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寄一只手被游四海包裹的严严实实,另一只手,手里拿着手帕,擦擦脸上的血,擦完了,扔给花弥生,“正好,帮我擦擦手。”
    花弥生如在梦中,拿着手帕哦了声,慢吞吞挪过去,一只手托起李寄的手,一只手轻轻擦着他手背上的血迹。
    他的手比她大一半儿,掌心有一层茧,应该是常年习武所至,摸起来很粗糙,但是也很温暖,一点儿也不像是杀人的手。
    杀人的手,应该是冷冰冰的才对。
    她擦的认真,完全把李寄的手当做是一件古董名品的伺候着。
    可擦着擦着,一声夹着哭腔的声音忽然颤悠悠的飘了过来,“大......大当家......”
    花弥生方才进来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听见声音回头看,见是个妇人带着个孩子泪眼汪汪的缩在角落里,想来,应该就是死去账房的妻儿了吧。
    李寄烦躁的蹙眉,“带着你那兔崽子,有多远滚多远,老子生辰刚过,不想手上再多两条人命,赶紧滚!”
    账房到死也不肯说是受三当家指使才做假账蒙混他的,他下有妻儿,要是供出了三当家,李寄放了她们,还没出山寨,三当家的人就跟过去灭口了。
    可他不说,李寄也会杀了她们,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自己撞在剑上自杀了,李寄本想把剑拔出来,可刚将剑刃抽出一寸,立马崩了他一身血。
    账房一心求死,救也救不活了,留着他的妻儿自然也就没什么用了。
    妇人见李寄似乎真的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抱着孩子,头也不回的跑出了这“阎罗殿”
    。
    可花弥生并不知晓其中内情,以为账房是李寄杀的,也生怕自己落得跟账房一样下场,一紧张,抓着李寄的手不觉就暗暗用上了力。
    她这点力气虽然微不足道,可也足以让李寄注意到她。
    他低头看看自己被搓的通红的手背,揪揪她耳朵,叫她回神,“想活命吗?”
    花弥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就生怕李寄说的是反话,他跟三当家之间还有恩怨,账房一死,等于是背上了所有的罪名,三当家得落得个干干净净的好名声,那自己这个半路杀出来算账的也就没有什么用了。
    再者,自己先前耍了他两回,他把她吊在水缸上,也是真的想让她死。
    她犹豫了下,不太敢直接答,试探的道,“那要是想呢?”
    李寄便拿出宽宏的态度来,用裹着纱布的手戳戳花弥生的脑门儿,“老子刚刚救了你一命,算上你先前耍我,欠我的那两条命,你现在一共欠了我三条命这个你没意见吧?”
    她当然有意见,这大当家虽然不识字儿,可账算的不错,里外里的自己倒欠他两条命,就没见过这么算账的。
    可转念一想,这个时候跟他对着干,那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吗?到底还是怕,虽然不知道这李寄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只要顺着把他哄高兴,怎么也比跟他对着干的强吧。
    花弥生十分认同的点点头说没意见,“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大当家是我的救命恩人,您放心,我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这份恩情。”“倒不用你当牛做马。”
    李寄十分大方的挥挥手,“你只要留下来给我做个账房就行。”
    留在山上做账房?他们这钱来路不正,银子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自己跟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迟早会遭报应,哪天官府剿匪,自己也得跟着下大狱砍脑袋。
    再者,何九现在肯定恨透了她,说不准什么时候背后给她来一下,她就去见阎王爷了,呆在山上,性命堪忧。
    还有,老爹一生正直,若是知道自己在山上给响马做账房,八成会气的把自己塞回娘肚子里去回炉重造。
    她思虑良久,笑着问还有没有别的路可选。
    李寄说有,“不想留在山上做账房也行,把命还我。”
    那不还是要她的命,让她死吗?“大当家,其实......其实您高看我了,我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不过恰好认得几个字,算账谁不会啊,您要是识字儿,您肯定也会看账本,我这点儿本事,给您做账房,其实远远不够,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李寄也不忙着发火,装了一回酸腐文人,端起茶杯放在鼻端闻了闻,咂摸一口,苦的直皱眉,“什么玩意儿?”
    确认过了,喝茶品茗那一套根本就不适合他,游四海总劝他应该试着变得文雅一点儿,他一个大男人,要什么文雅,做他们这一行的,文雅能吃上饭?尝过一口,茶杯就被他撇的老远,他过得没那么讲究,袖子往嘴上一抹,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的十分不怀好意且渗人的慌。“你爹叫花无期是吧?是个秀才,早年是有机会捐个官做做的,可为了养你,放弃了衙门教瑜的差事,也是为了你,这辈子,连个媳妇儿都没娶上,对了,你是花秀才赶考回来的路上捡来的吧?父女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确实不容易。”
    这还没完,李寄看她紧张,指指一旁的椅子让她坐,接着道,“你五岁能识文断字,七岁便会吟诗作对,长大了,就继承了你爹的衣钵,要么帮人代写书信赚钱,要么就去镇上的书院,帮书院里的陈老头代上两堂课,这我没说错吧?”
    不等花弥生开口,他又拿出苦口婆心劝人的架势劝她,“你也不想你爹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最后却不得善终吧?”
    花弥生干巴巴的笑两声,“大当家,得罪您的是我,跟我爹没关系。”“不是有句话叫什么父......就是老子的债儿子还,那一样的道理,儿子犯了错,他老子也脱不了干系,你跟你爹加起来才两条命,都杀了,你们还欠我一条命呢。”
    意思杀了她跟她爹他还亏了。
    这都什么狗屁道理?涉及到她爹的问题,这个花弥生可忍不了,脸色登时就变了,“大当家,您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我会还给您的,可留在山上做账房,恕我做不到,我爹年纪大了,需要有人照顾,我得留在我爹身边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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