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不早了,赵言得知她的想法,抱着她在床榻上放下,他视线从她红通通的耳朵下移,“荣安无需考虑这么多,你自己欢喜即可。”
    承欢郡主唇角上扬,她伸手拉着他坐下,靠在他肩膀上,还是轻声应了他,“好,”
    承欢郡主接受了赏秋菊的帖子,这次来秋菊宴的既有待闺女子,也有妇人,她自然是被归到妇人这一类。
    仁元帝几个嫁人的公主也都来了。这次就是以她们的名义邀请的。
    承欢郡主发觉夫君眼光一向很好,在穿着佩戴方面还问了他的意见。
    她出现在秋菊宴时,着一袭浅蓝色长裙,外罩玫瑰红柔纱。腰上还系一条纯净色腰带,上面绣着精致的与长裙同色小秋菊,一张白净的脸蛋挂着着浅浅的笑容,两片薄薄的唇片翘起一好看的弧度。
    嫁人后,再怎么装也是看得出来的,而承欢郡主如此这般,她是真的生活和美,无忧无虑。
    这般姿态气色,有些待字闺中的女子都比不上她。
    人陆陆续续地来齐,视线下意识看向承欢郡主,眼中闪过一丝羡慕,无论赵大人对郡主好不好,但他至今未纳妾一事,便是足够让她们羡慕承欢郡主。
    承欢郡主离京已有四年之久,许多面孔早已记不起来,不过却是有许多人上来讨好她的。
    “赵夫人,你这手腕上的粉珠子是?”
    那粉粉的一串戴在手上,着实精致好看。
    承欢郡主方才抬起手,手腕上的粉色珍珠顺着下滑,衬得手腕纤细而白皙。
    她脸上带着浅浅笑意,“这是珍珠。”
    “珍珠?可是有粉色的?”她惊讶了一声,她家中就有珍珠,只是是白色的。
    “嗯,这是我夫君的一个好友赠送的。”承欢郡主未察觉到她的恶意。一旁的妇人还是第一回 听她提起赵大人,她下意识看向她的眉眼,笑容浅浅温柔。妇人怔了怔。
    三位公主有意地疏离承欢郡主,但在发现她压根不在意之后,又凑上前来。
    她们如今正在老王妃的府中,花园里的秋菊确实如帖子说的那般,开得极盛,有一簇一簇的,有一团一团的。
    “荣安,”二公主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叫了她一句。
    “二表姐,”承欢郡主在礼仪上叫人挑不出错来。
    二公主盯着她的脸忽然就无话可说了。
    她不找茬,话题自然一转,有人谈起了家中的孩子,还有人以不屑的语气谈起家中妾室。
    承欢郡主坐在其中,听了一耳朵的故事。
    不知怎么的,话忽然就转到她身上。
    “若说令人艳羡的,还要属郡主,家中孩子乖巧,赵大人又守着她一人未纳妾。”
    妇人是真实地在奉承她。承欢郡主淡淡一笑,认了这事。
    当然,有人奉承,就有人找茬,承欢郡主听她有意无意地暗示男子三妻四妾如何,话题指向她,她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让她一掌拍在了棉花上。
    宴会散去,回到马车上时,清荷捂着嘴笑道,“夫人如今待人处事时,倒是与老爷十分相像。”
    尤其是她笑着的时候,虽笑容温柔,但给人不易接近的感觉。
    承欢郡主还愣了下,“是吗?”
    “嗯,夫人不信可以问问清芍。”
    他们夫人在脾性上确实与老爷越来越像。
    承欢郡主仔细回忆了一下,忽然就笑了。
    赵言在家中算完账本,又哄睡了两个孩子,从小院子回来时,恰好与她在屋前碰上。
    “回来了?”
    承欢郡主视线在他脸上留意了一番,清隽的脸庞瘦削不少,但他此时唇角挂着笑意。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表现,终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揽着她的腰进去,察觉到她在看自己,他忍不住一笑,“怎么了?”
    “没事,”她将白日里清荷说的话告诉他。
    赵言也是听愣了,他摸了摸鼻子,低下头,目光仔细对焦在她脸上,“是有些像。”
    承欢郡主先移开视线,她看着他的笑容,忽然想起宴会间那些妇人说的话,心中愈加踏实。
    赵言牵着她进去,自然提起阿姐的事,“我白日去了阿姐的铺子一趟……”
    洪来县,街道上四处都是桂花香。
    高大的男人一脸忧愁地推开院门,见着院中的女子便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早知道我就去接一下了。”
    赵梨花如今正在洗菜,回到洪来县,京城又有银钱寄过来,二人每日还会去街上摆摊完全是打发时间。她今日倒是没去,在家中等着她男人。
    “若是实在赶不回来,我们今日先过去。”
    张高刚从老家过来,刘氏自从在去年在田埂上摔了一跤,身体每况愈下,他如今是来接妻子和小豆子过去的,小豆子今日也正好放假。
    正在这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推开门,“爹娘,我回来了。”
    第148章
    张高上一秒还愁着,下一秒便笑着迎过去接过他的书箱,“回来了?累不累?”
    少年着一身淡蓝色衣袍,头发用簪子束起,他正处于变声时期,脸上笑容灿烂,顺着他的力道将书箱递给他。“阿爹,我不累。”
    赵梨花站起来擦干净手上的水,端了一盆温水过来,视线落在儿子疲乏的眉间,闪过一丝心疼,“若不然我们先回去,你在家中休息一日再过来。”
    张高放下行李,自然看到他儿子强撑着精神,心中赞同。
    小豆子接过盆,拧干帕子擦脸,“阿娘,我不用歇息,我随你们回去吧。”
    赵梨花再怎么说都说不通他,“你这犟脾气,倒是与你舅舅像。”
    少年听到这话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跟舅舅像很好啊。”
    张高如今吃醋都吃不起来了,“好好好,是很好。”
    话题一岔开,他们都没提起若是刘氏出了事,小豆子要推迟科举的事。
    一家三口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打京城来的,那针脚和手感,便不是洪来县的铺子能做出来的。
    张高带了一家三口换洗的衣服,又拎了几斤肉和要用的柴米油盐,总归不能苛待他们自己的孩子。
    对比刘氏,张老头的身体倒是还十分康健,他是个想得很开的人,有吃有喝即可,心情也乐观。唯有这半年,刘氏身体突然愈严重躺在床上之后,他眉头打结,头上多了些白发。
    “爹娘,”夫妇二人到家时,张老头正在院中编竹篾篓子。张山的大孙子正蹲在一旁。
    “回来了?”张老头抬头看过来,只当视线落在小豆子身上时,多了些惊喜。
    “爷爷,”见他要站起,小豆子过去扶他。
    有出息又孝顺的孙子扶着他,张老头眼中水润,还有些不好意思,“诶,”
    他这个孙子是有出息的,长得像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子,脾性随和。
    “你怎么也回来了?我听你阿爹说,你去府学了。”他语气慈和。
    小豆子已不是第一次回来了,张老头这话也不是第一回 问。但他依然还是耐心回答,“我休假了,回来看看你和奶。”
    “诶!”
    张高和赵梨花已经将手上的东西拎到了厨房,时间不早了,张山他们一家人还在地里,二人只好提前着手烧火做饭。
    他们一家三口每次回来,总会有人围在外头。
    尤其是,小豆子身后还有一个在京城当官的舅舅,当然,他们崇拜归崇拜,若说介绍家中女儿或别的女子给小豆子,他们有自知之明,那是不敢提的。
    小豆子第一次回来时,他们还不敢靠近,如今大胆的倒是敢上前来问一两句话。
    小豆子扶着他出去逛了一圈,听着那夸赞声,张老头愁了多日的脸庞终于露出了笑容。
    赵言五个月前从南陵府寄回洪来县的信还未得到回复,五日假期一过,他开始上值了。
    他同陈庭正之间的关系,唯有仁元帝知道,别人也只瞧见他同陈庭正说过话而已。
    御史台长官为御史大夫,下有副职御史中丞,然而历年形成惯例,御史大夫多是一个空衔,有官职名称而不干实事,由副职掌握实权,五年一过,陈庭正如今早已从侍御史升到副职位置。
    陈庭正带他去入了职,殿中侍御史、监察史和受事御史几人面对陈庭正时,都不敢插话。
    而陈庭正也着实让不少官员牙齿痒痒的,偏偏又不能对他怎么样,他身后站的是仁元帝。
    赵言如今是侍御史,比主事的地位高,甚至比同级侍御史的地位高。
    “赵大人好,”
    “各位大人好。”赵言语气温和。
    诸位大人忽然对视了一眼,觉着这小子脾气还挺好。不过想起他在南陵府做的事,他们着实佩服。
    打了招呼之后,各自忙碌。
    贪污和藐视纲纪一系列官职犯罪,皆由他们纠举,他们凌驾于六部之上,直接对皇帝负责。
    赵言第一日上值,便见有人方从外头回来,谈论着谁谁哪家的孩子无规无矩,在街头纵马,踩踏了多少摊子,祸害了多少钱。
    这些都是简单的放在明面上的芝麻小事,至于更复杂的,不能打草惊蛇的,则要放在私底下调查。
    因而,在朝官员谁都知道,他们身后有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他们。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会有人钻空子,这些人,往往被惩罚得更重。
    第一日上值,倒是很闲,赵言先熟悉了一番每日或每月具体负责的事务。
    当官至今,他还是第一回 如此轻松。
    何况御史台里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要是抢着干了某些事,别人就不能干了,相当于抢了别人升官的机会。
    摆在明面上的事有人抢着干,而掩盖在下面的,则要你自己去发现。
    赵言以为至少会轻松个五六日,但在第三日时,陈庭正就回来了。
    谁也不知他这段时间去做什么了,但总归又有人要倒霉了。
    “你看看这些。”陈庭正有意培养他,让他先熟悉一下流程。
    “好。”赵言看着眼前一沓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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