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被自己没来得及吐出来的那口气噎了个半死,只能愤愤地道:“还个屁,你根本就没给过我钱,还敢说什么不让我还钱的话,真是岂有此理!”
    “村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韩度月立刻露出讶然的表情,似乎还有些受伤,“村长,我给你钱,只是想为咱们村做点事罢了,真的从没想过要让你还,而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村里的人会知道那钱是我给你的,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老村长又被噎住了,那件事当然不是她做的,也不是别人做的,那是他自己中了圈套,一时犯浑,才会说出那种话来的。
    一想到自己当时竟然还以为那样做就能逼韩家掏钱,还在家里像个傻子似的等着韩家上门,老村长就觉得自己那张老脸开始发烫起来。
    “那件事是我说的,但那时候我以为你肯定会给我钱,不可能骗我,所以才会当着村民的面那样说的,可谁知道你后来根本就没去给我送钱,我真是白白相信你了!”老村长愤愤不平地看着韩度月,声音也是中气十足。
    此时韩家院子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前来道喜坐席的,结果走到门口正好看到老村长和韩度月正面对面说着什么,也就纷纷停下脚步,没有急着进院子。
    韩度月抿了抿唇,轻声叹了口气:“村长,我们家现在的日子虽然好过了,但是五十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啊,你这样出尔反尔,甚至还想独吞那五十两银子、把脏水泼给我们家,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而且今个儿可是给小年贺喜的好日子,你专挑这样的日子找上门,这不是故意想来砸场子的吗?”
    老村长之所以选择今天过来,为的也就是当众揭穿韩度月的真面目,此时却被反将一军,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这人实在是太无耻了,竟然这样颠倒黑白来污蔑自己。
    可恨的是周围那些人显然更为相信韩度月的话,此时虽然嘴上没敢说什么,但看向老村长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异样。
    倒也不怪这些人会这样,主要是当时银子的事儿是老村长亲口说的,虽然后来在村里传起来的流言里有韩度月暗中操作的痕迹,但如果没有老村长铺的路,事情也不可能变得如此容易。
    所以说到底,老村长这是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却又是有苦难言,百口莫辩。
    “明明是你哄骗我在先,你之前可是说了会在六月之前把钱给我的,可是现在我连钱的影子都没见着,你这不是骗我又是什么?”老村长斟酌了半天,只能想到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以证明他之所以选择今日过来,并非是预谋,而是另有原因。
    韩度月受伤地看着老村长,隔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村长你这是打定主意要把这盆脏水泼到我们家身上了?”
    “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你根本就没没给过我钱,所以根本就是你在往我的身上泼脏水!”老村长恼火地反驳,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无力。
    ☆、第318章
    听了老村长的话,韩度月只是耸了耸肩,然后颇为无奈地选择了让步:“既然村长这样坚持,那我也没话说了。”
    “你终于肯承认了?”老村长的眼睛亮了一下。
    韩度月忍不住苦笑:“村长您都这样逼我了,我还能不承认吗?既然村长您非要说我没有给你那五十两银子,那便当做没有过吧,如此您可满意了?”
    这话虽然字面意思似乎是承认了,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无奈和讽刺,而正是这样的态度,也让围观的众人更加觉得这件事的理是在韩度月这边的了。
    而且韩度月不仅占着理,性格还非常地谦逊有礼,明明村长的举动如此过分,可韩度月还是选择了忍让,选择了不去计较,这样的胸襟可比村长要大多了。
    老村长显然也听出了韩度月的真实意思,一时间不禁暗恼韩度月的诡计多端,同时又隐隐有些后悔自己今日的举动了。
    如果他不挑在今天上门,那也就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韩度月算计,还无从反驳了。
    这么想着,老村长只觉得脸上烧得慌,真是里子面子都要没了,他知道自己现在无论怎么反驳,也不可能使得情况变得对自己有利,所以只能硬把火气憋了回去,想要直接离开。
    可谁知他的想法还没化成现实,就见两个人影穿过众人走了过来,定睛一看,竟然是两名衙役。
    老村长有些纳闷儿,怎么会有官家的人来韩家,难不成也是来给韩家贺喜的?
    “你就是这清源村的村长吧?”两个衙役直直地停在了老村长的面前,其中一个冷声询问道。
    老村长心里顿时一慌,怎么这两人竟然是来找自己的?
    “是,我就是,不知两位官爷这是有什么事吗?”老村长的额头已经开始往外冒汗了,虽然是一村之长,但到底还是农村人,对于官府的人还是有一种潜意识的恐惧和敬重。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刚刚开口的那人回道:“镇长查出来你们清源村今年上缴的粮食数目不对,所以叫我们二人过来查探一下,你身为村长,对这件事是否知情?”
    “这……这不可能啊,我们可都是按照朝廷吩咐下来的要求做的,绝不可能不对啊。”此时老村长已经彻底把之前和韩度月的冲突抛到了脑后,专心致志地应对这件事。
    而韩度月则是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她自己的目的已经差不多达到了,剩下的就只需要安静地看戏了。
    “哼,说起来清源村的粮食可不是第一年出问题了,只是之前衙门里的人太过粗心大意,竟然到了今年才发现,之后一翻册子,这才发现清源村几乎每年上缴的粮食都有所缺失,这难道是巧合不成?”衙役冷笑一声,目光如剑一般射在老村长的身上。
    老村长的心里顿时一咯噔,额前的冷汗也越来越明显了,这是因为心虚造成的。
    清源村每年上缴给朝廷的税粮都是先按门户的量送去老村长那里,然后经过老村长的手缴上去的,而老村长觉得自己既然要帮这样的忙,那么拿些好处也是应该的。
    所以每年他都会从那些税粮里取出来几十上百斤的粮食,当做是自己的家用,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觉得有些忐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把这件事当做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心里丝毫不会感到心虚。
    一来他对这件事已经习惯了;二来这点数量如果单独来看,似乎也不算少了,但是和全村人的税粮相比,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所以老村长压根儿也没想到这种事竟然还会有被查出来的一天。
    老村长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嗓子眼里有些发痒,想咳嗽却又发不出声音,于是更加地难受:“这我真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能……可能是哪户人家地税粮出了错吧。”
    “哼,如果我们没有查错的话,清源村每年的税粮都是经你的手缴上去的吧?难道每次上缴税粮的时候,你都没有发现问题吗?”衙役可不管老村长的年岁有多大,也不管这人爱不爱面子,就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儿发出了质问。
    这老村长脸色变得发紫,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他说,少的税粮不过就是几十、最多上百斤,可刚刚这两人根本就没有说过清源村的税粮究竟少了多少,自己如果真这么说了,那可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嘛。
    可如果不说的话,那这件事听在大家伙儿的耳朵里,就是自己这个村长不负责任,竟然造成了如此大的纰漏,还引来了朝廷的人前来调查,这要是真查出了什么,那事情可就更严重了。
    没等老村长想出对策,已经有围观的人忍不住表明态度。
    “两位官爷,我们家的税粮可是一点儿都没少的,当时我们可是在村长家过了秤的,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我们家就更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了,我们家是直接缴的税银,当时村长也清点了数目的,所以这件事肯定和我们家没有关系。”
    “还有我们家……”
    听着众人纷纷撇清自己的关系,老村长终于忍不住抬袖擦了擦自己额前已经布满的细汗,他的目光带着慌乱在人群中一扫,结果不经意间就对上了韩度月似笑非笑的目光。
    老村长的心里一咯噔,已经有了一个让他不敢想象的假设,会不会这件事也是韩度月阴谋中的一部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韩家可就太不简单了吧?
    在这一刻,老村长猛然间记起了之前宋凝曾说过的话,他说如果自己再敢找韩家的麻烦,那么就让自己丢掉村长的位置。
    难道说……老村长浑身一激灵,头一次发自内心地有些后悔起自己的举动,如果他没有想要让韩家出丑,那是不是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件事?
    不过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也就不可能再回到之前,所以老村长就算再后悔,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退缩了。
    “这件事我其实确实是知情的,只是……”老村长微微低下头,叹息着道,“哎,说起来也怪我一时糊涂,因为韩家现在孤儿寡母的,所以见他们没有缴税粮,我也没忍心强硬地去要,结果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韩家去年的时候是缴了税粮的,但是今年却没有缴,本来老村长还想用这件事为难一下韩家的,但是随即想到如果韩家不缴税粮,那可是触犯律法的事情,到时候韩家肯定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带着这样的想法,老村长也就故意没有去提醒韩家,只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韩度月在一旁听得直撇嘴,这老村长是脑子坏掉了吗?刚刚衙役可是说了这种情况在清源村已经存在了不少的年份,可自家可是在前年才落户的啊,所以这件事怎么可能和韩家有关系?
    况且老村长以为他们家为什么没缴税?她可不是糊涂的人啊。
    果然,衙役听了这话后,也是微微挑眉,问道:“哦?那再往前那些年又是怎么回事?”
    老村长本来就是故意没有说起韩家落户的时间,本想着或许能糊弄过去,可他显然太天真了,既然这人是专门来找他茬的,又怎么可能什么都没调查就来了?
    所以衙役自然是不会上当的。
    “这……这我也不清楚啊,可能是哪里弄错了吧,不过韩家今年确实是没有缴税粮的。”老村长最后的挣扎直接被戳穿,一时间更找不出像样的借口了,只能抓住韩家没缴税粮这件事不放。
    衙役的目光在韩度月的身上一扫,接着又回到老村长的身上,声音冷冽地道:“村长,你所说的韩家,难道就是那个被圣上钦点免税十年的韩家吗?”
    “什么?什么免税?”老村长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中了,表情显得尤其扭曲。
    “你难道不知道吗?这可是圣上对韩家帮朝廷组织播种玉米的奖赏啊,所以有些话村长你还是不要乱说的好,若是惹恼了圣上,只怕……”最后的话语化成一声轻笑,显出无尽的讽刺。
    听闻此话,老村长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灰败,他本以为自己总算抓住了韩家的把柄,却没有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的,怪不得韩家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不缴税粮,怪不得!
    “我怎么敢……”老村长声音沙哑地低声呢喃,他怎么敢得罪圣上,那可是死罪啊。
    另外一个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衙役微微眯着眼睛,这时候终于开口道:“之前有人去衙门举报,说清源村的村长竟然敢私藏本该上缴给朝廷的税粮,用于私用。所以我们今日前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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