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然说:“不上了,已经查过人点过到了,再说,这都快中午了,估计再有半小时就能下课,偷偷溜了也没事。”他推着程郁往外走,道:“这么热的天,不能让你在外面等太久。”
    海城的夏天不同于云城,潮湿闷热,酷热难耐,程郁只在楼下等了吴蔚然一会儿,额上就沁出细密的汗,吴蔚然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程郁,问他:“咱们怎么去?”
    程郁想了想,说:“有点远,要坐地铁,再转公交,不如先去吃饭吧。”
    程郁和吴蔚然在街边随便找了家饭馆,一人点了一碗面,坐在狭小油腻的餐桌前头对头吃面。程郁尝了两口,问吴蔚然:“你吃得惯海城口味吗?”
    吴蔚然把碗里大块的排骨挑给程郁,说:“还好,我没你那么挑食。”
    程郁像被摸了触角的蜗牛似的,羞赧地缩回去,慢吞吞地吃面。反倒是吴蔚然反过来问程郁:“你觉得在云城生活好,还是在海城生活好?”
    这问题吴蔚然昨天问过,但今天的心态和语气都和昨天全然不同,程郁敏感,察觉到这种不同,但对他来说在哪里生活的确没有什么区别,他认真地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道:“我在哪里都一样。”
    吴蔚然笑了笑,继续吃面。直到吃碗面,吴蔚然才放下筷子,对程郁说:“我这次来先去见了戚晓寒,戚晓寒想从电视台辞职自己创业,正在拉拢团队,她邀请我了。”
    程郁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他痴痴地问吴蔚然:“那你创业,是不是就要从云城那边辞职了?”
    吴蔚然笑了,说:“你这问的是什么蠢问题。”他细细地跟程郁分析:“戚晓寒期望的是能留在海城创业就好,但是要是后续有变动,可能还会去其他城市。不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在云城的,云城地方太小,市场潜力不足,人力资源也不足,交通环境各方面条件都不行,所以如果我加入的话,就不会待在云城了。”
    程郁又问:“那你想加入吗?”
    吴蔚然摇摇头,道:“我还没想好,不管是加入还是不加入,都有各自的利弊。我在犹豫。”
    程郁半张着嘴,还在消化吴蔚然说的话,末了他说:“那你应该跟父母家人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这不是小决定,得让他们知道。”
    程郁这话正是戳中吴蔚然的心口,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犹豫徘徊的地方。家里为了让他调进厂里花费了不少力气,他现在待了不到一年就要辞职走人,还要远赴海城白手起家去创业,这对父母而言并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吴蔚然甚至没想好怎么告诉父母,自己的心上人是个男人,至于这背后的乱七八糟的纠葛,吴蔚然更是半个字都无法提起。
    程郁看见吴蔚然矛盾茫然的神色,连忙又说:“好啦,今天是要去很远的地方的,咱们抓紧时间出发吧。”
    ·
    程郁和吴蔚然乘坐地铁一直坐到终点站,然后又转乘公交车,路上花费了近两个小时,公交车已经开进郊区,沿途的汽车比市区的路上减少一半,道路两边有大片的农田,还有挺拔的行道树。坐在公交车上,就连空气也比在市区里清新许多,在这样燥热的夏天,夹杂着一丝丝凉意。
    程郁和吴蔚然在距离终点站还有五六站的地方下车,路边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公交车站牌,放眼望去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农田,程郁给吴蔚然指了指方向,在主公路左侧的一条羊肠小道。
    “从这里往下走,大概十分钟吧,就是我家。”程郁说。
    他跟吴蔚然沿着小路往里边走,许多年没有回过家,程郁也只能凭着自己印象里的路线往前走,好在他记得没有错,走到农田尽头,就看见几户人家,是个不大的村落,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只有门前养的田园犬懒洋洋地趴着,村子里并没有什么动静。
    程郁继续往里走,走到村子的另一头,才在一户人家前站定,说:“就是这里。”
    因为太久没有人踏足,院子已经非常破败了,门上的封条早就被吹散了,程郁在门梁上摸了好半天,摸出一手的灰,才摸到一把小小的生锈的钥匙。
    “说起来这块宅基地还是我的,以后海城拆迁开发开到这一片了,我是不是也能成个暴发户?”程郁笑起来,准备用钥匙打开锁。
    年久失修,再加上风吹日晒,那钥匙早就非常难用了,程郁试了好半天也没打开,还是吴蔚然接过来,将锁芯里的沙土都吹干净,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锁。
    里边是两间很破旧的民房,外加一个不大的院子,长久没有人来,连门框都已经快要风化了,木头渣悬在上边,摇摇欲坠的。
    程郁看了半天,也没有能让吴蔚然坐下的地方,便拍拍手,说:“算了,这里这么脏,你就别坐了。站着看看吧。”
    吴蔚然准备打开民房的门,说:“不进去看看吗?”
    程郁伸手拦住吴蔚然,顿了一瞬又道:“算了,你想进去看就看吧。”
    说话间程郁已经替吴蔚然推开了家门,放眼望去,倒是程郁先嗤笑一声,说:“还真是不能指望这儿的人,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给搬走了。”吴蔚然奇异地望向程郁,程郁先冲着地下指了指,说:“看着点路,别踩着血了。”
    吴蔚然这才发现,在民房的地上,有一大片蜿蜒的印记,年月太久,颜色变得暗沉,其实已经不太能看得出来,只有当程郁告诉吴蔚然这是一滩血迹的时候,吴蔚然才感到一阵阴森森的恐慌。
    他们二人就这么站在门口,程郁倚着已经腐朽糟烂的木质门框,说:“我爸家里据说四代单传,偏偏又穷得要死,我爷爷在世时没能给他娶上老婆,临死前一直叮嘱他要尽快结婚,传宗接代。我爸懒、馋、不思进取,不爱像左邻右舍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我爷爷死了以后彻底没人管他,他就去海城打工,不知怎么就认识了我妈,两个人很快就结婚了。”
    说到这里,程郁笑起来,说:“我是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他们互相都没说过,但我猜不是什么正经的时候认识的。结婚没多久我妈就生下了我,生下以后,我妈就想离开我爸,她先说自己要去海城找工作,一年半载才回来一次,到我四五岁时,她就彻底不回来了。”
    吴蔚然怔愣着看着程郁,程郁的嘴唇有点薄,理应是薄情寡义的性格,可侧脸看着却可爱地嘟起来,说话时有种稚嫩的无辜感。
    “我爸也是那时候开始怀疑,我可能不是他儿子的,不过那会儿没现在这个技术,即便有这个技术,他也没这个钱,所以他就只能揍我。但是当时哪家哪户不揍孩子,没人把这当回事。一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妈突然回来了,还说再也不走了,我爸又很高兴。因为我妈长得漂亮,实在是我们这一片都没有第二个的那种漂亮。我爸想要么就这么跟我妈好好过日子吧,没想到我妈居然得病了。”
    程郁漂亮的眼睛望向吴蔚然,像闪着光的钻石,带着洞察人心的光。“是艾滋病,你知道吗,十多年前的艾滋病,我爸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发觉自己被她传染得即将病入膏肓,活不下去了。”
    吴蔚然觉得自己喉头发紧,他问:“然后呢?”
    程郁嗤笑一声:“然后?然后我爸就谋划着杀了我妈,他想不明白,自己也不算对不起这个女人,怎么这个女人要这样害他。他们两个吵架,打架,经常拿刀拿棍。后来有一天夜里,他们继续吵架,就在这间房里,我爸如愿以偿给了她一刀,然后又想给我一刀,我跳窗户逃走了,一路跑了很远,跑进海城市里。再后来警察找到我,说他们两个都死了,因为我没有任何亲人,就把我送到孤儿院。但是我不仅是凶杀案的孩子,我的父母还都有病,一直没有人敢领养我,我就一直在孤儿院待着,读书,上学,后来遇到翟雁声,再后来去云城。”
    这样漫长而坎坷的往事,在程郁口中不过短短几句话就潦草带过,吴蔚然沉默一会儿,将面前的门关上,揽着程郁离开。
    “那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吴蔚然说。
    程郁看着吴蔚然,说:“我从没有想要回来,但是吴蔚然,如果你想看,我就会给你看。我以后都不会再骗你了。”
    第八十三章
    程郁离开时将钥匙再度放回原位,他踮着脚,灰尘和粉尘扑簌落下,程郁放好后拍拍身上的灰,笑道:“摇摇欲坠的,不知道还能撑几年,说不定过不了两年就塌了。”
    吴蔚然帮他拨掉头发上乱糟糟的灰,说:“不想回来的话,就不要去想这里的事情。把这些都忘了。”
    程郁眨眨眼睛,又问吴蔚然:“那你想再去福利院看看吗?”他征求吴蔚然的意见:“要是今天坐车太久了,不去也行。”
    吴蔚然说:“去。”
    两人又走到来时的那条路上,站在马路对面等车,这里只有一趟公交车,十五分钟一趟,终点站在进入海城市区的地铁站起点。
    程郁和吴蔚然躲在路边的树荫里等车,他仰着头数站点,然后对吴蔚然说:“也不知道是哪一年才通的公交车,我也是昨天查路线的时候才知道这里可以通公交了,以前我记得是要坐班车坐到前面的一个大巴站,然后坐黑车才能到这里。”
    吴蔚然说:“那么小的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程郁摇摇头,道:“不是,是我大概十来岁的时候,我进了福利院,学籍还在这边,在福利院安排的学校里一直都是借读,升初中的时候要回来考试,考完以后就把学籍转走了,为了这事,我跟着福利院的老师一起来回奔波了好几趟,所以才记得很清楚。”
    吴蔚然问程郁:“那你妈妈那边呢?这么些年,她没有什么亲人吗?”
    程郁笑了起来,道:“怎么可能呢?即便有,我也不会知道了。说实在话,可能我爸都不清楚她的来历,也不知道她嘴里有几句实话,到底有几分可信。”程郁对吴蔚然说:“吴蔚然,我很羡慕你,我不知道你家里的家庭关系是什么样的,但总归是一个过年的时候可以全家大团圆的正常家庭。”
    吴蔚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而是程郁,他舒了口气,又道:“不过我这样也有我的好,我想做什么,现在没有人管我了,但是你还得顾及父母家人的感受。”
    说话间车来了,程郁和吴蔚然上车,两人并排坐在靠后的位置,程郁坐在里边,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大片绿色的农田,吴蔚然在一旁陷入沉思。
    程郁或许是无心的感叹,但对吴蔚然而言,却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吴蔚然想离开云城,留在海城,不可否认对程郁的渴望占了极大一部分原因。吴蔚然留在云城,长远来看机遇并不算少,他之所以为戚晓寒的提议动心,是因为他深深明白,程郁短期内无法和翟家人彻底断了联系,如果他们两人一个留在云城,一个时不时就奔赴海城,掺进翟家的事情里,鞭长莫及恐生变故的只有吴蔚然。
    吴蔚然留在云城,或许真的有机会平步青云,扶摇而上,但那需要的时间太久了,他等不了那么久,翟雁声什么都有,有钱有势,有见地有人脉,夺走程郁易如反掌,吴蔚然无法与他抗衡。
    吴蔚然越发意识到,他和翟雁声之间的较量,不只是程郁,还有男人之间关乎尊严的抗衡。吴蔚然不是凭自己的能耐得到程郁了,只是钻了翟雁声的空子,在翟雁声焦头烂额的时候,借着情势,让翟雁声把程郁“让”给他了。
    吴蔚然想要光明正大地、堂堂正正地赢过翟雁声,跟程郁在一起。而不是因为翟雁声火烧眉毛,才勉强放弃程郁。
    吴蔚然心中一片混乱,却觉得肩上一沉,是程郁看着看着睡着了,栽倒在他肩上,吴蔚然伸手将程郁的脑袋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程郁醒过来,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吴蔚然。
    “没事,你睡吧,到站了我跟你说。”吴蔚然说。
    程郁又困倦地闭上眼睛。他早晨起了个大早,横跨大半个海城,从翟家赶到吴蔚然上课的海城电大,又从海城电大跨越整个海城,回到自己小时候的家,现在坐在车上,只觉得非常疲惫。
    在翟雁声和吴蔚然之间,在翟家人和自己之间,程郁应对得身心俱疲,现在好像终于见着一点曙光,他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终于敢放心地松口气。
    福利院坐落在海城郊区,程郁和吴蔚然下车后,又步行十分钟,才看到福利院的大门。这几年福利院接到不少资助,外观翻新,从外边几乎看不出福利院的原貌,只有门前挂的牌子让程郁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海城当年只有这一家福利院,孩子很多,女孩尤其多,隔三差五就有新的小孩被送进来,有生病的,也有健康的。健康的孩子很快就会被领养走,如果是长得好看又聪明健康的,那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就有人来领养。人来人往换得太快了,其实在这里交不到什么朋友,即便交了朋友,有了新的领养父母,换了新的生活环境,也就不想跟福利院时期的人过多接触了。”程郁和吴蔚然站在门前,隔了条马路,颇有些怅惘地跟吴蔚然说。
    吴蔚然觉得程郁像刺猬,他坚硬,难以攻克,将人拒之千里之外,不喜欢也不愿意让人靠近,随时随地提着一点提防心,从不多说话,以免泄露他的内心。但当有人真正靠近他以后,程郁就会翻过身,露出他柔软的肚皮。
    吴蔚然的手搭在程郁的肩上,轻轻拍了拍,说:“你想进去看看吗?”
    程郁摇摇头,道:“算了,老院长已经退休了,我学无所成,没让他们脸上贴金,也不算荣归故里,没什么可看的。”
    吴蔚然猜程郁在福利院的日子过得不算好,但是转念一想,那么小的孩子,孤身一人,生活又能好到哪里去呢。程郁说不想看,吴蔚然就说:“好,那就不看了。”
    “坐了那么久的车,随便走走吧。”程郁说。
    两个人沿着街边的小路闲逛,太阳快落山了,热了一天的海城带着一股倦怠的气息,程郁和吴蔚然穿过老旧的街边小道,街上的小商店在门口支起一个椅子,摆着瓶装汽水。
    程郁经过时看了两眼,吴蔚然便过去买了两瓶,两人一人一瓶,程郁眯着眼睛尝了一口,像一只猫。
    “我在福利院的时候,我住的那栋楼临街,跟这一排商店只隔了个围栏,我小时候经常隔着围栏想,外边商店里的汽水是什么味的。其实福利院里也没有短我的吃喝,我小时候每天还有牛奶喝的。但就是很想尝尝外边的味道。”程郁说。
    吴蔚然伸手擦掉程郁嘴角水渍,道:“现在尝到了,味道怎么样?”
    程郁斜了吴蔚然一眼,说:“我早就尝过了,我上学的时候去实习,拿到的第一个月的实习工资,我就买了一大罐汽水,带回我的宿舍喝了个痛快。”
    吴蔚然觉得程郁可怜又可爱,他说:“那我今天请你圆梦吧,把你小时候没能喝过的汽水吃过的路边摊都尝一遍。”
    程郁有些害羞,说:“干什么啊,我都尝过了的。”
    吴蔚然笑起来:“那可不一样,那是你自己做的,这是我的心意。”
    往人流密集的方向走,路边摊便多了起来,程郁给吴蔚然指了个方向,说:“这里都不卖吃的,前面那两个巷子里才卖,卖什么的都有。”
    吴蔚然按照程郁的指点跟着他走到巷子里,才走到巷子口,就看见一片烟火缭绕的热闹景象,吴蔚然果真见到不同的路边摊就要给程郁买一份,还没走到街口,程郁手里就提了满满当当的快餐盒,他只好拦在吴蔚然面前摇头。
    “不要了不要了,我们先找地方坐坐吧。”
    程郁和吴蔚然随便捡了一张桌子坐下,然后把手上的餐盒一个个打开摆好,吴蔚然拿出筷子喂给程郁,程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我自己来。”
    吴蔚然便笑了,他没有强迫程郁,只看着程郁的耳尖在昏黄的路灯下边泛出一点点粉。程郁羞赧,只顾着埋头吃东西,吃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叹了口气,说:“吃不完了。”
    吴蔚然便揽过剩下的,说:“吃不完了就得我替你吃剩饭,真够挑的。”吴蔚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程郁说话,他问程郁:“你吃饭的时候这么挑三拣四,动作还这么慢,小时候在福利院里能吃饱吗?”
    程郁居然真的歪着脑袋回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说:“应该可以吧。”
    吴蔚然便嘲笑他:“那应该只是没有挨饿的程度,别的小孩都吃了两碗饭了,你还在第一碗里细细地把自己不吃的东西都挑出来,难怪长大了也这么瘦。”
    程郁不满地反驳道:“我本来就瘦,我是吃不胖的体质,不信你等着吧,你这样又吃又喝,还参加这么多酒局饭局,过不了两年就会有大肚腩,慢慢变成一个胖大叔,再变成胖老头,而我就不会,我就一直这么帅。”
    吴蔚然难以抑制地笑了好半天,说:“我只说了一句,你说了这么一大堆,还诅咒我变成胖老头,程郁,你怎么这么坏啊?”
    程郁嘿嘿笑起来,吴蔚然便问他:“如果我变成胖老头了,那你会怎么样,还要跟我一起吃路边摊吗?”
    程郁居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吴蔚然紧张地看着程郁,然后听程郁十分正经地说:“吴蔚然,如果都那么胖了,就别吃了吧,我想了一下你长胖的样子,不好看,我会监督你减肥的。”
    第八十四章
    翟雁声晚上回家后,发现程郁没有回来。偌大一个翟家大宅,因为人大多都去医院忙着照顾翟宁宁,居然只有翟雁声一个人在家。
    他原本只是回来洗个澡,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公司医院两头跑,翟雁声好些天没顾得上回家,拿去干洗的衣服都赶不及送回来的速度,翟雁声没有备用的衣物了,只好回家一趟。没成想回到家里就发现了程郁不在家的事情。
    翟雁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他开始懊悔,当初是不是把程郁捆绑得太紧,将他完全困在翟家,所以现在程郁才会嗅到一点点自由的空气以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但若是这样算起来,翟雁声该后悔的有太多,最后悔的,就是他最初的时候,不该那么简单粗暴地对程郁下手。程郁是精巧脆弱的瓷器,翟雁声一开始就将他打碎了,处处都是裂纹,外界稍稍有一点震荡,程郁就彻底坍塌。
    城南风景区的日落很好看,在景区的摘星台观赏日落被誉为是海城十大景观之一,在摘星台上,夕阳从山林里渐渐落下,投射的影子落在波光粼粼的湖泊中,遇到天气晴好的日子,一片灿烂辉煌,盛大炫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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