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景听到声音,立时做贼心虚地一矮头躲到了石头后面。
    “来了,来了!”她激动地拍了拍裴舜钦。
    “少见多怪!”裴舜钦小声笑话她一句,侧过身往石头上伸出了半个脑袋。
    乔景有样学样,小心翼翼地往溪边张望,一眼就从两个女子中认出了让裴舜钦惊艳的那个。
    白衣少女今日穿着件嫩黄衣裳,轻亮的颜色衬得她娇艳得像是春日里一掐就能出水的柳枝儿。乔景心下暗暗相比,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比不上她气质清逸,不染俗尘。
    如果说她是朵被人精心养护,开在金屋里枝叶花色都完美无瑕的红粉芍药,那么白衣姑娘就是青山深处,在崖上迎风而立的幽兰。
    “真的很好看吧?”裴舜钦用胳膊肘拐拐她,语气十分得意。
    乔景心中郁闷,不想搭腔。
    过了一会儿,她悄悄一扯裴舜钦衣袖,说:“看也看了,我们回去吧。”
    “急什么。”裴舜钦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随口敷衍。
    乔景气闷,安静了一会儿,又低声道:“我想回去了。”
    “再等等。”裴舜钦仍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乔景烦躁地缩回石头后面,抱着胳膊自顾自生闷气。忽然,裴舜钦咻的一下低头躲回了石头后面。
    乔景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裴舜钦扭头看向她,脸上浮着两抹可疑的红晕。
    “她她她她……”他结巴说着,咽了下唾沫,艰难道:“那个丫头在脱衣服!”
    乔景震惊睁大眼睛,下意识想看看裴舜钦说的是真是假,不想她刚一动弹,就被裴舜钦死死摁回了原地。
    裴舜钦压低声音,生气教训道:“你有没有人性啊,人家姑娘脱衣服你也敢看?!”
    乔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男子。
    裴舜钦对她刚才的举动鄙夷非常,“我算是明白了,你这人也就看着老实。做贼还盗亦有道呢,偷偷看几眼姑娘占点便宜就算了,看人家洗澡,呸!下流!”
    他在气头上,没怎么收敛声气,乔景怕他引人注意,到时候有嘴说不清,赶忙一掌捂住了他的嘴巴。
    “小点声!”她央求。
    裴舜钦怒目瞪她一眼,她小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信就有鬼了。
    裴舜钦隔着她的手不屑地哼了一声。
    乔景晓得这误会解不开,只能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难道这小子敢说自己看到了什么?裴舜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乔景无奈,只能指天发誓:“我刚刚要是故意的,我就瞎了眼睛不得好死,行不行?!”
    “哼!”裴舜钦打开她的手,撇了撇嘴角,没再发作。
    溪边传来少女在水中嬉闹的声音,两人躲在石头后面,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发出声响。
    不知过去多久,林子里没了人声,天色渐渐暗下来,裴舜钦站起来,乔景默默跟着起身,因为蹲了太久,腿麻得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在地上。
    裴舜钦不管她,自顾自往前走,她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垂头丧气。
    裴舜钦回过头,见她没跟上,立时吼道:“快点!”
    乔景一边拖着瘸腿加快步伐,一边哀叹今天碰到的不知算是个什么事儿。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被人当成色迷心窍的登徒浪子呢?而且嫌弃她的不是别人,还正是惯会寻欢作乐的裴舜钦!
    回去之后,裴舜钦就开始对乔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乔景没法辩解,只得由他误会。两人间气氛尴尬,她抓紧时间用工,想要早点通过测试,从我闻斋搬出去。
    这日她做好准备,进去书院接受考试,不想迈进饮风馆的大门,竟然看到了裴舜钦。
    乔景自觉背书已经算快的了,裴舜钦比她晚几日动笔,平日还懒洋洋地到处闲逛,现下能和她一起站在这里,难道他资质卓然,能过目不忘?
    “你准备好了?”她惊讶问道。
    裴舜钦不搭理她,只是胜券在握地哼了一声。
    两人在院里站了没一会儿,伴着一声钟响,一个高高瘦瘦,身材颀长的青年走进了院子。他向两人各行一礼,自我介绍道:“在下宋衍,见过二位。”
    当时书院山长皆会从弟子中选择一名直掠多闻的学生作为斋长,来帮忙管理教导学生。乔景猜到宋衍理应就是斋长,忙礼貌回礼。
    裴舜钦打量眼来人,见其衣着朴素,其貌不扬,当即松松垮垮一拱手,算是回应。
    宋衍将裴舜钦的无礼悉数尽收眼底,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向两人道:“我依山长之命,前来测验二位,你们将抄好的院规交给我,等确认抄写端正无误,再行考测。”
    乔景闻言,立时双手捧上抄好的书,宋衍微笑接过,转到裴舜钦这边,裴舜钦将书搁在乔景的书上,然后反手用指节叩了叩封面。
    乔景莫名其妙,宋衍眼神一闪,进到了里屋。
    乔景和裴舜钦等在外面,裴舜钦神情甚是得意,乔景想问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料想他肯定不会告诉自己,干脆也不问了。
    片刻之后,宋衍从房中出来,手里依旧拿着两本书。他神情和煦地走到乔景跟前,夸赞道:“你书抄得很好,试题我放在案几上,你进去房里,直接坐下答题就可。”
    一切顺利,乔景高兴答了声是。
    宋衍走到裴舜钦身边,将书交还给裴舜钦,声气严厉得近乎训斥:“在下不知裴公子是什么意思,但如果裴公子真心想要入学,还是脚踏实地,不要用些歪门邪道的好。”
    裴舜钦的表情一僵,满面的春风登时散了个一干二净。他面色灰败地将书塞回怀里,低声咕哝道:“威风什么威风。”
    冥顽不化。
    “裴公子!”宋衍朗声提醒,当真动了气。
    裴舜钦歪着嘴翻了个白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
    他们俩个看着一眼不合就要吵起来,乔景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和稀泥道:“大家以后是同门,最好还是不要伤了和气。或许是误会,大家说开了,谁也别往心里去,好吗?”
    “误会?”宋衍冷笑一声,看着裴舜钦不无讥讽地说道:“如果宋某误会了裴公子将银票夹在书里的原因,宋某愿意道歉。”
    乔景听得愣了。
    谁能想到,裴舜钦会用这么愚蠢粗暴的办法走捷径呢?
    青崖书院的学生,各个都前途无量,家里显贵瞧不上他这点银子,出身清贫的日后大有可为,犯不着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失了人品。
    乔景终于明白了为何宣城人都说裴舜钦是个绣花枕头。
    头大无脑,脑大装草,讲得就是他这种人。
    她尴尬咳嗽一声,没脸再给裴舜钦讲好话,不想裴舜钦瞧着宋衍对他这么不客气,恶霸脾气一下烧了起来。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我给少了么?”他趾高气扬地一扬下巴,恶劣道:“你要多少,直说就是,犯不着跟我在这儿装腔作势。”
    乔景彻底被裴舜钦蠢到无语。
    宋衍不可置信地看一眼裴舜钦,烧得旺盛的火一下灭了个干干净净——和这样的败类说话,简直是自轻身份。
    他不再理睬裴舜钦,转而对乔景说道:“你同我进去,我给你监考。”
    这时候谁包庇裴舜钦谁就是傻子,乔景点点头,和宋衍一起往房中走,才走出两步,就听得裴舜钦在背后嚷道:“是他教我这么做的!”
    乔景心里一咯噔,马上转头驳斥:“你胡说些什么!”
    “怎么不是你?”裴舜钦看着她,毫不顾忌地颠倒黑白。
    宋衍皱眉看向乔景,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乔景怎么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她慌张地连连摇头,想不通裴舜钦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你想把自己摘出去,没门儿!”裴舜钦朝着她一挑眉,仿佛下定了决心要拉她一起死,“你告诉我这个法子,不就是因为我手里有你的把柄,你怕我宣扬出去嘛。”
    乔景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冤枉,她笨口拙舌地向宋衍解释道:“师兄你千万别听他的,他就是颠倒黑白,想把我拖下水!”
    “喂,你这样讲可就没意思了!”裴舜钦抢过她的话,眉飞色舞,“宋师兄你不晓得,几天前我吃撑了,跑到我闻斋后面的林子里散步,结果你猜我散着散着,看到了什么?”
    !!!
    乔景万料不到裴舜钦会拿那天的事情威胁自己。
    “住嘴!”她喝断裴舜钦,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裴舜钦收声朝她得逞一笑,意思再明白不过,乔景无奈,只得担下这个教唆的污名。
    “宋师兄,对不起。”她忍辱负重地向宋衍道歉。
    宋衍看看裴舜钦,又看看她,末了一甩衣袖,怒道:“你们两位都好好反省一下吧,这院规,你们给我重新抄,用心抄!”
    宋衍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饮风馆,乔景愠怒瞪一眼裴舜钦,裴舜钦立时回敬了她一个不甘示弱的笑容。
    “你这人怎么这样?!”
    她气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裴舜钦跟前狠狠推了一把他的肩膀。
    “干嘛呀!”裴舜钦侧身闪过,理直气壮地嚷道:“你我是不是兄弟?!”
    乔景脑仁儿气得嗡嗡响,恨不得掰开裴舜钦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水。
    他俩成兄弟了,她怎么不知道?话说回来,谁又稀得和他做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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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裴好讨人嫌哦,看来阿景的改造任务很艰巨啊……【拿着笔凉凉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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