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话音未落,被他打断,还是低沉的声音,目光却透着深邃幽暗,“我反!”
    许昭脸上的笑意僵住。
    整个人全然在一处。
    稍许,眸间都是诧异神色,愕然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双眸子死死打量着他,不知该如何应声。
    柏炎又开口,语气中更笃定了几分,“我反,你我都能活……”
    许昭看着他,没有移目,喉间莫名哽咽。
    稍许,鼻尖的微红彻底转换成眼底的猩红,“柏炎,你认真的吗?”
    “你觉得呢?”柏炎反问。
    许昭又轻嗤一声。
    是啊,柏炎没有理由千里迢迢带着这十万人马来朝阳郡,就为了同他说一句无关紧要的玩笑话。
    他认识的柏炎,在京中护短又冲动,但大凡军中之事却都谨慎思虑,运筹帷幄。
    而后言出必行。
    柏炎能来朝阳郡,同他说这番话,便是已经动了反的心思。
    “你想怎么做………”许昭话音未落,身后的城墙上却忽得一道冷箭放来。
    柏炎霎时抬眸。
    柏炎身后的青木和副将也都惊住。
    许昭心头大骇,城墙处已乱做一团,有人当即将放冷箭之人抓住斩杀,但箭已离弦,直逼柏炎而来。
    柏炎眉心微拢,这箭不是冲他来的……
    许昭身后的将领都已慌乱,若是平阳侯被奸/人射死在此处,那便坐实了朝阳郡谋逆的证据。
    “柏炎,小心!”许昭一声惊呼,却见柏炎朝他扑来,径直将他扑下了马,滚落出很远处。
    柏炎和许昭身后的将领皆愣住,不知发生了何事,为何平阳侯会扑向小将军。
    但在柏炎和许昭两人落马之时,先前城墙上射出的那枚箭矢已死死射在许昭先前骑乘的马匹身上。
    力道之大,贯穿而过,马匹应声倒地,腿脚抽了抽,一声嘶鸣,再没起来。
    这等力道和精准,应是个箭术极其精湛之人。
    若不是柏炎将许昭扑倒……
    许是方才的许昭已同这匹马的下场一样。
    众人心头骇然,原来这一箭本是冲着许昭去的,而不是柏炎。
    许昭眼中骇然,额头也已渗出涔涔冷汗,忽得反应过来柏炎先前的举动,若非柏炎……
    许昭转眸看他,眸间是劫后余生的百感交集。
    柏炎沉声道,“还想不到吗?有人要杀的是你。
    许昭眸间微微颤了颤。
    也就柏炎话落的刹那间,柏炎身后的禁军之中异动,有人高呼着,许家反了!射杀了平阳侯!!
    许昭额间冷汗直流,禁军中因得先前的声音群情激愤,大有控制不住,举兵上前之意。
    军中动乱就在身后,柏炎却在眼前,谁能控制得住!
    许昭鼻尖都渗出了汗水,紧张看他,柏炎却巍然不动。
    许昭错愕看他,焦灼间,却见禁军中忽得失了动静,不知何故。
    ……
    而禁军当中,柏子涧果断手起刀落,身后之人也一并斩杀了先前带头闹事起哄,说许家反了,射杀平阳侯的之人。
    柏子涧吼道,“侯爷有命在先,未得军令,不得擅动!军令如山,两军阵前造谣者,擅动者,军法处置!谁敢再来!”
    柏子涧跟随柏炎久经沙场,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
    两军阵前临阵倒戈,中埋伏时候军心溃散……每一回都是战场上用鲜血换来的教训。
    这次随行的是禁军和饶城驻军,禁军和饶城驻军都非侯爷麾下所属,要杀鸡儆猴。
    大军同行一路,大都耳濡目染过平阳侯治军严谨,全然不像早前在军中时的散漫,在平阳侯麾下,若是违背军令,是当真会被斩杀的!
    连禁军右前卫统领都被斩杀在眼前,更何况旁人!
    平阳侯才是这军中的主帅,不是旁人,禁军中和饶城驻军纷纷回过神来。
    这一路在军中都听说平阳侯斩杀西南驻军头领一事,早前在军中还曾传得沸沸扬扬。
    眼下,众将士面面相觑,又有柏子涧的威慑在,谁都不敢再妄动。
    还有早前曾追随过柏炎,年关当日和柏炎喝酒,眼下身在禁军中的将领声援,“我等既追随侯爷,便自当听令,谁再造谣生事,枉顾侯爷军令,当即斩杀!”
    禁军中不少人都面色铁青,忽得意识到军中已变天,遂都低头,再不敢出旁的动静。
    这一番动静之中,柏子涧和柏炎的心腹斩杀了至少数百人,若非如此,禁军之中必定生乱,届时大战一触即发,根本无从收场。
    看似容易,其实并非容易,柏子涧喉间咽了咽,一脸阴沉,暗自庆幸,鲜衣血染,继而转眸看向另一端。
    ……
    而柏炎和许昭这端,许昭见禁军当中的异动平定,军中似是再无人敢上前一步。
    许昭眸间讶然。
    柏炎不在,却尚能制得住禁军。
    可这些禁军……根本都不是他柏炎云山郡的驻军!
    许昭眼中的错愕和复杂难以形容。
    柏炎此时才道,“有人能伪造你许家通敌叛国的证据,也自然能在你我军中安插旁人。射杀你,比射杀我更出乎意料,也更容易得逞。此时若在两军阵前将你射杀,无论是谁放的冷箭,都会有人趁乱生事,这场大战在所难免,只要你一死,死无对证,就名正言顺坐实你许家通体叛国在先,谋逆在后的罪名,你我皆有口难逃。”
    许昭咬牙。
    所以,方才柏炎是逼出殿上在军中安插的人,直接斩杀,眼下没有动弹的也不敢再动弹,禁军已被柏炎制住。
    一石二鸟!
    但是,他这里却让人放了冷箭。
    许昭握紧拳头。
    从一开始,柏炎就猜透了殿上的心思。他同柏炎比,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早前虽是禁军左前卫副使,但都是在京中当值,能有多少实战?
    柏炎十一二岁起就在军中厮杀,见惯了战场上的讨伐谋略,尔虞我诈,才能有今日明知禁军中有眼线有殿上心腹,却应对自如。
    许昭垂眸,柏炎说的不错,只有他反,许家和柏家才能都有活路。
    许昭抬眸,轻声道,“好,我听你的。”
    柏炎眉头微舒,似是心头的一块沉石放下。
    许昭起身,大方伸手给柏炎。
    柏炎亦伸手,他握了柏炎的手拉柏炎起身。
    这一握手,在各自身后的将领看来,便意味着信赖与讲和。
    “柏炎,你要怎么做?”许昭没有松手,目光死死看着他。
    柏炎沉声道,“许家的罪名是通敌叛国,那就先洗刷嫌疑!我需要时间,两个月时间。”
    他果真是有备而来,要不他怎么是柏炎,许昭笑了笑,抬眸道,“生辰快乐!”
    柏炎嘴角勾了勾。,,
    第131章 交战(二更)
    二月初春,尚且还是春寒料峭,等到二月十五一过,京中的日头便慢慢暖了起来。
    虽说春捂秋冻,可苏锦热得不行,在屋中坐着都能好几层汗水,一会儿浸湿一件衣裳,陶妈妈也见夫人实在是怕热,寻问刘太医,太医只道个人体质不同,夫人原本就是怕热的,眼下身子越发重了,是越发热些的,不碍事。
    苏锦的衣裳才宽了件下来。
    即便如此,终日的画扇也摇到不停。
    刘太医照旧半月诊脉一次,只是回回都捋了捋胡子,道夫人的底子好,大人孩子都健康,仍是叮嘱早前的话,再是贪嘴也紧着些,对大人孩子都好。
    苏锦颔首。
    临到刘太医收捡药箱,遂又想起问了声,“夫人,近来夜间睡得可好?”
    苏锦叹了叹,“不如早前好了,时常醒,怎么睡都不舒服,要好些时候才能入睡。”
    刘太医皱了皱眉头,一并道,“夫人,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锦莞尔,“刘太医请说,苏锦都听您的。”
    这么多权贵女眷里,其实刘太医当真会多说的,只怕也是这位平阳侯夫人,亲力亲为的多,为人也和善,大凡他说的,她都听,少有阳奉阴违,也明事理,所以刘太医也才多说一句,“夫人这胎是双生子,双生子不好生,且月份越大孩子越大,也越危险,所以不少双生子都等不到怀足十月,多的八个月上下,少的七个月便出生的……”
    七个月?
    苏锦心头微微颤了颤,不由伸手摸了摸腹间。
    刘太医宽慰道,“夫人不必惊慌,下官的意思是,双生子自然是有足月的,但亦有为数不少都是提前出生的,下官方才问过夫人,夫人已有六个半月生孕,若是夜间睡眠不是很好,怕是……提前在府中安置好稳婆,有备无患。”
    若是放在旁的人家这般说,许是会得罪,刘太医确实不会,但这位平阳侯夫人是通透明理的,眼下平阳侯和老夫人都不在京中,刘太医需交待清楚。
    刘太医见她是听进去了的,遂又道,“听闻老夫人当年也是刚满九个月便生了四爷和大小姐,那时候正值半夜,寻稳婆来花了好些时候,也实在让人后怕,夫人,眼下老夫人和侯爷都不在,府中主事的人是夫人,孩子虽未必会提前出生,但始终有备无患好些。”
    刘太医的话正好说到了苏锦心坎上。如今府中上下的事都是他在拿主意,若是孩子忽然提早生,柏远和瑞盈毕竟还小,陶妈妈届时又要守在她身边,她也无暇顾及旁的,是应当提前寻了稳妥的稳婆先暂住在侯府中,即便遇事也不会慌乱。
    苏锦朝刘太医福了福身,“多谢刘大人提醒,苏锦心中有数了。”
    她如此说,刘太医颔首笑笑,知晓夫人心中有了主意,便也请辞。
    青苗去送刘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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