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银枝眯着眼,看着头顶的黑影。
    “哥舒?”
    哥舒贺齐站在她面前,挡着炽热的阳光。
    “就猜到你会来。”
    “猜到我会来还不给山外那些将士知会一声,害得我好一番折腾!”有了遮阳伞,宓银枝头枕着胳膊,安心的闭上了眼。
    哥舒贺齐见她这般,有些哭笑不得。
    “是我失误了,不过你还不是进来了吗!”
    宓银枝撇撇嘴,“这可拦不住我。”
    哥舒贺齐淡笑不语,就站在她身前,挡着光。宓银枝躺了一会儿,平复了心里的情绪才睁眼坐了起来。
    “别干站着了,坐吧!”宓银枝拍了拍身旁的地儿。
    哥舒贺齐在她身边坐下,宓银枝眯眼打量着他,大半年不见,似乎有些不同了。
    人高挺了不少,整个人的气质比起以前,愈发的沉稳了。她想,这大概是经历了这场大难,才变得这般沉着稳重吧!
    哥舒贺齐也不说话,任由她打量,目光也在她面上流连着,直到看到她脖子上的淤青时,呼吸一滞。
    “你脖子上的伤……”
    “没事儿,早就不痛了。”宓银枝随手揉了揉脖子,除了有点酸胀之外,确实不怎么痛了。
    看他一脸忧心,宓银枝摆了摆手,转移话题。
    “南蛮怎么样了,灾民可整顿好了?还有灾后重建的问题,你应该很忙吧,怎么还有心情往东瑜跑?”
    “忙是肯定忙的,父皇病重,现在大部分朝务都落到我身上,真是忙的脚不沾地。可整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该安排的我都安排好了,还有各位大臣辅助,我想着还是先来把阴山的事儿了了才行,不然不放心。”
    “这里还有什么事?”
    哥舒贺齐侧目,手指点了点那棵小树,“不就是它嘛,我可不放心让它在这自生自灭。万一有人闯进来,将它当野树折了怎么办?今日带了国师和老师傅来,看能不能将这里修缮一下,再设置些关卡保护起来。”
    宓银枝也看着那棵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嘴角两个梨涡若隐若现,“那还真不省心,死都死了还要你操心!”
    哥舒贺齐被她那灿烂的笑容晃了眼,嘴角轻扬,眼里满是柔情。
    宓银枝见状,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眼看向远处的峰峦,“哥舒,皇上还好吗?”
    一说到此处,哥舒贺齐难得轻松的情绪消失了,“撑不了多久了。”
    宓银枝呼吸一滞,本想转移话题,竟不想踩人痛处了。
    “需要我去看看吗?”她问。
    哥舒贺齐眼中光华迸溅,燃起一丝希望。御医已经看过,说是到油尽灯枯了,撑不过一个月,即使神仙下凡多没用。
    可若是宓银枝在,不知可有一线生机?
    “阿枝,你愿意随我去南京看看吗?”哥舒贺齐问得小心翼翼。
    宓银枝灿然一笑,“怎会不愿,反正现在无事可做,去看看又何妨?说不定本姑娘还妙手回春了呢!”
    哥舒贺齐松了口气,脸上也染上了释然的笑容。
    宓银枝走的时候,还找来了三炷香,给温月容点上。言曰:你不是不染尘俗吗,现在死了,就算我把你玷污了你也奈何不了我!
    哥舒贺齐听到她那阴阳怪气的语气的时候,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实在看不出她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刚看见她的时候,发现她躺在地上,似乎在哭,可这么一会儿,又成现在这没心没肺的样子了,还真让人看不懂。
    “阿枝,你要是伤心难过的话,就哭吧,别憋在心里。”马车上,哥舒贺齐酝酿了良久,终于憋出了这句话。
    宓银枝瞪眼,做惊愕状。
    “我看起来像伤心的样子吗?”
    “不像。”哥舒贺齐摇了摇头,“但就是因为不像,所以才担心。按说……他走了,你应该伤心难过才对了,可现在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让我怀疑你一直憋在心里,不愿意表现出来。”
    哥舒贺齐分析得头头是道,宓银枝听着面色也是变了又变,只等他说完了,才语重心长道:“哥舒。”
    “嗯?”
    “我真没藏着,昨天看到太阳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死了,那时候是挺伤心的,不过看到太阳出来,今早一路走来,看到那些花花草草都重新发芽,人们都有说有笑的庆贺太平,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毕竟他没白死。再说了,我若是要藏着掖着,你为啥还要揭穿,这不揭人伤疤吗!”
    哥舒贺齐闻言,审视了她一会儿,见她目光真诚,便也相信了她说的话。
    两人一路清谈,终于到了南京城,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进宫看南蛮皇。
    不过看诊的结果和御药房的结论是一样的,南蛮皇操劳过度,身体精气已经耗尽,现在完全就是用补药吊着,没几日活头了。
    哥舒贺齐闻言,眸色暗淡,却没见多难过。之前已经听到过如此言论,宓银枝这话,不过是再次证实了御医的话罢了。
    晚上,宓银枝住在代王府,还是以前的那个房间。
    “阿枝你就先住下吧,我还有事儿处理,晚点回来。”
    “你去吧!”宓银枝摆了摆手,让他忙去,自己在院子里晃荡着。
    哥舒贺齐是真的忙,回来的路上便不停的看折子,时不时的下达命令。回来后也是马不停蹄,还真没时间照拂她。
    “姑娘?”屋子门打开,一个翠碧宫装的女子快步走了出来,“姑娘,真的是你啊!”
    绿莹看到宓银枝,向来稳重的性子也没端住,激动的手忙脚乱,似乎想要抱她,可又顾及着主仆有别,没下得去手。
    看她这样,宓银枝有些哭笑不得,主动伸手将她抱住,声音有些沙哑,“是啊,是我,我回来了。”
    绿莹和她也算是一起长大,一直照拂着她的吃撑不住,和姐姐一样。之前一别,也有许久不曾相见了。
    绿莹抱了一会儿便挣扎着放开了,然后又端着架子,抿着唇见礼。端的是安分守己,沉稳端庄。
    “奴婢给姑娘请安,姑娘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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