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大概,和我一样,被种了同命结。”
    十六的声音并不大,可何冲却立刻紧紧盯向她伸出的手腕,那里果然生了一条红se暗线,若有似无地沿着青se血管蜿蜒开,似乎要钻进皮肤里去,再往小主子那里看去,他举了手正在查看,果然,也有。
    b他的目光更有压力的,是那双桃花眼投来的视线,说不清楚是怒是恨,只觉得像是无端端堕进冬夜凉月下冻起来的冰窟窿,没一丝热气。
    “小道士,妄言是要被剥皮拔舌的。”他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少年人的清俊,可外表越是蛊惑人心,话语就越让人胆寒。
    “我没有撒谎。”十六转过去,看着那双桃花眼,直愣愣地说道。
    她确实没有撒谎,他们二人是被种了同命结。
    诱牢阵以纯yan血为基,以y质血为介,yyan调和,循环不灭,能诱法力高强的jing怪入阵,最大的优势就在于能将jing怪困于阵中活捉。
    这阵法就相当于下了契,可谁曾想这鸟怪是极为罕见的雌雄双生,被困在阵中的又偏偏是雌鸟,以y身为代价冲撞阵心,生生破了这阵。
    可阵破了,下的契却还在,他们二人的血混在一起,立下的契法循环不灭,直至捉住立契时要捉之物方可休止。
    现在雌鸟si了,雄鸟逃了,自然没有成契,于是便反噬到立契之人身上,也就是他们两个倒霉蛋。
    何况.....
    十六清清嗓子,说道:“这鸟是双生一对,本该同日生同日si,一日不分、同运同命,如今这雌鸟填了阵眼,血尽而亡,等于拿命下咒,报复让它与伴偶分离之人,所以我俩才会被种了同命结。”
    “不信,你看看你手腕上有没有红线好了,出家人不打诳语。”
    十六是没说话,那鸟确实是同命鸟,独si便会生咒,她只是巧妙地、恰当地、十分值得理解的,稍稍省略了自己这阵法在其中起的作用。
    同时,她也终于记起来了,为什么这阵法如此绝妙却甚少使用,以至于那本书都在角落积灰,无人问津。
    一是纯yan血万里挑一,二是此阵虽道法无穷,能活捉大妖,但同样它也立契无悔,一旦不成便会转嫁到设阵人身上。
    关键警示居然是写在翻过来的第二页的,这么重要的内容,应该用红笔在开头重重写上三遍的啊。
    师父!十六被你害苦了!
    阵法的反噬,加上同命鸟的诅咒,就成了他们二人现在手腕上种下的同命结。
    “你是说,我要和你这样一个没用的道士,同生共si?”
    月亮越发b近了,低低地垂在山头,莫名压抑而诡谲,夜风烈得和刀子一样,将被月影g勒的少年的身影吹得散动,他用红绳子束起来的发丝疯狂地被烈风挑动着,隐隐像生了细细触角的狂兽。
    十六心里不是不怕的,这样喜怒无常又显然毫无生si观念束缚的人,再加上他身后随时待发的强弩和数不清的jing兵,他们十数人根本无力抗击。
    现在她手腕上的,既是她的催命符,也是她的保命符。
    “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只是我痛,你也会痛,我si,你必然也亡。”
    不知是从哪里生出的胆子,或许是她自小便学习如何装腔作势,这话说得倒是信誓旦旦、颇为让人信服。
    “这是讹上我了?”
    那少年却没动怒,反而挂上一抹极淡的笑,随即眼神一变,像是在看着愚蠢而又莽撞的猎物。
    “可惜了,就算真是如此,你身后还有那么多人可供我杀个痛快,是把r0u一片片剔下来,还是把血放g了,再全部做成吃食,让你一点点吃下去,我可以慢慢试。”
    他红润的唇翘了起来,露出一点雪亮的牙齿,牙尖小而锐利,倒正适合撕咬开猎物的皮r0u。
    “哦,对了,你别想用自戕来威胁我,无论是把你用软布日夜绑起来,还是囚在暗室里永不见光,都是办法,半点不会影响我的命势。”
    “要折磨人,有时候根本不用见血,那都是下等玩意了。”
    他的话里甚至还有些不屑于寻常手段的自矜,语气平淡又寻常,可十六不知为何能感觉到,他说的都是真的。
    一阵颤栗从她尾椎骨窜了上来,那是一种害怕混合着应激本能的复杂感受,她的脊骨都像有天上的细火闪突然刺过,即便再愚蠢的困兽,在这种时候也会想尽办法求生。
    “这同命结也不是不能解!”她终于说出少年想要听的话。
    少年似乎料到了,唇边绽出笑容,似春景融融,可偏偏是在这诡谲的夜里,让人更加发凉。
    “乖,这才像话。”他就像对着终于学会了咬球的细犬,褒奖一样诱哄道。
    “可你能不能答应我,若是解了,便放我们一命,以后也永不再追究。”十六看着他,认真问道。
    “你以为,你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有些好笑地问。
    “自然有,在你眼里,我贱你贵,为什么要用天上的月亮来换井里的泡影呢?”
    少年却懒得听这些话,眼睫一动,似乎想到什么,噙着笑说道:“好,不过我只能答应你一半,要么饶你,要么饶你身后那群人,你自己选吧。”
    他喜欢看困兽挣扎,这也是他为什么追踪至此都不放弃。
    十六是认真地陷入了苦恼,她才十六岁,有好多好吃的没吃,好多地方没去过,这次是下山后走得最远的一次,她还没活够。
    她苦恼了好久,终于开口。
    “饶他们。”
    她有这个催命符当保命符,好歹有一线生机,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落子无悔。”少年似乎被点燃了兴趣,翻身下了马,一步步走了过来。
    他伸手抖了抖腕,露出手上系的红绳和红绳下隐隐蔓延开的一线,每进一步,十六便觉得周围空气都重了一寸。
    他终于停在十六身前,他看起来年纪尚轻,可身量却长得有些高了,十六只将将到他鼻尖。
    少年没有低头,只是垂眸冷漠地看着十六,像看着笼中鸟,突然闪电般出手,将手腕上的红绳把十六的双手捆在一起。
    然后牵起绳另一头,翻身上马,像锁着打猎的猎物,钳制着十六跌跌撞撞跟在马后。
    “走!”他下令,没给何冲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便浩浩荡荡地开拔离去了,只留下火把燃下的余烟,呛得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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