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世在京城几乎足不出户,怎么会惹到一个瓦匠?还是说,有人指使匡大这么做?
    池长庭拿起桌上的画细细端详,眼中逐渐翻出血色。
    他暗自缓了缓语气,镇定道:“等我派人仔细查过这个匡大再说!”说罢,找出火折子,把画烧了。
    “以后不要画了,不要让人把你和这个人联系上——”池长庭嘱咐道,一回头,却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阿棠?”
    池棠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脸色很难看。
    “爹爹……”她唤了一声,感觉喉咙干得厉害,咽了咽口水,才继续说道,“我在自家马车上,被那个蒙面人打晕后,醒过一次——”
    “醒来后,被蒙了眼,身边有一个人……我当时太害怕,以为那个人就是打晕我的人,可……也许不是……”
    她当时太过惊恐,醒来后又不敢回忆,遗漏了许多细节。
    “那人的手比较细嫩,不像干粗活的……可能是另外一个人……”
    池长庭听得目眦欲裂。
    尽管她没有细说,可只言片语构成的情形也足以让他发狂。
    蒙了眼,身边有一个人,手……
    他咬了咬牙,抱着她的脑袋低声道:“阿棠别怕,阿棠很勇敢,你再想想,还有什么特别的?”
    那人特意蒙了阿棠的眼,或许是怕被她认出来,也许是当时认出来,也许是以后有机会认出来,总是和她有关联的人。
    前世包藏祸心,焉知今生不会?
    最好是能找出来。
    也许是在爹爹怀里的缘故,也许是刚才画画时已经努力回忆过那段可怕的记忆了,池棠这会儿倒没那么害怕了,认真又想了一会儿,道:“那个人,好像笑了一声……他身上穿的似乎是……记不清了,不过我有闻到一股香味,好像是那人身上用的熏香,很特别,没在其他地方闻过——哎!爹爹,头发!疼!”
    她每说一句,池长庭就抱她更紧一些,说到最后,紧得都扯到她头发了。
    池长庭忙松开,手忙脚乱地帮她理头发。
    池棠瞥见他眼眶发红,知道父亲大人又心疼自责了,忙安慰道:“爹爹,我其实也没受什么苦,才推搡两下就撞到头死了,接着就重生回到了爹爹身边,什么事也没有!”
    池长庭淡淡道:“你知道你刚刚画个画就把自己吓成什么样吗?”
    池棠心一虚,讷讷道:“这不是彻底吓一回就好了吗?我之前一直不敢想,反而一直怕着,索性整个儿回忆一遍,现在觉得也就这样了。”
    池长庭抚着她的脸,轻声道:“是,我们不能一直避着,放下恐惧,把那个人找出来,然后——灭了他!”
    池棠打了个冷颤,刚要说话,却被他含怒抢断:“这种事容不得你心软,我不会给他机会再害你一次的!”
    池棠弱弱道:“我就是想说,你可别找错人了……”
    池长庭哼了一声,道:“这人身份不简单,害你的原因恐怕也不单纯!”
    “有多不简单?”池棠好奇问道。
    池长庭举起手放到池棠面前:“你看我的手。”
    池棠看了看,点头:“很好看!”
    池长庭噎了一下,狠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才又握住她的手,问道:“你觉得爹爹的手细嫩吗?”
    池棠摇头。
    爹爹的手生得很好,也没做过什么粗活,但是有一些习武练字的痕迹,和她的手一对比,就显得粗糙了。
    “那你觉得李俨的手细嫩吗?”他又问道。
    池棠红了红脸,摇头。
    太子殿下的手也有习武的痕迹,并不细嫩。
    “一个男子有一双连女人都觉得细嫩的手,那得要多养尊处优?何况你提到的那个奇异的香,恐怕是你没有闻过的西域贡香,回头我去搜集一些香料来给你辨认一下!”池长庭道。
    池棠点头应下。
    池长庭摆了摆手:“行了,你先回去歇着吧,匡大的事爹爹会处理。”
    池棠正要离开,却见他摆完手后垂下时,从袖筒里掉下了一支纸卷。
    “爹爹,你私带了什么兵部的机密回来?”池棠随口问道。
    池长庭弯腰捡起纸卷,看了一眼,递给她,道:“你也看看,或许你的仇人就在这名单上!”
    池棠精神一凛,展开纸卷。
    纸上只有五个名字。
    她的目光很快从上面四个掠过,停在了最后一个名字上——
    第220章 孤只娶阿棠
    “这是什么?”池棠轻声问道。
    “东宫选妃名单——”池长庭淡淡道,“这是从礼部抄回来的,上祀春宴后,先送御前过目,再送东宫择选名位,最后再送回御前,朱笔定下。”
    “礼部……那就是已经定下了?”池棠问道。
    池长庭看了她一眼。
    小脸低垂,看不到神色,但拿着名单的手却微微颤抖。
    “不算定下,只是礼部拟了名单而已。”池长庭缓了语气解释道,怕刺激到她。
    她突然抬头:“爹爹,你把东宫令牌还我,我要去找他!”
    池长庭吓了一跳:“你找他干什么?”
    她紧绷着脸,抿唇不答,看不出是悲是怒。
    池长庭养她这么大,害是第一次从她脸上找不到痕迹,不由心中忐忑,柔声劝道:“现在天晚了,要不……明天再去?”
    “不行!”她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万一明天就上呈御前了怎么办?”
    池长庭没想到她说哭就哭,顿时慌了手脚,一面替她擦泪,一面道:“不会不会,东宫选妃怎么也得等到殿试之后,陛下现在哪有空看这个?”
    “没空看也可以先呈上去压着,呈到了御前还能收回来吗?”她仍旧绷着脸,眼眶里泪珠儿打转,要落不落。
    池长庭看得心疼极了,柔声安慰道:“这就是个名单而已,别说还没呈上去,就算呈上御前,也不一定定下来,就算定下来,也有机会驳回,就算驳不回,他不是还能先拖着吗?他不想娶,总有办法不娶的,你不是说相信他吗?”
    “可那是衫衫啊!”
    一声嘶喊,泪落纸上,模糊了“陆子衫”三字。
    “他怎么可以娶衫衫?定下来也不行!天底下这么多人,为什么非要招惹衫衫?”
    池长庭叹了一声,道:“之前没听说有陆七,也不知道谁给添上去的,但无论是谁的主意,总不是他自己,说不定他都还没看到,这事真怪不了他。”
    池棠用力抹去泪水,哽咽道:“衫衫那么喜欢苏瑾,宁死也不肯和离,可是为了我,她还是放弃了苏瑾,我不管是不是他选的,他要是招惹衫衫,我就不要他了!
    这好啊!
    池长庭心中大动,正要喊好,可一低头,却见她眼里哀痛欲绝,话到嘴边,忙改口哄道:“别哭别哭,他可能还不知道,爹爹这就派人给他递消息!”
    “我自己去!”池棠坚持道。
    原本,她不好意思问,也不好意思说,可现在,她想问清楚,也想说清楚。
    想听他说清楚,也想自己说清楚。
    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让他有猜错的可能,更不想让他不知不觉踩了她的底线。
    退一万步说,万一他做不到,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见他了……
    池长庭倒是想拒绝,可小姑娘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怎么拒绝?
    急踱两个来回,抬头朝外喊了一声:“青衣!”
    片刻之后,青衣出现在门口。
    “把你主子叫来!”池长庭看着女儿,又是心疼又是恼火。
    他就说李俨这厮不合适,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才刚开始,就惹哭了阿棠。
    青衣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把我主子叫来?您老还记得我主子是太子吗?
    可转眼一看,又看到了哭成泪人儿的池小姑娘,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刚转身,却见展遇突然从外跑进来,直跑到池长庭身前,低声道:“太子殿下来了!”
    ……
    李俨大步迈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池长庭身边的池小姑娘。
    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眼睛红红的,看得他心疼极了。
    “你都告诉阿棠了?”李俨皱眉问道。
    池长庭一听,便知他也看到了选妃名单,冷冷一笑:“怎么?殿下原来是打算瞒着阿棠的?”
    女孩儿抬起头看他,眼里隐隐控诉。
    “不是!”李俨忙道,“陆七是阿棠的好友,孤绝不会与陆七有任何纠葛!”
    他看到这份名单时,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当初池小姑娘为陆小姑娘忍痛放弃苏瑾时,他还深表赞许过,没想到有一天会轮到自己,还好他一直让人盯着礼部,才及时发现。
    “那本奏折,孤已经让人从礼部拿走了,绝不会上呈御前!”言之凿凿,不容置疑。
    池棠蓦地双眸一亮。
    他知道她在意什么,他知道她想要什么。
    原来可以什么都不说,他就能明白。
    “拿走一份,还能再写一份,明天不会上呈,后天还是能上呈!”池长庭冷哼道,挪了挪身子,挡在女儿身前。
    当着他的面就这样眉目传情,以后还得了?
    李俨收回目光,直直地看着池长庭,道:“去年除夕,孤向池公承诺过,东宫妃的名单上,只会有阿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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