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秋失笑,只顺着她的意思道:“是是是,公主说的都对!”
    谢令从撇撇嘴,也没跟她计较,只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她道:“九公主那边都安置妥当了?”
    提到九公主,敛秋神色一僵,脸上的笑也慢慢淡了下来,思索片刻后,道:“都安置妥当了,也跟贵妃娘娘那边打过招呼了,日后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谢令从看着她,好奇道:“怎么,还有别的事不成?”
    敛秋迟疑片刻,还是道:“奴婢就是觉着,九公主生母,那位昭仪娘娘,好似不太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谢令从漫不经心道。
    敛秋纠结道:“奴婢也说不出来,就是觉着,跟正常人好像不太一样……”
    谢令从嗤笑一声:“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整日困在这四方宫墙中,就是想跟外界一样,也难吧!”更何况还是个不得宠的妃子,她看着敛秋:“你就是想多了!”
    敛秋想了想,嘿嘿笑了笑,道:“公主说的是,想来的确是奴婢想多了。”那位昭仪娘娘也就看着冷淡些,但也没什么异常的举动,她放下了心,转而道:“公主可要起来走动走动?”
    “不了,”谢令从意兴阑珊道:“今日懒得去长宁侯府了,便在宫中歇上一晚,明日再去吧。”
    敛秋笑:“要怎么样还不是依着公主?奴婢这就命人去尚食局准备公主喜爱的膳食。”
    沉寂了几日的昭阳宫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而在皇宫的另一端,永宁殿内,却又是另一番场景。
    “母妃,母妃您别打了,求求您别打了!”少女的呜咽声在空旷的殿内作响,伴随着昏沉的夜色,着实让人胆寒。
    “母妃,女儿好疼,女儿好疼!呜呜呜……”
    九公主趴在地上,一边抱头呜咽,一边还在不停的躲着,企图躲过拿一下下狠厉地抽过来的柳条。
    王昭仪一手拿着柳条狠狠地往她身上抽着,一边阴沉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母妃,不要叫我母妃!你是不是没长耳朵?!!”
    她一边吼叫着,一边将手高高扬起,柳条“啪”的一声落在那瘦弱的娇躯上,顿时血肉四绽,鲜血淋漓!
    九公主身子一抖,死死咬着下唇,细弱的呜咽声自紧紧闭着的唇间溢出来,一边哭着道:“我错了,女儿错了,娘,娘!女儿错了,女儿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她手脚并用,想要爬出这一块地区,逃离王昭仪一次又一次甩过来的柳条。
    王昭仪看出了她的意图,弯下身,一手抓住她凌乱的头发,狠狠地往地下一砸,声音狠厉中透着绝望:“你还敢跑,你还敢跑?我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你还敢违抗我的命令?”她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高高扬起,九公主绝望的闭上了双眼,泪水混着血珠在蜡黄的面上流动。
    王昭仪看着那血珠,好像意识到什么,原本高高举起作势要落下来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好半天,她才喃喃自语道:“不能打脸,不能打脸,不能被别人看出来!”
    她这般说着,脑袋四处转了转,又看到了被她扔在一旁的柳条,她欣喜若狂地把它拿了起来,“用这个,用这个,别人看不见!”
    九公主本来就瘦弱,又哪里比得上以往是宫女、做惯了活计的王昭仪,她看了眼映在黄昏的灯光里的王昭仪,虚虚地闭上眼睛,再没力气反抗,瘫软在地上。
    王昭仪蹲在地上,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语气明明极其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跟皇室的人有牵扯,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听话呢?”
    九公主动动嘴唇,哪怕明知道自己会挨打,或者许是挨打已经习惯了,她竟是反驳道:“我也是皇室的人,我们现在在皇宫里,怎么能不跟皇室的人有牵扯?”
    “闭嘴!”王昭仪摸着她脸的手慢慢下滑,然后猛地掐着她的脖子,死死地望着她:“你跟他们不一样!你跟他们不一样!”她瞪大了眼睛,拼命的吼着,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容显得格外狰狞。
    “没什么不一样的,”九公主声音虚弱,语气却格外坚定有力,她看着她:“大皇姐说了,我也是公主,我也是高高在上的,我跟四姐姐没有区别。”
    眼见着王昭仪就要发疯,掐着她脖子的手越来越用力,九公主呼吸困难,脸色涨红,却是忽然艰难地笑了笑,看着她,嗓子里发出了些气音,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王昭仪一愣。
    “杀了我,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秦哥哥了。”
    九公主声音平平淡淡,却让王昭仪瞬间失了神,掐着她脖子的双手也不由松了下来。
    “咳咳咳咳——”九公主拼命的咳嗽着,一手捂着脖子,拼命往外边跑,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求生欲。
    “秦哥哥……”王昭仪喃喃道,忽然大哭出声,紧紧地抱住九公主:“书铭,书铭,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啊!”
    九公主躺在地上,耳边是王昭仪聒噪的哭声,头上混杂着不知是什么碎片,全身上下除了一张脸再没有一点好的地方,鲜血横流。
    她呆呆地看着上方的屋顶,却觉得,再没有这样好的时候了。
    再没有这么好的时候了。
    她眼睛慢慢地闭上,眼前模模糊糊,仿佛看见了今日那高高在上,尊贵凌然的大皇姐。
    ……
    翌日中午,太子谢令存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出宫,弄得谢令从哭笑不得: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者,你要是想我了,随时可以来长宁侯府,他们还敢拦着你不成?”
    谢令存嘟囔道:“那哪里一样?”
    谢令从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就别哭鼻子了。”然后在谢令存没反应过来之前,动作利落地上了马车。
    等谢令存回过神来,马车已经走了好远,唯余一地烟尘,谢令存看着那远去的马车,眸中又是无奈又是庆幸。
    皇姐只要一直这样便好,剩下的,交给他们。
    马车一路哒哒,在皇城最中央和朱雀大街上走着,谢令从闲来无事撩开帘子,就见外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大街两旁的铺子里人来人往,个个面带喜色,一派繁荣之景。
    谢令从眉眼舒缓,正待说什么,马车却忽地停了下来,她一个没坐稳差点磕到脑袋。
    敛秋气急,掀开前面的车帘,怒道:“怎么回事?差点摔着了公主!”
    驾车的赵策没说话,敛秋抬眼一望,就见马车正前方,一身着黑色劲装、打扮利落的女子正堂而皇之的拦在大路中央。
    敛秋一下子就没了脾气。
    作者有话要说:  叮!猜一猜游戏上线啦~
    你们肯定猜不着她是谁!
    第9章
    谢令从探出脑袋一看,顿时笑了,骂道:“我就知道是你,除了你,也没旁的人那么大胆子拦我的马车了!”
    那女子嘿嘿笑着,动作利落地跳上了马车,把敛秋挤到一边,冲着她道:“这不许久没见你了吗?长宁侯府我又不想去,难得见着你的马车,哪能不拦下来?”
    被迫挤到一旁的敛秋闻言,嘟了嘟唇,埋怨道:“赵小姐倒是有理,也没想着万一我家公主磕到了怎么办。”
    “呦,小敛秋那么心疼你家公主啊?”赵双双凑近了她,略显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状似苦恼道:“那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我呢?”
    敛秋脸蛋爆红。
    谢令从见着无奈,笑道:“好了,你就别戏弄她了,人家脸皮子薄。”
    赵双双依言回到谢令从身边,敛秋赶紧往后缩了缩,脸还在红着。
    谢令从安抚的拍了拍她,又看着赵双双,道:“说吧,巴巴地拦我的马车,是想做什么呀?”
    赵双双忙道:“前面路上的一品斋你知道吧?”
    谢令从点点头,她当然知道,京城最著名的首饰铺子,一些流行的花样基本上都是从那流传出来的,谢令从有时候闲着没事也会出宫去里面逛逛。
    她忽地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双双:“你跟我提这做什么?”
    “嘿嘿。”赵双双笑了笑,挽着她的胳膊,道:“最近那一品斋又来了些新品,我瞧着倒是好看的紧。”
    谢令从一时无语,她眯着眼,上上下下的看了她一眼,道:“说吧,是谁。”
    “什么?”赵双双一脸茫然。
    谢令从手指轻动,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若不是有了心上人,你闲来无事会打扮自己?还不如说是母猪会上树更可信呢。”
    赵双双脸上的笑容一僵,“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谢令从挑挑眉,赵双双有些心虚,强装正经道:“我瞧了一眼,里面有些首饰挺适合你的,这才想着把你拉过来。”
    谢令从知道她心里有鬼,也没戳穿她,打算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外面正是一品斋。
    谢令从下了马车,就见铺子里人不多也不少,里面多是一些同她们这般年纪的小姑娘,还有一些挽着妇人发髻,想来是哪家夫人。
    她们甫一下马车,原本嘈杂的铺子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看着谢令从,面面相觑,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上前行礼。
    谢令从挥挥手,道:“本宫就是随意走走,你们不用在意,选自己的就是。”
    有她这一句话,那些姑娘也都放下了心,纷纷应是,铺子里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只是还是有些目光时不时地飘了过来,却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赵双双。
    谢令从心下了然,看着赵双双皱着眉,有些不适的模样,暗地里发笑。
    赵双双同平阳侯府赵家一样,都算是一朵奇葩。
    平阳侯府虽有侯爵在身,却是实打实的将军之家,京城内禁军一半在滕将军滕元良手中,一半就在平阳侯府手中。而且他们这侯爵也是靠着那赫赫战功得来的,也因此,赵家与同为勋贵的众国公府、侯府素来玩不到一块去,而清流那边却又顾忌着他侯爵的身份,如此一来,两方不讨好,平阳侯府索性就夹在中间,任他们斗得再厉害,他谁也不帮。这样自是有人不满,但也有不少人欣赏他的态度。
    而赵双双就是平阳侯府嫡女,虽说身为女子,但不论是平阳侯也好平阳侯夫人也好都是武将世家出身,也不知道要怎么养女儿,索性就用养儿子的方法把女儿养大,于是赵双双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从小时候起,她一个女子就比寻常人家的男孩子还要厉害,就是打架,也是把那群男孩子揍得哭爹找娘,弄得一般的女孩子不乐意跟她玩,男孩子又不敢跟她玩。
    赵双双可谓是从小到大都是霸王,唯一一次落败,就是在谢令从手上。
    小时候一次赵双双随家人进宫,不知怎么的跟谢令从发生了冲突,赵双双性子霸道,谢令从又素来豪横,两个孩子谁也不服谁,从口角斗争上升到拳脚,最后,自然是谢令从赢了。
    ——倒也不是谢令从拳脚功夫多厉害,她压根都没动手,她能赢下这一场,全靠今晨。
    今晨从她小时候起就跟在她身边,若是寻常的口角斗争就罢了,可若是要动拳脚了,今晨那是万万不可能同意的。无奈赵双双逼得紧,非要打一场,今晨只能以大欺小,没两招就把赵双双打服气了。
    从那时起赵双双就喜欢跟在她后面跑了,依她的说法——今晨这么厉害,而她能把今晨收服肯定更加厉害,她现在不愿意跟她打肯定是嫌弃她弱,没关系,等她什么时候能打败今晨了再来找她决斗。
    谢令从当时孩子心性,被人这般崇拜哪里能拒绝?当即就应了下来,给自己塑造了一个高手的形象,晚上回了宫,还在叮嘱今晨一定好好好练功,万万不可被赵双双打败,否则她丢脸就丢大发了。
    赵双双的性子直到长大还没改,每日一身男子的装扮,原本姑娘们都看不起她这副模样,可无奈她嘴又甜,素来能哄得姑娘们欢天喜地,竟奇异的颇受姑娘们的欢迎。
    只是……
    再怎么说,看到赵双双逛首饰铺子,想来还是头一遭。
    谢令从心下直笑,不管赵双双想做什么,光是这种与她气质丝毫不和的场所都够她喝一壶了。
    二人进了一品斋,直接往最里面的方向走,赵双双强忍不适把她拉到西边一处稍显空旷的地方,因着这边的东西都算是这家店里最贵的,所以人不太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其中一个姑娘身着淡蓝色长裙,容色姝美,瞧着倒是有点眼熟,谢令从想了想,一时也没想起来,就没放在心上。
    赵双双把她带到这儿,仿佛是放下了心,就随意指着一个盒子道:“我觉着这套头面挺适合你的。”
    赵双双不过路过,是怎么看到这么里面的首饰的?谢令从心底嗤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垂眼一望,是一套玉头面,呈浅碧色,色泽看着倒是不错,只不过不是谢令从喜欢的类型,她看着赵双双,挑挑眉,试探开口:“那就要了?”
    “行行行!”赵双双高兴点头,在他们身后跟着的小厮闻言,欢天喜地的上前把那套头面装了起来。
    “你瞧这一副翡翠簪子,是不是也很漂亮?”赵双双指着另一处盒子中的簪子,谢令从瞧了,也没感觉有多漂亮,只想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便让小厮拿了下来。
    赵双双似乎越发高兴,兴致冲冲的指着那些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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