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嘉的折子写的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刚开始只是控诉陈觉不配为将,并且将陈觉这些年来的光辉事迹全部复述了一遍,总结起来就是这是个没本事 还胆小怕事的玩意。
    这个折子上去之后,周围人看李从嘉的眼神都变了,然而李从嘉却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温和的越王。
    眉目冰冷,周身气息都变得寒冷许多,看上去很有些哀莫大于心死的意思。
    不过一想,老婆孩子都被掳走,怕是凶多吉少,大家又有些同情他。
    在这种同情之下,陈觉被召回了江宁府,李璟也没把他抓起来,反而允许他上折自辩。
    陈觉自然是可怜兮兮的表示自己没想到朱元这么丧心病狂啊,而且这也侧面证明了之前他说的是真的,朱元根本就是天生反骨!
    李从嘉就知道陈觉会这么说,所以也准备好了反击的折子,只不过在这中间还出了个插曲,李从嘉的门房一早开门的时候看到外面有个漆盒,就拿了进来去禀报长史柳宜。
    柳宜打开漆盒看了一眼之后,脸色就一变,那里面全是陈觉迫害李平朱元的黑料!
    李从嘉不知道是谁给他送过来的,但是对这些东西知道这么多,必然是朱元身边的人,而此时朱元早就带着他的人消失无踪了。
    李从嘉想来想去,都觉得可能是释雪庭做的手脚。
    他摸了摸胸前的吊坠,微微笑了笑,重新写了一份折子。
    这道折子上去之后,直接拉开了一场血腥大戏的大幕,李从嘉从一开始的发起者,到后来几乎沦落成了旁观者,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被李景遂和陈觉压迫过的人冲上去,一个一个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政治斗争永远是血腥而残酷的,哪怕之前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李从嘉也觉得有些不适应,所以他干脆借口伤心,又开始闭门不出。
    在这期间周宗秘密来过一次,两个人没有说太明白,只是从李从嘉的态度上,周宗就知道儿子女儿没有危险,他也就放下了心,转头开始跟着一起去掐陈觉。
    李景遂之前建立起来的优势正在一点点的瓦解,他手下的人一个个不是被杀就是被贬,到最后李景遂也看出是不可为,主动将自己的字改做了退身,并且上表请求不再做皇太弟。
    李从嘉知道之后不由得冷笑,早干什么去了?现在还想平安退身?
    不过,不知道李璟是不想做的太难看,还是想要将李景遂继续留在那个位子上,等更多罪名出现之后再狠治,反正李璟安抚了李景遂,并且还赐下了一堆金银珠宝,让他不要担心。
    事实上可能不担心吗?支持李景遂的几乎没有武将,若非如此,他也未必非要去推陈觉。
    如今这些文臣也一个又一个的被干掉,换上了新人,李景遂怎么可能不怕?他怕的简直睡不着觉!
    于是李景遂开始频繁上书,请求归藩,然而他是皇太弟不是藩王,有哪里有封地让他归藩?
    李景遂大概也知道这一点,索性就暗示无论什么封号都行,他不挑封地!
    是啊,还怎么挑?再挑就死了啊!
    不知道是李景遂真的感动了李璟,还是他的人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只剩下他一个,在朝野内外呼声越来越高的情况下,李璟终于是同意李景遂的要求,去了他皇太弟的封号,将他改封晋王,授天策上将、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
    只不过,归藩这种事情却是提都没提。
    东宫没有了主人,自然会有人惦念,只不过如今李璟的儿子之中对这个位子有竞争力的,一个就是李弘冀一个就是李从嘉。
    如果是历史上的李从嘉,那么李弘冀可以说是一个竞争对手都没有,他的弟弟们没有一个能打的,再加上李弘冀还是嫡长子,这几乎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然而李璟却没有立刻下定决心,他在犹豫。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风云涌动,在这种暗波汹涌的情况下,保大十五年落下了帷幕。
    新年是从江宁府过的,李璟和钟皇后心疼六子孤家寡人,本想让他来宫中过年,然而却被李从嘉推辞了。
    除夕那天,在宫里参加完新年大宴之后,李从嘉一个人坐在马车上慢悠悠的往回走。
    其实越王府并没有那么冷清,毕竟还有许多下人呢,只是大家都知道王妃和世子出了事情生死未卜,所以他们也不敢闹太过。
    李从嘉回府之后,就对柳宜说道:“今天给你们放假,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去玩吧。”
    柳宜看着冷清清地主院,脸上浮现出一抹难过的表情:“大王……”
    李从嘉摆了摆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柳宜唉声叹气的走了,他以为李从嘉肯定会很伤心,实际上李从嘉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也装出伤心的模样来罢了。
    他很孤独倒是真的,上一次过年还是在江宁府,虽然那个时候很危险,每天都要想办法不让自己身份露馅,但是不得不说,那次过年也十分特别。
    不只是因为他拿下了江宁府,还因为他身边有朋友陪着。
    在过年之前,李从嘉把杨新和芸娘送走了,他们两个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走也走的无声无息,不知道他们找没找到释雪庭。
    李从嘉靠着熏笼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时之间只觉得江都府无聊透顶,他算了算大概要李弘冀当上皇太子之后,朝中对他的关注度才会慢慢下降,到时候他就可以找个时间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可是离开之后,他这一王府的人估计都要受到牵连,这才是他犹豫不决的原因。
    把人都带走那是不可能的,他府中这些僚佐许多在朝廷上其实都有官职,来他这里做事相当于把王府当成一个跳板,又或者是兼职,更何况这些人大部分拖家带口,他们真想跟着走,到时候肯定动静很大,不行不行,这是不可以的。
    李从嘉一边把玩着胸前的吊坠,一边思考这些问题,就在他想得出神的时候,忽然听到窗外有人说了句:“很喜欢吗?”
    李从嘉当时吓了一跳,真的跳了起来,跳起来之后就跑去打开窗子,然后就看到外面站着一个衣衫单薄的英俊和尚。
    李从嘉揉了揉眼睛,半天才结结巴巴说了句:“雪……雪庭?”
    释雪庭眼中漾起笑意轻轻应了一声:“嗯,是我。”
    李从嘉倒抽一口气,然后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凉透了,连忙说道:“快进来,站在外面不嫌冷吗?”
    虽然嘴上这么嫌弃着,但是他的眉梢眼角都挂上了笑意,跟刚刚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释雪庭也不绕路,直接从窗子那里跳了进来。
    李从嘉只觉得,自己大概要完,因为就是这样粗鲁的动作,在他看来,释雪庭都做得无比潇洒。
    “过来烤火,你怎么过来了?万一……”李从嘉本来想问万一被人发现抓到怎么办?但是想想也没什么人知道他把那支军队交给了释雪庭,所以这个担心是没必要的。
    李从嘉换了个问题:“朱元是不是在你那里?”
    释雪庭点了点头:“我们一直没有走远,知道朱元出事之后,就过去联系了他,正好让他将王妃和世子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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