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贺齐动了动唇,“没想什么,只是想着,我的春宵苦短在哪里呀?”
    哥舒贺齐嘴角微勾,斜眼宓银枝看着。
    这一眼看得宓银枝心脏差点罢工,她不过随意一说,却没想到哥舒贺齐想起这茬。
    宓银枝轻咳了一声,想要平复一下心跳,却不想怀中的辛夷枝猛的颤动起来,这骨子躁劲儿和她的心跳像是产生了感应般,一个比一个欢腾。
    宓银枝捂着心口,脸上有些难耐。
    “阿枝怎么了?可有哪不适?”
    宓银枝皱着眉,说不出话了,倒不是有多难受,只是心悸,还有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
    一个人影猛然从脑中闪过,宓银枝瞳孔微缩,心跳骤失。
    宓银枝呆呆的看着哥舒贺齐,眼中却无焦距,哥舒贺齐心惊,抓着她的胳膊,手止不住的颤抖。
    “阿枝?”
    宓银枝像是听到哥舒贺齐的呼唤,眼珠子转了转,回过了神。
    只等着那股子心慌悸动平息,才找回说话的声音。
    “没事儿,辛夷枝又作怪了。”
    “阿枝,你吓死我了。”哥舒贺齐声音带颤。
    宓银枝嘴角拉开一抹笑,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别担心,就是突然想到了点事儿,一时没回过神。”
    “我看未必,莫不是那辛夷枝还能掌控人的神智?”哥舒贺齐想了想,越来越觉得那东西邪乎,“我看那玩儿也没啥用处,反倒遭灾,何不如弃了去?”
    “那可不行,这东西是罗延给我的,说是有大用处来着。”宓银枝急忙护着心口,好似担心哥舒贺齐会强抢了去。
    “阎王究竟为何会给你这东西?”
    “不都说了嘛,这是我的本体呀!”
    哥舒贺齐明显不信,倒不是不信宓银枝,而是不信罗延的话,并且深深怀疑罗延送东西的居心。
    “罗延长得如何?”哥舒贺齐有些不确定的问。
    宓银枝侧目,眼里满满的嫌弃。
    “哥舒贺齐,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罗延是个中年大叔,一脸油腻,老子可不会看上他!”
    听着宓银枝的怒吼,哥舒贺齐心情瞬间就美妙了,嘴角咧开一个大的的笑。
    还是这样的阿枝讨喜呀!
    哥舒贺齐深深的怀疑自个儿是不是有找虐倾向,被嫌弃这,被骂着反而觉得开心。
    照这样看来,罗延真是不咋地了,不然也不会这么生气。
    哥舒贺齐眼珠子一转,揉了揉宓银枝炸毛的脑袋,赶忙转移话题,“阿枝,你离妖女可差远了,我顶多算是金屋藏娇!”
    他记得,这个词宓银枝说过,意思应该是把姑娘藏起来,不让外人看见,这便是他此时的心态。
    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他都不想让别的什么人看见。
    宓银枝愣住,金屋藏娇,好词!
    不由让人想起了汉武帝和陈阿娇的那段佳话,
    或者说是孽缘。
    毕竟与这个词相生了,还有那句“咫尺长门闭阿娇”。
    “哥舒,你可知道金屋藏娇讲的是个什么故事?”
    哥舒贺齐好奇,“说说看!”
    许是这些日子话本子看多了,话也多了起来。
    宓银枝放下茶盏,讲起了汉武帝的风流韵事……
    东洲,小蜗牛找到了鲤鱼精,在温月容的帮助下,一番斗法下来,终于将她击倒在地。
    几人本想着宰了这个祸害的,可在小蜗牛施法的时候,一道神力将她的杀诀给拦下了。
    小蜗牛抬眼,看向那个飞身而来的黑衣男子。
    半月不见,申史的面色好了不少,想来天上也是个滋生养性的地方。
    温月容淡然的看着他飞来,明明面无表情,申史却能看出他的嘲讽。
    黄离突然想起宓银枝说的话,男人这种生物,既可赋深情,又可负无情。
    申史是蛇,可也是公的呀!
    这样一想,黄离释然了。
    “你这蛇,不是回天了,怎地又下来了?”
    小蜗牛明显不满他的拦截。
    “路过。”申史睁眼说瞎话,垂眸看了脚边的人一眼,“既见了熟人,便来打个招呼。”
    “粗制滥造。”温月容见人就讽刺。
    黄离嘴角微扯,这借口,确是是粗制滥造了些。
    申史脸上的风轻云淡没绷住,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明来意。
    “这鲤鱼精和我还有些情分,求各位抬手,饶她一命。”
    “她可是个祸害精!”小蜗牛瞪眼,单纯的她并不明白申史心中的沉重。
    明明这鲤鱼精害他至深,他为何还要为她求情?
    “若是我抽了她的灵识,只一尾普通的鲤鱼呢?”
    小蜗牛犹豫,可鲤鱼精却不干了。
    “我既败了,杀了我便是,我负你至深,不需要你来求情。”
    鲤鱼精眼中含泪,贪婪的望着他,可说出的话仍旧无情。
    这些日子东走西窜的逃亡,她早已身心俱疲了。
    在失去申史之后,她也醒悟过来,自她修成人身起,她便没有离开过他。
    她利用他,诱惑他,伤害他,可也……离不开他。
    所以在申史为了救她受温月容一剑的时候,她那铁石心肠会有所波动。
    所以在申史重伤的时候,她不愿扔下他独自离去。
    所以她要带着他却引来温月容等人,只是为了让温月容能大发慈悲救他一命。
    可,无论如何,都是她的贪心负了他,害他断了半生修为,辜负了他百年情痴。
    红雅缓缓垂下了头,她此番根本就没想过活着离开这里,她想着,死了也好,至少不必背负那满心愧疚。
    “你既负我,此番,你的性命该由我处置才是。”申史睨着他,犹如高山的仙人睥睨世间。
    红雅眼中波光微闪,一滴泪落下,在地面砸出了一朵泪花。
    小蜗牛唯唯诺诺的,本就没杀过人,见她这样,也下不了手了,可想着她的蜗居,又不服。
    小蜗牛身子抖了抖,缩进了黄离怀里。
    黄离怎能不明她心意。
    “要不是她从中作梗,小蜗便不会为了救我而失去壳,这笔账怎么算?”
    “杀你的是我,这账可算于我身上。”
    “她是主谋,你是帮凶。”小蜗牛哼了一声,瞪着红雅,并不想放过她。
    申史皱眉,视线略过红雅的后脑勺,最后落在她的身上,略微思索道:“亦剥她鳞片如何?”
    红雅身子微颤,眼中酸涩,可却流不出泪来了。
    小蜗牛瑟缩一下,躲进黄离怀里。
    剥壳之痛,她经历过,想来拔鳞也好不到哪去。
    她想过杀了她也就一了百了了,可要如此折磨,她却是做不到的。
    申史见小蜗牛这样,眼神闪过一丝侥幸,可待视线接触到温月容眼中冷光时,申史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来得及,艰难的念出术法,手下灵力侵袭而去,红雅的鳞片便一片一片的剥落。
    百年红鲤的鳞片甚是好看,漂浮在空中,波光粼粼。
    伴随着剥鳞之痛的的是红雅的惨叫声,那声音惊得小蜗牛只往黄离怀里缩,身子也跟着发抖。
    申史别开眼,好似这样就可以忽略了心中的痛一样。
    惨叫声震动得鳞片微微摆动,最后都化为了烟雾消散,红雅痛苦不堪,晕了过去。
    温月容皱眉,转身离去。
    申史将浑身染血的红雅抱起来,离去前,郑重承诺道:“我保证,绝不给她为祸人间的机会。”
    追逐了几百年,放下,谈何容易。
    嘴上说着不在意,只是放在心里不再触及罢了。
    他今日本在三石星君府上烹茶煮酒,过着逍遥散仙的生活,却没想到心中突然钝痛,感应到了红雅有难,脚下便不由自主的来了。
    曾经,他将一半的灵力都给了她,两人本就能身心相通,说忘,早已不可能。
    申史抱着满身是血的鲤鱼精,对小蜗牛黄离点了点头,飞身离去。
    现下,湖边只有点点血光在闪烁,证明这里曾发生过拔鳞之痛。
    黄离亲见拔鳞,瞳孔微缩,心中的痛更是难掩。
    小蜗牛望着申史离去的身影,缩在黄离怀里瑟瑟发抖。
    “看着就痛。”
    黄离心中酸涩。
    “是呀,看着就痛。”
    “小黄?”
    黄离抚着小蜗牛嫩滑的脸蛋,声线颤抖,“小蜗那时是不是也是这么痛?”
    或许更痛,小蜗本就身娇肉贵的,那能受得了这些?
    小蜗牛微愣,拿脸蛋蹭了蹭他的手,嘴角是甜甜的笑。
    “小蜗都没叫呢,肯定没她疼。”
    小蜗牛说得轻松,可他的心却更加的难受了,宛如被揪成了一团,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黄离猛的将小蜗牛的脑袋扣如怀中,好似这样就能缓解心中疼痛。
    小蜗牛似有所感,亦伸手抱住黄离的腰,轻声安慰。
    “小黄不怕,小蜗不痛了,不痛了~”
    黄离心中沉重,一个决定悄然形成。
    “小蜗?”
    “嗯?”
    “以后,小黄绝不让你再痛!”
    ……
    申史回天后,又去了三石星君府上,叫他给红雅洗了髓,变成了一尾普通的红鲤鱼。
    也许也不普通,毕竟这只鲤鱼没有鳞。
    三石星君生的丰神俊朗,却不是个好相与的。
    还在为他刚才的不辞而别而生气,煮的酒已经咕噜咕噜的沸腾,可却没理,只用一双洞察以前的眼神看着他。
    三石星君掌管灵台,专干些洗髓除根的事儿,世间大多犯了错的妖神都被他整过。
    当然,神仙也会寿终正寝,死后的神仙,神仙死后,肉体消散,灵识也被保存在三生石里,只等转世之时可以缅怀一下。
    而那些灵识髓质全都存在了奈何桥旁的三生石内。
    作为申史唯一的仙道好友,对申史那点红尘情事自是了如指掌,但也很是不屑。
    “这便是你命都不要也要喜欢的鲤鱼精?”
    申史点了点头。
    “啧啧啧~你这是什么眼光呀,长成这样都能把你迷得团团转,你不会是看上人家拐卖少女的那颗黑心了吧?”
    申史闭口不言,任由三石奚落。
    说实话,红雅是长得不错的,不管是身材还是脸蛋,都有足够大的资本去迷惑一个上仙。
    三石这话明显是在说他傻,为了个不该的女子耗费了一生的经历。
    但他,不后悔。
    三石说了半天都不见他有反应,最后也是自讨没趣,等洗完髓后将那鲤鱼塞进了申史的怀里。
    申史默默将鲤鱼抱回了子虚宫,广袖一挥,就是一方小塘,碧波荡漾,点点荷叶点缀,池底被白色鹅卵石铺满,小而精致。
    申史给鲤鱼渡了一丝灵气,可又不敢多渡,多了她会受不住。
    只等鲤鱼睁开了眼,尾巴微微摆动,才将她放进了池塘。
    抽去灵识又洗髓后的鲤鱼,如同新生儿一样,不再拥有记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记得他。
    申史坐舒展着腿脚,在池塘边边坐下,看着鲤鱼渐渐向深处游去,时而被荷叶遮挡,只留下一尾在微微摆动。
    申史叹了口气,是释然又似解脱。
    “就这样吧!”
    ……
    温月容解决了这边的事儿就打算回去找宓银枝,可还在半道就感觉气息不对。
    宓银枝在东瑜京城的气息弱了很多。
    温月容站在通往东瑜南蛮的岔路口,愣住了。
    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路口站了很久,最后,往东瑜方向赶去。
    待回了驿站才发现,此地真的已人去楼空了,倒是曲艺曲明还默默的守候在那,等着他回去。
    不幽怨是不可能,为了她才会许下承若去捉怪,没想到回来时她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了。
    “宓姑娘说,南蛮突发政变,她就先走了。”曲艺道。
    温月容木然,嗯,还是打了招呼的。
    温月容冷着脸,不曾多做停留又往南蛮去。
    半道的时候,小蜗牛和黄离也跟了上来,五人一同到了南京。
    宓银枝早就接到了小蜗牛的书信,说是不日便到。但没有说是和温月容一起来的,所以,当他看到温月容的时候,还有些怔然。
    温月容眼神幽怨,好似在控诉她招呼不打就走了。
    宓银枝有点尴尬的问道:“你们回过东瑜京城?”
    小蜗牛正想说话,被黄离按住了,小蜗牛莫名的看他,黄离努努嘴,示意她看温月容。
    小蜗牛视线移去,待接触到温月容的衣角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气袭来。
    时事不妙,果断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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