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池长庭刚把自己收拾好,就听说李俨来了,忙起身迎出。
    匆匆一礼,开口便问:“阿棠说姚十一有意将臣引至山神庙,魏王的出现是巧合吗?”
    李俨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昨夜陛下遇刺,赵王、蜀王、魏王及梁王分四个方向追缉刺客,梁王西,赵王南,魏王东,蜀王北!”
    池长庭眉头一皱,道:“姚十一原本同臣约在玉华山西的一个驿站,后来临时改了南面的山神庙,可无论哪一个,都跟魏王无关。”
    搜捕刺客,而后发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池长庭。
    “魏王说他在东面搜捕无果,猜想刺客与劫匪可能都是姚氏余孽,就想去西面看看,途径山神庙。”李俨道。
    池长庭眉心不展:“殿下以为几分可信?”
    李俨摇头:“不知。”
    没有人能证明苏瑾就是姚十一,也没有人能证明刺杀皇帝的刺客就是姚氏余孽。
    她绕了这么一大圈,是做了两手准备。
    一是用阿棠要挟他自投罗网,要的肯定是他的命;其二,万一没有成功杀死他,也可以诬陷他为刺客同党。
    姚十一想的应该是将这个把柄送到赵王手里,但最后是梁王选择了西面,由此可见,梁王和赵王与姚十一应该都没有约定。
    也许是姚十一一厢情愿想把梁王摘出来,结果来收场的却是魏王。
    皇子之中,蜀王和魏王都没什么势力,也不争权夺利,遇到这样的事,对魏王来说也很烫手。
    所以这个结果似乎并不在姚十一的预料中?
    思索良久无果,池长庭只好放下,又问:“那些人都灭口了?”
    李俨又摇头:“剩了一个秦归,自呈偶然撞见歹人挟持阿棠,便被捉了同行,还因此断了一指,魏王信了,将他带走了。”
    池长庭心中一惊:“断了一指?”
    李俨“嗯”了一声,道:“他以琴入翰林待诏,断指则断其仕途,不可能出自自愿,也就不由得人不信!”
    池长庭沉默片刻,道:“姚十一曾以断指要挟臣,臣起初还以为是……”
    李俨也沉默了,心里似被火烤着一样。
    找到她的是朱弦,护着她的是池长庭,替她断指的是秦归。
    他什么也没做……
    “听阿棠说,殿下今日本应被困宫中?”池长庭问道。
    其实在看到太子殿下穿着便服,又没带太子亲卫没骑马时,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无事,孤自有主意。”李俨道,“池卿擅自回程,最好进宫一趟。”
    池长庭点头:“我等阿棠睡下了进宫。”
    李俨微怔,问道:“她还好吗?”
    池长庭揉了揉眉心,道:“姚十一是她亲手杀的。”
    李俨瞬间变色:“孤去看看她!”说罢,也不再征求池长庭的意见,直接拂袖而去。
    池长庭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去。
    如今这情况,阿棠见了他反而紧张,倒是容易想起白天的事,小儿女说些情话甜一甜更能分散注意力……
    ……
    然而李俨并没能见到池棠。
    还没走到,便见院门口倚着的人影走出两步,朝自己行礼:“太子殿下!”
    李俨眉心紧皱:“你是何人?”
    后宅之地,怎么还有男子?而且这男子十分面生,他没有印象池长庭身边还有这么一人。
    “七凤谷弟子窦淮,见过太子殿下!”男子不卑不亢再行一礼。
    李俨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窦淮虽侧身让路,却在李俨经过身前时说了一句:“小师侄已经睡下了。”
    李俨停步看他。
    他恍然改口:“小师侄就是池姑娘,池师兄原是我派师叔收的外门弟子。”
    李俨没有作声,继续往里走。
    走到门口时,正要抬手推门,门却自己开了。
    朱弦站在门口挑了挑眉,笑道:“太子殿下啊,棠棠已经睡下了,改天再来吧!”
    李俨沉默片刻,问道:“几时睡下的?”
    朱弦叹道:“一刻钟前吧!洗澡的时候就睡着了,可怜见的,也不知担惊受怕了多久没睡——”突然问他,“棠棠是什么时候被绑走的?怎么没人看着她?”
    李俨抿唇不语。
    此时刚近黄昏,因为天热,门窗都开着,院子里安安静静,只剩枝头的蝉鸣。
    他在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从遇险到回家,差不多是整整十二个时辰。
    这十二个时辰内,他都做了些什么?
    她被劫持的时候该是如何无助?她受断指威胁的时候该是如何惊恐?她不得已杀人的时候该是如何失控?
    她累极睡着的时候是不是还委屈着?有没有怨怪他?
    “殿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先传御医?”池长庭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从未见过太子殿下这般失魂落魄模样,不就没见到阿棠吗?明天见不行吗?
    “不必!”李俨淡淡说了声,上前一步,正要说话,仁德殿的门便打开了。
    内侍大监李良辅走出施礼,道:“殿下和少卿进去吧!陛下等着呢!”
    太子殿下抬步入内,走至大殿中央,袍角掀起,正欲下跪。
    突然,整个人朝前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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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5章 留下为质
    池长庭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一进门,就有仆从来报,池棠梦魇了。
    走到后院外,隔着院门便听见了朱弦的声音:“做噩梦很正常的,我第一次……也做噩梦,还连做了好几天,你习惯一下吧!”
    “你会不会哄人啊!”媚娘愤懑了一声,又软了语气道,“姑娘别怕,媚娘陪你,我们在枕头下放个剪子,梦魇就不会来找你了……媚娘陪你一起睡好不好?”听着像哄孩子一样。
    池长庭心中一叹,迈进院子,恰好听到池棠问道:“我爹呢?”
    声音虚弱沙哑,却还算镇定。
    池长庭突然心里泛疼。
    终究是受了苦,才会突然长大。
    “让厨房做些吃的来。”吩咐了院中侍女一声,走近卧房窗边,敲了敲,“我在。”
    屋内窸窣碰撞了一会儿,便听见脚步声近。
    窗被推开,露出一张极不起眼的蜡黄小脸,忧心忡忡地问:“爹爹,你进宫了吗?”
    池长庭点了点头:“已经没事了。”
    她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池长庭无奈一笑,转身进了正屋——
    “你何必亲自动手?爹爹难道对付不了一个姚十一?”池长庭看着她眉目间的憔悴疲惫心疼得不行。
    屋里没了第三人,池棠轻声道:“是她杀了你,也是她害死了衫衫,我前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这一次,既然让我知道了,总是要给你们报仇的——”见他眉头紧皱,便冲他一笑,“原以为有两个仇人,结果是同一人,只用报一次仇就好了,多省事啊!”
    池长庭叹息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池棠娇娇地安慰道:“爹爹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我又不是坏人,我也没做错,既问心无愧,就不会郁结于心,何况如今前世的遗憾已了,无仇无怨,一身轻快呢!”
    池长庭忍不住斜了她一眼。
    这姑娘是不是把自己的事给忘了?光记得他和陆七的仇,你自己呢?
    “爹爹,你进宫后陛下怎么说?”池棠安慰完父亲继续问正事。
    池长庭答道:“个中缘由我已经向陛下说清楚了,陛下没有怪罪,不过我天亮之前就要走了,免得让太多人发现,不好收场。”
    “就这样?”池棠还是半信半疑。
    那位陛下,看起来没那么善解人意啊?
    池长庭沉吟片刻,道:“我原想将你送到淑妃身边住几个月。”
    池棠怔了怔,问道:“陛下没有答应吗?”
    池长庭点了点头,见她一派懵懂,索性说得更清楚一些:“为君者心思莫测,陛下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对我这次擅自回来还是有些想法的,我想将你送到淑妃身边,其一,是为你的安全,其二,也是为让陛下安心。”
    池棠这下听懂了。
    这是要送她进宫为质啊!
    “那陛下怎么没答应呢?”池棠倒不在乎进宫为质这件事,爹爹既然这样安排,必然是妥当的,何况淑妃娘娘还是陆先生和衫衫的姑母,都是自己人。
    嗯……离太子殿下也近了……
    池长庭道:“虽然没让你进宫,但是留你在玉华山了,到六月中再随驾回京——”顿了顿,“另外赐了两名侍卫帮你守着家宅。”
    池棠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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