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里,今日周景颐难得休沐在家,朱夫人体恤儿子辛苦,昨日晚饭后就言明今早不用夫妻二人过去请安了,而几个孩子又很有眼色的都没有来打扰,夫妻二人倒索性赖起床来。
    此刻,丫头们都在屋外的廊下候着,内室鲛帐低垂,侍女游园纱屏后的冰山过了一夜也早已化成了水,只余下一丝尚带湿气的凉意弥漫在室内。
    周景颐穿一身白色寝衣,乌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他以手支颐侧卧在床上,脸上尚带几分餍|足后的慵懒,真是说不出的风流俊雅。
    柳氏此刻脸上也是潮红一片,看着这样的丈夫心下也觉甜蜜,只是一想到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居然还弄这样的事,真真让人说不出的羞意,抬眼有些嗔怪的看了丈夫一眼,手上却总像是有几分不自在。
    “真是越老越不知羞了。。。。。。”
    周景颐含笑的看着妻子,伸手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唇边以唇轻触,目光含笑的看了她,低沉带笑的嗓音如玉磬相击:“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这回,柳氏简直连脖颈处都泛起一片绯红来,这样缱卷露|骨的表白,真是赤|裸|裸|的调|情了,这样的丈夫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在外人面前端贵自持的摸样。
    。。。。。。。
    “对了,延青的婚事你看的如何了?”周景颐想起妻子这些日子一直再替长子相看亲事。
    “我正要同你说呢,那些姑娘们我平日里看着倒觉个个都不错,只是一说要配给咱们延青,却又像是总能挑出几分不足似的。这温柔和顺的又怕她是个软弱的,以后当不起长媳的责任,那聪明有主意的又恐她为人太过精明厉害,娶回来以后闹的家宅不宁,更有一层还要顾虑到儿子的喜好,总要让他们夫妻相得才好。。。。。。”柳氏见丈夫问起长子的婚事,便将最近一直困扰自己的事一股脑的倾吐了出来。
    只是,柳氏这话还没说完呢,周景颐就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柳氏伏在丈夫的胸膛上,感受着从他胸腔传来的震动,听着那低沉的笑身,不由起身嗔怪的同丈夫说道:“人家正没主意呢,你倒还笑话人家。”
    由不得周景颐不笑,妻子此时的摸样,他仿佛看到了小女儿珍姐儿对了自己撒娇时的样子。
    “你这也是关心则乱,”笑过之后周景颐柔声的劝慰起妻子来,“殊不知金无足金人无完人,哪里有那挑不出毛病的人,只要姑娘人品心性不坏,别的地方迁就些也就是了。不过你说的两个孩子要合得来倒是正理,我只盼着孩子们以后都同咱们似的才好呢。”
    一说起孩子们,柳氏自然便要想起已经出嫁的长女,叹了口气到:“唉,说起孩子,其实我真正担心的是云华,你说在家时也是咱们千宠万爱的,人人都说她是个有福的。。。。。。如今我也不想别的了,只盼着她能早早怀个孩子,不让江氏有借口磋磨她才好。”
    “放心,孩子总会有的,世子不是给荐了个名医来吗,别急都会好的,至少女婿人还是不错的。。。。。。”
    周云华是夫妻两人的第一个孩子,意义自是不同。周景颐想起这事有时候都不免有几分后悔,想着当初要是不应这门亲事会不会好些。只是那也只是想想罢了,做祖父的亲自定下的亲事,况且女婿人品样貌都出色,总不能因为婆婆拎不清就不嫁了吧。
    待兄妹几个回来时,夫妻两人已经起了,周景颐正坐在临窗的锦榻上看书,柳氏见几个孩子回来自然是高兴的,因没有见到萧绍便问到:“怎么不见你们表哥?”
    “本来表哥是说要来给父母亲请安的,只是皇上临时宣他进宫去了。”周延青见母亲问起,便代兄妹们将话答了。
    柳氏闻言点了点头,便也不再问了,倒是周景颐从书里抬头问了句:“可知是何事?”
    周延青见父亲问话,自不敢像同母亲说话那样轻松随意,只见他起身恭敬的答到:“来人并没有说,只是看脸色不像是有什么要紧事的样子。”
    “表哥说了,皇上一时不见了他就想得慌,可见了他没两刻就要被他气出个好歹来。”突然,坐在一旁的周宝珍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来。
    屋里人听的就是一愣,周氏兄弟三人面面相觑,心想也只有表哥有说这话的底气,还是柳氏反应过来嗔怪的说了一句:“绍儿这孩子也真是的,同你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倒是周景颐仔细琢磨了这两句话,又想起皇帝平日里对定南王世子的态度,见屋里没有外人,便笑着感叹了一句:“倒还真是,我看陛下也是深爱世子的才华手段,又深恨他怎么不是自己的儿子,可不是又爱又恨嘛。”
    这时,外头有丫头进来回报说“大理寺卿魏大人家的大小姐差人来问咱们姑娘明日在不在家,如若在的话她想明日里来寻姑娘说话。”
    “你同她说,明日里让她们家姑娘只管来便是。”周宝珍听了忙让丫头同来人说自己明日有空。
    待人出去了,周宝珍想着魏绾的摸样性情,自己嘀咕了一句:“魏家姐姐摸样性情都好,要是能当我大嫂也不错啊。。。。。。”
    周宝珍无心一句话,却不想屋里至少有两人听进了耳朵里,柳氏觉得有如醍醐灌顶,想着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魏绾那孩子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从前自己就喜欢那孩子大度豁达但又不是个一味任人欺负的,心明眼亮却是个有大智慧的。
    而另一个人便是周延青了,他知道母亲这些日子一直在为他的亲事操心,身为长子他也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他的婚事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那是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大事。
    所以身为少年的他尽管有时也不免有几分绮思,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妻子是个什么摸样,能不能同他像父母那般琴瑟和鸣。但他也一直沉默着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想着父母总会挑最合适的给自己。
    可是如今妹妹无意间的一句话,却为他打开了另一扇大门,如果未来的妻子是自己从前就认识的,并且也算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人,会不会更好些呢,这样至少避免了彻底的盲婚哑嫁。
    周延明听说二堂妹来找自己心下本有些诧异,然而在听明白对方的来意之后,他当下便拍着胸脯将事情答应下来了。
    “二妹妹,三哥知道这件事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三哥必帮你将这几个人查的清清楚楚,但凡有不妥之处,咱们大不了再选就是了,必要叫妹妹满意才好。”
    二姑娘在来时心下本还有些忐忑,毕竟是隔房的兄妹自小在一块的日子也不多,可她没想到三哥倒颇有侠义心肠不仅一口就将事情答应了下来,居然还做了那样的承诺,至于他后来所说的一番话,不管结果如何,二姑娘心里也是感动非常的。
    自从出事到现在,二姑娘即便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没哭过,就更别提是在人前了,反要打叠起精神来安慰满腔不平的母亲。
    只是此刻,周延明的一席话却说的她心里酸楚难言,二姑娘转过身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这才红了眼睛对周延明行礼:“如此妹妹在这里就先谢过三哥了。”
    ☆、第47章 定下(二更)
    第二日一早,魏绾仔细梳洗过后,便过上房来同母亲说她要出门了。
    魏夫人看着女儿,觉得今日她虽不说穿的格外隆重可看着也是精心打理过的,一身柳绿色绣荷叶荷花衣裙更是衬得她气质清新脱俗,且这些日子这孩子不知为何清减了些,更显得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今日她的气色看着倒比前两日好了不少,仿佛是有什么事突然想通了,那双眼睛里怎么看都透出骨子破釜沉舟的味。
    魏夫人心里有些疑惑,可又怕问多了倒惹的孩子心烦,想着那周家的珍姐儿是个娇憨的,女儿同她说的来,出去散散心没准也就好了。
    正好早上庄子里送来了极新鲜的鱼虾,魏夫人便让人收拾了让女儿带去:“到了那府里,记得跟你周伯母问好,就说那鱼都是咱们自己家庄子上出的,吃着放心也新鲜,给她和延青两人炖汤喝正合适。”
    魏绾听母亲提起周延青,愣了愣,突然脱口而出问了一句:“母亲觉得延青哥哥怎么样?”
    因着两家也算是通家之好,加上自己和柳氏本就是闺中密友,两家的孩子从小也是一块玩耍的,见女儿问起周延青魏夫人也就没多想,只笑着说:“延青那孩子自是没的说,不管是出身样貌,还是为人性情那都是一等一的。”
    “延青哥哥真有母亲说的那样好?”魏绾听母亲这样说,心下便是一喜,可她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魏夫人奇怪的看着女儿,嘴里说到:“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你同你延青哥哥打小就认识,他好不好难道你不知道?”
    “是,我自是知道延青哥哥是个好的。”魏绾兀自低声说了一句,如果我不知道他的好,又怎会因为珍姐儿一句“母亲在选大嫂”而每日费尽思量,辗转难眠呢?
    魏绾想起那天听珍姐儿说起周伯母在替延青哥哥相看亲事时自己的心情,又想想这些日子她一个人所受的煎熬,突然生出股子决绝的勇气,抬头看向母亲,一字一句的朝她说到:“既然延青哥哥这样好,那让他给母亲当女婿好不好?”
    晴天霹雳,魏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女儿,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直过了半响,魏夫人才总算回过神来,有些艰难的朝女儿问到:“你这些日子就是为了这事心烦?”
    魏绾红着脸点了点头,为着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到底没有否认母亲的说法。
    “你是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来的?”
    “那日女儿去长公主府赴宴,听珍姐儿无意中说起周伯母正在替延青哥哥相看亲事。。。。。。。”
    魏夫人闻言不免自责,因着这一胎来的不容易,她自知道怀孕后便不再出门了,每日只是安心在家养胎,因此竟不曾听说柳氏到处相看儿媳妇的事。
    结果,倒害的女儿自己要替自己的终生大事操心起来。
    想到这里,魏夫人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说到:“走,母亲和你一起去。”
    魏绾有些傻眼,她最近之所以发愁,是因听珍姐儿话里的意思,周伯母似乎并未将自己当成延青哥哥妻子的人选考虑在内。她几经挣扎后决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她决定今天亲自去问问延青哥哥,如若他也对她有意,那她就豁出去,让母亲上门提亲去。
    看着傻愣在一旁的女儿,魏夫人又是感叹又是好笑,拉了女儿的手问到:“怎么傻啦,你不会以为光靠你自己就能把亲事定下来吧。”
    刚才一鼓作气将话说出口后,现在魏绾倒是羞涩起来,如今又听母亲将话说的直白,就更是羞的不知如何是好,魏夫人见她这样,不免打趣到:“你这孩子,刚才不是胆子挺大,这会子怎么又缩回去了。想当初你母亲我可是直接就同你父亲说他除了我,谁也不能娶的。”
    魏绾闻言抬头惊讶的看向母亲,她从不知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她现在总算知道自己的大胆是从哪儿来的了,而且比起母亲她似乎还逊色了些。
    这里,柳氏昨日因着女儿的一句话倒是茅塞顿开,同丈夫商量后也觉得魏家是个不错的选择。至于儿子那里,昨晚柳氏也探了探口风,那孩子虽没明说什么,但也不像是反对的意思。况且她和程氏关系好,以后做了亲家两下里到也便宜。
    当时火爆的场面直到半月后周宝珍同萧绍描述起来的时候还是眉飞色舞。
    那天皇帝临时宣萧绍进宫,说是京畿附近的山里最近突然出现了一伙山贼,拦截过往商旅且从不留活口,搅扰的四邻不安。更有甚者前日居然还劫杀了一位外放出京的官及其家眷,并掳走了那家的小姐,鉴于这伙人来去无踪手段又特别凶残,特派他领军前去剿匪。
    这差事初听还有些道理,可细想就算这股土匪特别心狠手辣,可到底也没成气候,况且京里有多少武官将领,怎么说也够不上他一个率领过千军万马的异姓王世子亲自带兵去剿匪,杀鸡焉用牛刀?
    可皇帝心里不痛快,就算再离谱的差事你也得接不是。虽说皇帝未必真有心要将公主嫁给萧绍,可他那躲之不及的摸样,多少也惹恼了皇帝,严重伤害了皇帝陛下的自尊,所以少不得要恶心萧绍一下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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