔这样莽撞出言了。
    萧何不得不出声来打破这样的气氛,道:“敢问陛下和国师寻刘邦是为何故呢?”
    徐福心中对他顿时又失望了一些。
    萧何不是应当很聪明吗?还是说他为了刘邦,便脑子下线了?或者说是他见到自己和嬴政之后,根本来不及调整平日里不敬大秦的习惯呢?
    此时萧何身边的官员已经斥责出声道:“萧何,你怎么说话呢!”
    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萧何的语气算不上如何尊敬,他这样一个异类夹在其中,能不引起关注吗?
    徐福皱了皱眉,转身便走,一干官员顿时胆战心惊。
    得罪了他,怕是比得罪了陛下本人还要可怖啊!
    官员们忙跪地说起了好话,萧何怔了怔,也只得跟着跪地。
    徐福却是没再回头,直接大步朝前走了。嬴政此时看向萧何的目光就极为可怖了。嬴政知晓徐福的性子,他从不是滥杀无辜的人,甚至徐福的手中反倒救了不少的人。那么萧何既然能惹怒好脾气的徐福,那便定然是萧何之过!
    既如此,这般人物还留着做什么?
    嬴政面色一沉,冷声道:“萧何革去沛县主吏掾之位,见了朕还敢摆这般架势,便惩以死刑。”
    萧何彻底呆滞了。
    其他官员却是松了一口气,心道拔了这么个人也好,他们都不待见这萧何了。
    走远了的徐福,隐隐听见了嬴政这段话,他忍不住在心底叹道,看来又要为后世多留下一个,指责嬴政残暴的罪证了。但是想一想,却并不觉得难过或遗憾啊。
    徐福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背。是他被这个世界的价值观所同化了吗?但是同化也值得了。人活一世,不是时时刻刻都要纠结对与错、是与非,是否遵循道德的。
    萧何、刘邦为敌,那他便挥剑杀敌,并无不对之处。
    那头萧何很快被带了下去,而徐福等嬴政走过来之后,便忍不住主动抓住了他的手臂。
    嬴政心中微微触动,地掠过了一道光芒。
    两人径直去往了住处,而那萧何被带下去之后是怎么样死的,徐福便未再关注了。
    嬴政顺手打发了人去寻那刘邦的下落,之后就和徐福坐在桌案前用起了饭食。二人都是慢悠悠的,仿佛之前赶路的人不是他们一般。其实徐福只是在见了萧何之后,陡然意识到,其实现在要杀了刘邦是极为容易的事,他实在没必要为此而焦灼不安。何况此时,他隐约感觉到嬴政有话要与他说。
    徐福一边吃着饭,一边静静屏息等待了起来。
    只是最后等到饭食都用完了,嬴政也始终没有开口。
    难道是他感觉出错了吗?徐福觉得以他如今对嬴政的了解,应当不至于啊。
    这样捱来捱去的,就拖延到了入夜时分,他们沐浴之后,相拥着入了眠,连夜生活都没进行了。徐福顿时觉得更为可疑了。虽然是在外,但在外嬴政也从来没减少过与他亲热的时候啊。
    徐福暗暗皱眉,总不至于是嬴政……肾不好……了吧?
    难以启齿也是这个?
    徐福觉得自己实在想得太歪了,连忙伸手拉扯了回来。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眠,没一会儿倒是也睡着了,只是他睡得有些浅,隐隐能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在动,徐福勉强撑开了眼皮,转头一看,便见嬴政面色阴沉,仿佛在梦中遇见了极为糟糕的事,正在徐福犹豫要不要将他叫醒的时候,嬴政“唰”地一下睁开了双眼,眼底投射出了冰冷锐利甚至是阴寒的光。
    徐福只与他对视了一眼,就忍不住心中一颤。
    “……阿政?”他忍不住唤道。
    嬴政陡然间回了神,眼底外泄的情绪被他收敛了个干干净净。
    徐福没有说话,只是从被子底下慢慢握住了嬴政的手,嬴政似乎正在竭力平复着情绪,半晌他才反握住了徐福的手。
    徐福这下子也睡不着了,他静静等待着嬴政开口。
    “阿福。”嬴政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带着些微的嘶哑,怪异的是,中间还夹杂着一点颓然和隐忍。
    “嗯?”徐福应了声。他很敏锐地觉得,此时嬴政的情绪很是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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