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青枝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得,神秘兮兮地四下看了圈,起身凑到陆令容跟前,低声道:“我们老爷极看重梅氏,对她异乎寻常的好,府里渐渐就有了闲言碎语,说……”
    “说什么。”
    陆令容忙问。
    “说老爷偷媳。”
    青枝脸通红,十分不好意思地把这腌臜事说出来:“太太略劝过老爷几句,别对儿媳妇太好,隔三差五地就给田契铺子,叫外人知道不像话。老爷恼了,厉声呵斥过太太几回,可还是不收敛,我听说老爷之所以纳那个姨娘雁秋,是因为想学南方话,和梅氏靠的更近些。”
    “这种话你都敢传,快快住嘴。”
    陆令容也是大惊。
    其实她也奇怪,梅氏出身寒酸,陈砚松怎么会让她当儿媳妇。
    莫不是,真生了脏心思?
    “姑娘别不信呀。”
    青枝急了,忙道:“太太莫名生了场邪病,来势汹汹,我看这里边有蹊跷。难道……”
    青枝惊得咬了下舌头:“大奶奶怀的,竟是老爷的,老爷是想除了多嘴碍眼的太太,给梅氏腾位置。”
    “越说越离谱了。”
    陆令容嗔了句,正色道:“这话你就在我跟前说说,回去千万别提。姨丈是个什么人,还用我告诉你?对待下人犹如猪狗,刑罚便是羽林卫恐怕都比不过,他若是知道你编排他,定饶不了你。”
    陆令容皱眉,思量了片刻:“我是担心姨丈知道红蝉怀孕,容不下她,轻则打胎,重则要命。”
    “那怎么办。”
    青枝忙问。
    “我有个主意,就怕你不敢做。”
    陆令容手捂住心口,莞尔一笑。
    “姑娘尽管说。”
    陆令容笑道:“姨丈和表哥都不是良善之辈,可表嫂却是个心软正直的。你回去后多加暗示,让她知道表哥外头养个外室,她这么个秉性,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红蝉被姨丈发落,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她肯定会把红蝉接到府里去的。”
    “嗯。”
    青枝连连点头,夸赞表小姐看人准。
    “还有一事。”
    陆令容眼里忽然闪过抹狠厉,狞笑了声:“你不是一直想给你姐姐青鸳讨个公道么,我有个主意。”
    陆令容凑到青枝耳边,轻声说了番话。
    青枝听了后脸色大变,很是惊恐。
    “你敢做么?”
    陆令容笑着问。
    “这……”青枝犹豫了。
    “先不用急着答应。”
    陆令容懒懒地窝在躺椅上,掐着佛珠,笑道:“你回去想清楚后,在答复我。”
    青枝低下头,没敢接声,忽然抬起了,咬牙道:“我和姐姐都受过姑娘的大恩,姑娘就算叫我死,我都没二话。”
    “好。”
    陆令容点头笑笑,脸颊升起抹异样的红晕,她感觉血又热了,燥得难受,一闭眼,往事忽然在脑海中重现。
    当初在曹县,左良傅不守承诺倒罢了,还和夜郎西拿着药方百般羞辱她;
    如今在洛阳,表哥把她当成个卑贱外室,随意干涉她的婚事,害她被郭夫人拒绝羞辱;
    梅盈袖,从去年到现在,我因为你受了多少委屈,都一笔笔记着呢,咱们走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  盈袖:我做错什么了,年度最惨背锅侠
    陆令容:谁让左良傅、陈南淮、谢子风喜欢你,他们羞辱过我,所以我就欺负你
    盈袖:……怪我过分美丽?
    ————
    说个恐怖故事,我没存稿了……
    第118章 发威
    七日后
    陈府
    自打过了清明后, 天就一日暖胜一日,郊外草色青青,飞花如雪, 洛阳城又掀起了踏青游玩的浪潮。
    首富陈家亦将园林开放, 供游人百姓观赏,甚至还会提供今春的好茶和上等糕点, 一个子儿都不收, 真真是一派盛世的光景。
    外头多自由,陈府就多压抑。
    午睡醒后,盈袖坐在梳妆台前, 百无聊赖地整理着妆粉和胭脂, 透过镜子往后看, 荷欢正给拾掇绣床, 而青枝则整理着衣柜。
    盈袖打了个哈切, 手支撑在下巴, 盯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这几日,发生了很多事。
    头一件, 她和陈南淮在冷战, 已经分开住两三天了, 见面也不说话,各自拧身离开, 她在婚房住,而他,睡在跟前的小书楼。
    想到此, 盈袖眉头深锁。
    自打那日寿宴上,她被长宁侯家的四公子拿藤球砸到后,头就开始发疼, 记忆仿佛恢复得更快了。
    譬如,她记起自己被哥嫂带回桃溪乡,那日雪下得很大,陈老爷携着南淮来家里说亲,她被陈南淮捅了一刀,后来,左良傅把重伤的她抱走……
    小腹忽然一痛,盈袖手指轻按住,没错的,她的肚脐上面确实有个小疤。
    所以,陈南淮当初给她说的那些话,什么他们两人南方见面后相爱,什么她被左良傅引诱,全都是骗人的。
    盈袖愤恨地拍了下梳妆台,陈南淮当真太狠毒了。
    有时候她真的好想再撞一下头,那么兴许,还能记起更多。
    “姑娘,要不要吃点东西。”
    荷欢将被子拾掇起,随口问了句。
    “给我做碗鱼头豆腐汤吧,另外再单另煮个面,待会儿泡鱼汤里吃。”
    盈袖淡淡地说了句,她害口,好像没以前那么厉害了,能吃东西了。
    “奴这就给你做。”
    荷欢大喜,忙不迭跑去小厨房了。
    盈袖摇头笑笑,若这陈府还有谁真心待她,那只有荷欢了。
    这几日,洛阳和陈府都相当热闹。
    谢子风天天都来,他是国公爷的幼子,好名声在外,哪怕揣着歹心思上门,陈砚松也不好意思拒绝。
    可是即便谢子风能进门,也去不了内院见她。
    因为陈南淮下了命令,让仆妇、家丁时时刻刻盯着谢三爷,好吃好喝待着,但谁都不许理他,更不许他乱闯。
    听外院的妈妈说,谢子风恼了,破口大骂,希望把大爷激出来,谁承想大爷压根不理会他。
    这位谢三爷回家后开始写诗,题材呢,要么缅怀兄弟情谊,要么歌颂真挚爱情和美人,要么咒骂小人……皆暗有所指。
    不仅如此,他还找了刻书局,把这些诗大量勘刻下来,散发在洛阳的每个角落,便是那讨饭的叫花子,手里都有一两张呢。
    原本洛阳就盛传谢三爷和陈大爷之间关系不正常,这下好了,谢三这疯狂举动,可不坐实了两人的龙阳之癖么。
    想到此,盈袖不禁莞尔。
    该,恶人自有恶人磨。看来当初赌对了,谢老三肯定会帮她恢复记忆的。
    这不,最近谢子风又闹出新的幺蛾子了,竟开始绝食,说自己不行了,一定要在死前再见一眼南淮夫妇。
    国公爷夫妇心都要操碎了,怎么打骂劝说都没用。
    最后把郭夫人逼得没法子了,觉得儿子肯定是中邪了,直接将饿晕了的儿子带到玄虚观,希望神仙真人能把缠着儿子的邪祟驱逐。
    还记得陈南淮听了这些事,脸色极差,一开始还在她跟前忍着,后面就开始和她吵,大致就是嫌她太过招摇,把谢子风魂儿都勾没了,若不是她,谢子风怎么会和他决裂?
    她没理,他越气了。
    阴沉着脸,抱怨:“原本还想着去外头避避,谁让你嘴欠,给外人说咱们要去龙虎驿,这下好了,就家里待着吧。”
    听了这话,她笑了笑:“是,我嘴欠,可我从未说过假话,做过恶事。”
    还记得陈南淮登时大怒,把手头的茶盏用力摔到地上,喝骂:“我几时说过假话?你如果当初不勾引,谢子风能这么疯癫?都是因为你,谢子风当着洛阳所有豪贵的面儿打我,害我丢尽了人;还是因为太宠你,我才废了长宁侯家四公子的手脚,姑娘,做人别太作,挺讨人烦的。”
    她听了这话,笑了笑,问:“是,都是我的错,我让大爷受委屈蒙羞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在陈家待下去了,大爷是不是该赐我封休书。”
    当时陈南淮一愣,直勾勾地盯着她,冷笑了声,说:“你要是再给我惹麻烦,休书是迟早的事。”
    自此后,她和陈南淮就没再说过话。
    他连夜让海月收拾被褥,搬去了隔壁小书楼。
    老爷今年新订了个规矩,只要他在家,她和陈南淮必须陪他和袁太太的灵位一起用晚饭。
    陈南淮不愿见她,每每都推脱身上的伤还疼,下不了床。
    可规矩不能坏,她只能和老爷两个用饭。
    其实,一开始她真的挺怕那些流言蜚语的。后面大抵记忆开始恢复,下意识觉得陈砚松仿佛也没那么好色猥琐,并没有对她生出下作的想法,是真的像父亲关爱孩子一般,对她好。
    很关心她,桌子上全都是她爱吃的菜,唯一让人膈应的,就是吃饭前,她必须先给袁太太上三柱清香,而用饭的时候,陈砚松会忽然扭头,红着眼,对着灵位唠叨。
    “玉珠,大奶奶这几日不害口了,能吃东西了。”
    “玉珠,咱们年底就要抱孙子了。”
    “玉珠,如果你还活着,该多好,咱们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过日子,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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