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珏看着君黎,这个人,从一开始就牢牢地锁住了她的目光的男人!君黎或许永远都不知道,雷劫轰鸣之下,他向她伸出的那只手,代表着什么……
    那是绝望之中,衍生出来的一道光!从她见到这个人,得到那个答案的那一刻起,凌珏就知道,哪怕万劫不复,她也认了!
    哪怕,哪怕那个时间,那个人的出现……
    “你看了我很久吗……”凌珏的愈发的迷惑了,记忆中,那个在这个世界挣扎着求生的小凌珏是什么模样的?其实,真的挺惨的……
    也,挺黑暗的……
    她幼年时的记忆,今日也在不断的复苏之中,夹杂着新生的夜绝殇的回忆。但是那些记忆,终究是已经隔得太远了,远到记忆中,她曾经试图珍重的人,都化作了一抔黄土,无论是凌老夫人,还是叶雪若,还有凌玖……
    一个一个的,都是她曾经抓不住的!
    因为弱小,因为无能!所以凌珏这个名字,就注定被欺凌!她有着无可比拟的天赋,但是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啊!哪怕再天资聪疑,也总有力所难及……
    凌珏想了想当年的自己,到如今,却也生不出什么悲凉之感来了,虽然真的不是一般的惨,但是想要让如今的魔尊陛下触景生情,当真是不可能的了!“我的出生,意味着,凌振庭和兰楹婚姻的破裂……”她是个提取那两人基因由实验室造出来的再由旁人代孕孩子,虽然承继了那两人的血脉,但是,跟凌玖和言律不一样,凌珏,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君黎默默圈住了凌珏的腰,他将她拥入怀中,其实这个动作,君黎很少做出这样彰显凌珏弱势的动作的,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喜欢在她面前装傻示弱的。只不过,他见证了她全部的过往,又怎会不知道,当年的凌珏,在凌家那个地方,过得究竟是什么日子……
    可是君黎就那样看着,看着她在绝望之中挣扎,看着她一点一点泯灭掉属于孩童的纯真!看着她逐渐在自己的心头筑下厚厚的堡垒,至少,将她的整颗心都隐藏起来……
    那个时候,君黎是怎么想的?这孩子果然天命奇舛,是需要好好磨砺一番,才能修成正果,终成大道啊!
    但是,她是天选的魔尊,会不会走歪,那就不可知了……
    在以后的无数年,君黎曾无数次痛恨自己的袖手旁观!将他稚嫩单纯的绝殇当做乐子一般在看的吗?看她苦苦挣扎不得解脱,看她一次又一次地被欺辱被践踏被抛弃!
    他怎么,怎么忍心……
    凌珏靠着君黎的胸膛,这样被这个男人包容的姿势,她也很久没有体会到了!至少在她还是神的时候,就从未有过!君黎对她,最亲密的举动,不过是一个摸头的奖励罢了……
    但是尽管是那样,也是很稀有的!
    夜绝殇还是很喜欢跟君黎亲近的!这个人,一开始,就给了她一盏不灭的灵灯,不会熄灭啊!多么美好啊!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微弱的火苗,也足够让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孩子得到安慰,她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失去了……
    君黎在夜绝殇身上倾注了兴趣和精力,他想着这个孩子,将来有一日究竟是能够达到怎样的境地?她当真会如天道的预言那般,成为自己攻不克的劫难吗?
    虽然自负的神尊是觉得不会的!因为他已经中途接手这个小姑凉的教导职责了!就凭他的道行,难不成还治不了这么一个嫩娃娃?他若真是那般的失败,倒也算得上是,死的活该了!
    这个尚在成长中的皇者,这个将由他一手教导出来的皇,又会走上怎样的道路?
    君黎惯来自负,却未曾想,他一生的傲骨,都折在这个人身上了……
    凌珏嗅着君黎身上淡淡的檀香,她的意识得到了安宁,她轻声诉说着她混乱纠结的心绪,“君黎,你觉的,我会救言律吗……”虽然跟自己的男人谈论另一个男人不太好啊!而且君黎还是个绝世大醋王!
    哪怕,那个男人是自己这具身体同母异父的哥哥……
    凌珏其实弄不懂自己的情绪,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不会帮言律一把!那个,曾经在幼小的凌珏心中,憧憬和羡慕的对象……
    虽然听到了别的不相干的男人的名字让君黎的眉眼一跳,不过人家君妖妃到底是经历过大世面的,怎么可能因为这个一点子没影的事儿而失态呢?
    君黎摸了摸凌珏的发,他的声音低沉而又绵长,响在凌珏大的耳畔。“殇儿以前,很羡慕他吧……”想到了言律这个人,这个人的身份,君黎自然心下了然!
    曾经的小凌珏,真的很羡慕那个哥哥啊!
    哪怕是凌玖,也无法达到对言律的那嫉恨而又羡慕的情感!她到底是一个孩子,是一个干净的灵魂!也会想要母亲的疼宠,也会试图得到亲属的宠溺……
    叶雪若就算是真心对她再好,有怎么,怎么及得上真正的母亲呢?
    可是这一切,都是不会属于凌珏的……
    “也许吧……”凌珏将头往君黎怀里埋了埋,她虽然记得画面,但是当时究竟是怎样的情绪,她是真的不明了了!至少,魔尊陛下是没有嫉恨这种玩意儿的!也没人能让她产生这种东西,这寰宇三千界,还有混沌之主夜绝殇所得不到的东西吗?
    如果真有的话,那大抵就是她遗失的情感了……
    奈何,夜绝殇对什么都淡淡的,不然,她与君黎之间也断不会就这样蹉跎了……
    凌珏往君黎怀里不断蹭着,往日里,她是断不会这般的局促的,不过如今,倒是有几分不明朗了!似乎是因着幼年的那些心思被揭穿了,而有了些许的不同,她有了烦躁,也有些焦虑。毕竟应付情感这种事情,真的不是凌珏所擅长的……
    再说了,当年的小凌珏,还是一个挺正常的人类啊!至少,她的七情六欲是全的……
    “我那时,开慧很早,大抵几个月的时候,就能听懂人话了……祖母,虽然对我很好,但也不能时时兼顾。凌珏这个人,对于凌家而言,就是一个污点和耻辱!虽说我这样的存在,在当今世道其实很常见的,当年在国外,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奈何,我出生于传承千年的大世家,最是重规矩不过了……”所以,她的出生,就注定了受人冷眼,在那个时代,凌珏这样的造物,就是污蔑了祖宗血脉,这样的孩子,连记入族谱的资格都没有……
    她是个,注定被排斥的存在……
    君黎抱着凌珏的手臂略微收紧,他低头,只看到了凌珏如云的墨发。尽管她的声音真的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君黎也知道,这就是她正常的状态,他的殇儿,不过是在诉说一段属于她的回忆罢了……
    但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君黎还是,不甘心啊!
    如果……
    可笑!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君黎闭上了眼眸,掩饰住眸底深藏的痛苦之意……
    凌珏尚未察觉到君黎的心态,不过如今是修斯提到了言律和千十三的那一场孽缘,她有些,有些无措罢了……
    “外人都道,凌珏是旷古奇今的鬼才,其实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的。我当初,并不知道我的身份,神魂尚且懵懂,但是却也明白,要想好好地活下去,就要表现出足够的价值!我的天资毋庸置疑,凌家族地里的老东西自然不会放过,虽说那些年,对一个孩子来说,负担有些过重了些,不过……我到底不是旁人,如今想来,其实挺不美好的!但是很要是计较起来,倒也无妨。君黎,我好像从来,就没有过得到长辈的过多疼宠,凌家的族老是如此,你,也是如此……”你们,都在给我灌输各种各样的知识和力量!
    在很多疲惫的夜晚,无论是小凌珏还是小绝殇,都有些茫然。她这样的生活,究竟有什么意思呢?难得得到温暖的祖母,能够给予她的其实并不多,自从天赋被认证之后,她就被族中隐世不出的老东西全权接管了……
    那个和蔼的老人家,也只有在教导自己医术的时候,才能帮着自己缓和一下情绪……
    可是该学的,还是要学的……
    尽管在三岁之后,她就跟凌家的孩子一起去上了族学,可是私下里,她比他们每一个人,承受的都要多的多!哪怕是被当做嫡系家主培养的凌琛,也远没有凌珏过得辛苦!
    因为那些人,想要把她打磨成一把剑!一把锋利无比的,只属于凌家的剑!
    凌珏记得,她杀的第一个人,是她的教官!一个四十多岁的退休军人亦是凌家麾下的死忠之一!他试图欺辱她,然后被她杀了……
    用一把从中折断的剑,用细嫩的双手握着,刺进了那个男人的心脏!一击,必杀!
    然后……
    那是试炼……
    从那个时候开始,凌珏站在斗兽场中间,抬头看向那群站在高处看热闹的或年老或壮年的凌家人!她就像一件在被逐渐打磨的剑矢一样,最后的命运,不过是被牢牢地掌控在这群人手里!
    凌珏不满!凌珏暴虐!!凌珏愤恨!!!
    可是她只能藏在心里!一个不被承认的血统,能够成为家族的一把利剑,这是慈悲不过的设施了吧?
    呵呵!简直可笑!!
    她凌珏,不需要这样的施舍!但是现在,她不得不接受,也不得不忍耐……
    在五岁之前,凌珏经历过地下斗兽场的血腥和杀戮,也被不止一次地丢进深山密林里历练!也有,被关在藏书阁里的时光……
    很多很多,那个不属于那个年纪,不属于一个女孩子的血腥,她都经历过……
    渐渐的,凌珏养成了那样的性子,她背地里一点一点地反哺给凌家人她的所得!那些老东西,其实挺欣慰的,他们对自己的成果,当真是满意极了!
    可是事实上,真的是这样的吗?
    一个家族的鼎盛,从来靠的不是一个人!当然了,凌珏这尊大佛是一例外,但是很可惜的就是————凌家人,完全没有那个觉悟的你懂不?
    更多涌现的天才后辈,只会夺走那些老东西的注意,再这样的情形之下,凌珏才堪堪有了喘息之力!她其实活的真的很艰难!但是,她又不得不这样就续下去……
    言律,是凌珏在从长白山回来之后遇到的!那一天,还是凌瑶的凌琁,因为担心她总是待在颐药堂里憋得太狠了,就硬是拖着她出去浪!
    她站在阴影里,看着那个中途插入的温和清雅的女人,看着她温柔地抚摸着言律的头!看着他们母子默契的微笑,看着那个男孩子,腼腆地在母亲的侧脸上印下了一个温和的吻……
    高大英俊的男人现身,他拥着一家三口,带着幸福的笑容。
    再接着出现的男人,小心地呵护着怀中大着肚子的女人,他们相遇,却也相视一笑,而且相谈甚欢,似乎毫无芥蒂……
    凌珏看着那和睦交谈的画面,男人品茗引论,女人小声交谈,那个男孩子小心地摸着孕妇圆滚滚的肚子!这一切,当真是温馨和睦的紧啊!
    这是这一切,这一切对她,对凌珏而言,真是莫大的讽刺了!
    呵!凌珏当然知道那个女人是谁,那个孩子是谁,那个男人是谁!那一对夫妻是谁!!
    瞧瞧这温馨和睦的画面,就像她是一个多余的玩意儿一样!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一对因为胡乱的预言而被迫绑在一起的并不相爱的男女!
    他们谁,不厌恶自己的存在?
    从那一刻起!凌珏就发疯了一般在心底种下了一颗种子!
    她要一个属于自己的人!只属于自己永远不会被剥夺被都走的人!只要是她能有的,她必将,能够为那对自己付出一生忠贞的人,倾尽所有!
    同母异父的哥哥言律所享有的幸福,还有再婚的父亲和继母的温馨和睦!两对夫妻,甚至是不在乎对方的爱人和自己的枕边人有一个孩子!!
    凌珏,这个生命的存在,果然就是一个笑话!
    但是,她凌珏,从来都不会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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