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见过好几次呢!我们两家可是通家之好!”李满囤得瑟说道:“前两天,我儿子洗三,谢大爷过来贺喜。他看到我家红枣时还说前段时间农忙红枣晒黑了呢。”
    “洪媒婆,你是没见过我家红枣不黑时候的样子,那可是比现在还好看呢!”
    洪媒婆……
    再好看又能好看到哪里去?洪媒婆心说:俗话说“女儿肖父”——只看李老爷您这副尊容和您妹子的长相便就知道您家红枣姑娘将来再怎么女大十八变,也变不成谢大奶奶那种娇花一般的模样。
    看来,洪媒婆禁不住在心底吐糟道:不止这位李老爷眼光不好,谢家那位大爷也不是一般的眼瞎——不然如何能在娶了谢家大奶奶那样的天仙后,还会觉得红枣这个乡下丫头好看,上赶着要给他那粉妆玉琢似的宝贝儿子娶回去?
    唉,真是瞎得不能再瞎!
    听着她爹李满囤的尬吹,再看看洪媒婆脸上神色的不停变换,红枣站一旁无奈陪笑——虽说当着媒婆不必谦虚,红枣心说:但谢大爷说亲明明看中的是她的才华,现她爹却跟媒婆死命地吹她八字都没一撇的天仙样貌——唉,她爹吹牛都吹不到重点,真是急死人了!
    李桃花也觉得她哥李满囤吹得有点过。
    虽然红枣五官随她哥,李桃花暗想:长得好看。但俗话说“一白遮百丑”,红枣的脸庞子确还是黑了那么一点,细论起相貌来,还真是不及她那个女婿谢少爷。
    唉,那谢少爷的脸皮白得就跟面团一样得人意!
    自古说亲都讲究个郎才女貌,现红枣相貌不及她女婿,这有关长相的话,她哥还是少说为妙。
    心念转过,李桃花出言引导道:“哥,自古‘娶妻娶德’。咱们红枣不仅生得好,人更是能干!”
    “对,洪媒婆,”李满囤立刻打蛇随棍上地附和道:“我家红枣可能干了!别看她年岁不大,但家常做的饭菜特别好吃!”
    提到吃,李满囤想起来了:他同媒婆现都还在院里站着呢!
    “哈哈,”李满囤打了个哈哈,掩饰笑道:“红枣,洪媒婆难得来,你倒是煮些奶茶送来,让她尝尝你的手艺!”
    听李满囤借让女儿煮茶来展示厨艺,洪媒婆笑笑并没有接话。
    经了先前李满囤吹嘘女儿花容月貌的教训,洪媒婆心说:这位李老爷吹起牛来比她这个媒婆还不靠谱——他说这话前也不仔细想想谢家那么大的一份家业,现还开着城里最大的酒楼四海楼,家里能没几个好厨子?
    他女儿今年不过七岁,这厨艺即便再好还能好过谢家的厨子和四海楼的大师傅?
    真是不怕风大扇了舌头!
    这回她要是再信了他的鬼话,那她往后也不用在市面上混了!
    话语间李满囤把洪媒婆请进了堂屋,然后分宾主落座,陆虎上茶。如此足喝了半杯茶后,洪媒婆方才言归正传道:“李老爷,我的来意您想必已经知道——我这又是受谢大奶奶所托来给你们两家说亲来了。”
    “今儿谢大奶奶托我给您带话说您家小姐既然还没裹脚那就不必再裹脚了——她家娶妻娶德,不在乎儿媳妇脚的大小!”
    李满囤听洪媒婆的话跟先前谢尚说的一样,心中满意,当即点头道:“洪媒婆,刚谢少爷来也说了这个意思,现谢大奶奶又托了你来说,可见这谢家想结亲的心是真真的!”
    “如此我也不是那难为人的人,洪媒婆,这婚事我今儿就应了!”
    “啊/^”闻言洪媒婆呆愣住了——她才刚转了谢大奶奶两句话里一句,这余下的一句有关聘礼的话还没说呢,这李老爷咋就应了呢?
    李桃花一听就急了,当下便掐了李满囤一把,心说:议亲议亲,这一句还没议呢,你这儿应什么应?
    似你这样着急答应,没得让对方以为你急不可耐地赶着嫁红枣呢,可是冤枉?
    李满囤又不是真傻。他无故遭他妹李桃花狠掐一把后,虽然依旧不觉明理,但还是老实的闭了嘴。
    至此,李桃花方才清清嗓子说道:“咳,洪媒婆,刚我哥虽然愿意答应这件婚事,但这心里啊还是有几样顾虑!”
    闻言洪媒婆立刻接声道:“李家姑太太,您有话只管讲!”
    通过刚刚两句话,洪媒婆算是看出来了李老爷的这位妹子比李老爷自身靠谱——议亲的事儿,她得同她议。
    第179章 议亲(六月十六)
    “洪媒婆,”李桃花说道:“我跟您虽是第一次见,但我向来是个直爽脾气,不喜欢跟人弯弯绕。所以我今儿跟您也是明人不说暗话,想啥就说啥,您多担待!”
    洪媒婆现就巴望着李家狮子大开口,她好多拿媒钱,当下笑道:“姑太太客气了。干我们这行的,可不就喜欢姑太太这样的直爽人吗?不管什么话,姑太太只管说,能替谢大奶奶应的我一准都应!”
    “洪媒婆,”李桃花说道:“俗话说得好,‘金屋银屋不如自家的穷窝’。我哥家境虽说远不及谢家富贵,但也是衣食不愁,并不是那卖儿鬻女无衣无食的破落户。”
    “红枣是我哥的长女,我哥原是打算把她留到岁数再出门的。”
    “但现在谢家大爷要娶,我哥嫂虽然心中不舍,但看在同谢大爷的交情上,且知道他家确是难处,所以方同意把我侄女红枣现在给嫁过去!”
    洪媒婆虽然实在想不出富贵如谢家大房有啥难处要李满囤这个暴发户土财主嫁女儿来帮忙,但听说同意二字还是赶紧点头表示认同。
    “洪媒婆,”李桃花儿接着说道:“既然我们两家是一个嫁一个娶,中间还请了您做大媒,这办婚事儿该有的仪程,小定、大定便就得全有!”
    “有!都有!姑太太,您想似谢家这么体面的人家,长房嫡孙娶媳妇哪里还能没有仪程?”
    说着话洪媒婆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两张红纸递给李桃花看,嘴里还不忘说道:“姑太太您看这谢家公子的庚贴和小定的日子,谢家都已给排好了,现就等你们点头答应了!”
    李桃花不认识字,她拿到红纸后转手就递给了李满囤。
    李满囤打开一看果是一张写着谢尚名字和生辰八字的庚贴和一张写着六月十八上吉,利纳彩、订盟、嫁娶;六月二十二大吉,利纳彩、订盟、嫁娶;以及六月二十六上上大吉,万事可用的择日贴。
    “李老爷,姑太太,”洪媒婆道:“早起我来得急未曾备得礼物,但您俩个尽管放心,今儿只要我回去给谢大奶奶报了喜信,这正式娶亲该有的三书六礼中的纳名礼和问名礼保准地在六月十八这日一样不少地送来,而待合过八字后纳吉礼也会在六月二十二这天送到!”
    “如此这三样礼走过,便就能在六月二十六这日下聘书放小定过纳徵礼了!”
    听洪媒婆这么一说,李满囤方才知道择日贴上,为啥要写三个日子了——敢情城里人娶亲在放小定前还要先过三道礼!
    李桃花跟李满囤一样也是头回听说纳名礼、问名礼和纳吉礼这三样礼。
    李桃花看向她哥李满囤,看到她哥跟她摇头表示不知后便犹豫问道:“洪媒婆,不瞒您说,我们庄户人家娶亲就只有小定、大定和迎娶三样礼,并没有您刚才所说的什么纳名、问名、纳吉这三样礼。”
    “姑太太,您说的对。虽然俗话说都说‘三媒六聘’,‘三书六礼’,但现实里一般人家嫁娶都只过您刚说的小定、大定、迎娶三样礼。”
    “但谢家不是一般人家,他家讲究,所有子孙娶妻全都是三书六礼,一样不少。”
    虽然完全不懂,但听说谢家其他人娶媳妇都是六礼,李满囤便不肯委屈红枣,就跟洪媒婆打听道:“洪媒婆,刚你说的那三样礼都要咋走?”
    洪媒婆笑回道:“李老爷,您作为女方什么都不用做。您只要到了日子在家坐等收礼就成——这三样礼都是男方的事儿,您啊,连礼都不用回!”
    听说连礼都不用回,李满囤和李桃花对看一眼,相互间点了个头,都觉得这事儿实没啥可挑拣的。
    至于六月二十六日这个日子,李满囤虽说觉得有些急,但想着接下来的七月是鬼月,整一个月的的日子都不能用,便就点头说道:“既然六月二十六是个上上大吉的好日子,那便就这天过小定吧!”
    既然婚约已定,李满囤便觉得小定早放早好,双方省心。
    李桃花则想着夜长梦多,也同意早定早好,便跟着点头认同。
    洪媒婆没想到李满囤、李桃花如此好说话,不用她费一点口舌便就应了六月二十六放小定的日子——洪媒婆没办法只好直言提点道:“李老爷、姑太太,这小定之后再过一个月就是大定。只不知你们对于聘礼有什么想法要求,若有,倒是早些说出来以便于谢家提前预备。”
    听洪媒婆这么一说,李满囤方才想起红枣这桩婚事和一般放小定后再五六年才放大定不同,是今年就要嫁人出门的!
    而嫁人就得有嫁妆,所以红枣这份嫁妆要咋给?
    李满囤陷入了沉思。
    李满囤虽说没什么见识,但却知道红枣出门那天带进谢家的嫁妆将是她后半生的重大依靠——比如,先他媳妇王氏,名分虽是大嫂,但因进门时没有嫁妆,过去十几年没少收二房三房两个妯娌的欺负和挤兑。
    而谢家人口,比他家还多,李满囤不敢想象如果红枣没有嫁妆,或者嫁妆不够丰厚,到谢家后会受到怎样的责难?
    一瞬间,李满囤便想打退堂鼓,退了谢家这门婚事——横竖现才只是议亲,李满囤无赖地想:还没有放小定。
    李桃花听到聘礼两个字也是冷水浇头——聘礼虽说全部由男方出,但收礼的女方必须给女儿等值甚至超值的嫁妆才不会叫人看低。
    她当年若不是因为嫁妆太少,抵不过好人家的聘礼,凭她的人才也不会远嫁到青苇村的舅家。
    看李满囤兄妹双双不语,洪媒婆以为两人抹不开脸提要求,便鼓励道:“李老爷、姑太太,你们有啥要求尽管提,刚才来时谢大奶奶已经说过了财物方面不管您提什么,我今儿都能直接应!”
    “洪媒婆,”李满囤刚一张口,胳膊就被李桃花给掐住。
    “洪媒婆,”李桃花道:“您先坐着,我跟我哥出去商量一下!”
    然后又叫:“红枣,你的奶茶煮好了吗?若是好了,就给洪媒婆送过来吧!”
    其实奶茶已经煮好,红枣装碗湃在井水里晾着。现听得她姑李桃花呼唤,便拿托盘了装了三碗进来。
    “洪媒婆,您请喝茶!”红枣端一碗温热的奶茶放到洪媒婆面前。
    洪媒婆想着婚约已定,这李红枣虽说其貌不扬,但往后却是谢家大房少奶奶了。当下不敢怠慢,立端了碗冲红枣笑道:“红枣姑娘的手艺,不用说,一准儿都是好的!”
    端起碗,洪媒婆喝了一口奶茶,咂嘴品了一品,然后便就忘了她自己刚刚未竟的马屁,接着端起碗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直待喝完整一碗奶茶,洪媒婆方才得暇赞道:“红枣姑娘好手艺,把这什么奶茶烧得真是香甜可口,叫人喝了还想再喝,打嘴不丢!”
    红枣听洪媒婆说的有趣,不觉抿嘴一笑,又端了一碗奶茶给她笑道:“洪媒婆,你若是喜欢,就多喝一碗吧,这些不过都是我在家随便烧的!”
    “喜欢、喜欢、太喜欢了!”洪媒婆看着眼前满碗的奶茶不吝赞道:“怪不得谢大爷看中姑娘的能干,就冲姑娘您这烧茶的手段,我可以说在咱们雉水城您都是头一份!无论什么四海楼、绿松林,他们的茶都不及您这个奶茶好喝有味!”
    喝了奶茶的洪媒婆终觉得谢大爷看中红枣这份烧茶手艺也是情有可原——毕竟美人啥的,谢家多的是,但红枣姑娘的这份手艺,确实是雉水城独一份。
    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李红枣凭借这份烧茶手艺嫁进谢家,虽说有些出人意料,但仔细想来却又在情理之中。
    一想到红豆成了谢家少奶奶,往后她再难喝到这样的好茶,洪媒婆一改方才猪八戒吃人参果的狼吞虎咽,端着碗慢慢地细品起来。
    李满囤一进东厢房就迫不及待的告诉李桃花道:“桃花,谢家这门亲,红枣不能结!”
    “俗话说得好,‘饭好吃,气难受’。这谢家再好,我也不能让红枣嫁进去受气!”
    “哥,你听我说,”李桃花道:“你刚说的我都明白,但现在也不是没有法子。”
    “什么法子?”
    “哥,那谢家大奶奶既说了聘礼随便提,那你就不如替红枣要一份体面嫁妆!”
    “如此,即便外人知道你要的聘礼多,但看到你转手又全赔给了红枣后,也难再生出旁的议论。”
    “而红枣有这份嫁妆傍身,想必她在谢家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刚李桃花也是想到她儿子陈玉岳丈那日说的“我家不卖女儿,这聘礼我将来都加倍给女儿办嫁妆还回去!”后才得的主意。
    她哥虽说家业有限,不能把聘礼加倍还回去,李桃花想:但能原样还回去,旁人便就再说不出“卖女儿”这三个字来。
    李满囤听了李桃花的主意,也觉得可以试试。
    如果谢大爷同意这么做,李满囤想:那这婚事便就继续,若是不愿意,那便就算了。总之他是不能让他家红枣嫁妆不如人的进门受妯娌欺负。
    “洪媒婆,”回到堂屋,李满囤直言问道:“我跟您打听打听,这谢家大房娶的媳妇,一般都要带多少嫁妆?”
    “嗯?”洪媒婆一听愣住了——她第一次经手谢家的婚事,别说谢大奶奶的嫁妆了,就是其他十二房太太奶奶们的嫁妆她也都是听说,并不知道详细。
    想了想,洪媒婆笑道:“李老爷,您倒是问住我了。这谢家大房现有的四位奶奶中,独属谢大奶奶的那份嫁妆最人瞩目,真正是十里红妆,咱们雉水城的头一份,其他三位少奶奶都赶不上。但你要说这谢大奶奶当年到底有多少嫁妆,我却真是不知道。我就记得我站在东街上看着一抬抬嫁妆过去,里面庄子、铺子、宅子、头面、衣裳什么都有,应有尽有!”
    “所以这份嫁妆到底有多少,除了谢大奶奶她自己拿出嫁妆单子来,旁人可真没人能说得准!”
    “既然这样,”李满囤道:“洪媒婆,我就托你回去告诉谢大奶奶这个聘礼啊,我不说要照着她的嫁妆单子要吧,那也要大差不差——起码让我家红枣带着这份聘礼返回去的嫁妆嫁进谢家之后,不会被人看不起!”
    “啥?”洪媒婆惊呆了——她早就知道李满囤得了这个机会一准儿的会狮子大开口,她从个人利益出发也确是希望李满囤狮子大开口,她好多拿媒钱。但她真心没想到李满囤的口能开这么大——竟然要谢大奶奶照着自己的嫁妆单子给他送聘礼。
    这李满囤,李老爷怕不是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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