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三句话不到又提起申屠川,还不死心想拿人换她东西呢?季听配合的叹息一声,别开脸道:“臣虽然喜欢申屠川,可也没有喜欢到要同自己亲弟弟闹别扭的地步,亲疏有别,臣这点还是清楚的。”
    季闻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竟然连反应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季听余光扫到他的神情,垂眸讽刺一笑。
    前世她将对他的疼爱放在行动上,他却视而不见,如今只不过说了两句好话,也值得他这般出神?
    季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回神后咳了一声:“听到皇姐这么说,朕也就放心了。”
    “只是臣一想到申屠川还在那种地方,心里便觉得难受,有时候不愿出门,还请皇上别太介意。”季听一脸愁容。
    季闻安慰的扶住她的肩膀:“看来皇姐是真心喜欢那申屠川,只可惜朕如今为武将的事焦头烂额,实在想不到放他出来的理由。”
    那就别放了,有能耐就一辈子不放。季听忧伤的叹了声气:“臣若是能想到帮皇上的法子就好了,这样既帮皇上解决了忧心之事,又能把申屠川放出来。”
    “其实也不难,朕仔细思索了几日,觉得这些武将最大的问题,便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句话上,他们平日只认虎符不认人,难怪会不听朕的。”因为把申屠川关在风月楼,季闻这段时间快被文臣们缠死了,又不甘心就这么把人放出来,只能明示季听。
    他说完便盯着季听,只见季听神情微动,接着蹙起眉头:“皇上这话有失偏颇,如今天下太平,他们没去打仗,就该听皇上的,若是敢拿这句话做筏子,臣觉得也不必再留了,该杀的杀,该贬的贬,叫他们知道皇上的厉害,不怕治不了他们。”
    “……后宫嫔妃许久未见皇姐,应是想皇姐想得紧了,这会儿差不多也该用膳了,不如皇姐随朕前去?”季闻强行改变了话题。
    季听浅浅一笑:“是。”
    宫中规矩,每逢月中便要办宫宴,参与的一般都是皇帝同后宫妃嫔,偶尔也会召皇亲一同用膳。季听前世一直到被关押前几日,还在出席宫宴,以前的她只当季闻同她要好,如今回忆起当时的和睦场景,只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恶心。
    如今的她对宫宴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但因为想见宫宴上会出现的人,所以还是随季闻去了。
    因为季闻还没有子嗣,殿内只有众妃嫔在等候,见到姐弟俩一同出现时,便起身迎接:“参见皇上,长公主殿下安。”
    “都起来吧,今日是家宴,不必拘谨。”季闻温和的牵着季听的袖子,一路将她带到上峰。
    季听在台子下右侧第一个位置坐下后,就听到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响起:“难怪皇上这么晚才来,原来是等凛庆长公主呢,到底还是长公主的面子大,臣妾们同长公主比差远了。”
    季听顺着声音看过去,一抬头便和一个貌美华贵的女人对视了,她勾起唇角:“张贵妃愈发漂亮了。”
    不仅没被讥讽,还被夸奖了,张贵妃顿时一脸警惕:“不及长公主十之一二。”
    季听眼中笑意更浓,看到她身侧坐着的女子,清新婉丽如清水芙蓉,不由得顿了一下:“这位是?”
    “回长公主,这是我娘家侄女,名唤绿芍,”张贵妃带了些骄傲的介绍,接着看向季闻,声音顿时像没了骨头一样,“臣妾向皇上提起过的。”
    “哦?原来你说的那位就是她啊,”季闻拖长了音,意味深长的看了季听一眼,“容貌是挺出挑,但是同皇姐比还是差得远了。”
    季听一听他提起自己,顿时若有所思的看向这位名叫绿芍的姑娘。
    张贵妃捂唇一笑:“皇上说笑了,绿芍怎么敢同长公主比呢,容貌气势哪哪都比不上,若非要说一点,恐怕也只有年轻个几岁。”
    季听如今已是双十年华,比起这里的男男女女,算得上最大的,张贵妃这是讥讽她年纪呢。这话实在剑拔弩张,季闻和众妃嫔却一副习惯了的样子,显然都知道她们关系不好。
    季听却不甚在意这个,只是倒了杯酒,朝张贵妃举了举。张贵妃没想到她今日改了路数,突然软硬不吃了,顿时一种难言的憋闷袭上心头,正要再嘲讽她几句,旁边一直安静的女子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话到嘴边变成了:“长公主敬酒,臣妾岂有不回之礼。”
    她说完便把桌上众多物件打量一遍,最后拿着喝汤的碗倒了一大碗酒,又将自己的杯子满上,一手端一个朝季听走去:“长公主海量,臣妾怕您喝不痛快,特意给您换个大点的杯子,您可愿给臣妾这个面子?”
    她想好了,要将碗送到季听脸前头,等季听不耐烦的推拒,她便借机倒下,假装是季听将自己推倒的,叫皇上狠狠说她一通。张贵妃刚想好计策,手中的碗便被季听端走了,她愣了一下,看到季听把一整碗酒都喝下时,眼睛都睁圆了。
    “贵妃的酒,果然是最好的。”季听喝完,便将碗还给张贵妃,趁她接走的时候,借着宽大的衣袖,偷偷挠了挠她的手心。
    张贵妃愣了一下,脸颊突然可疑的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季听:妹想到吧,本宫女的也能撩
    申屠:想到是想到了,就是头上有点绿
    第9章
    张贵妃本来气势汹汹的来找茬了,结果被她这么一挠,直接红着脸转头走了,这模样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她回到位置上后,绿芍便压低了声音问:“姑母怎么了,可是殿下欺负您了?”
    “……没有。”张贵妃古怪的看了季听一眼。
    季听被她这么一看,险些没憋住笑出来,急忙低头喝口酒才掩饰过去。
    众妃嫔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扫来扫去,都有些疑惑为什么今日长公主没教训张贵妃,她们在心里猜疑,季闻却是直接问了出来:“皇姐今日似与平日不同啊。”
    “心情不大好,做什么便提不起精神来。”季听慵懒道,算是解释了一下。
    季闻想到什么,笑意更深了些:“皇姐心情不好,绿芍姑娘恐怕也是一样。”
    “哦?”季听再三听到他把自己和张贵妃娘家侄女相提并论,不由得看向对面的绿芍。
    绿芍闻言款款站了起来,对季闻福了福身,苦涩道:“皇上就不必嘲笑绿芍了。”
    “朕不过随口一说,绿芍姑娘不必介怀,”季闻说完看向季听,季听立刻表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他清浅一笑,“还未同皇姐说,这位绿芍姑娘,也是个痴心人呐,这段时日总是入宫,求朕放过申屠川,朕许多次都要心软了。”
    绿芍闻言,忙对季听施了一礼:“民女只是仰慕申屠公子,并无同殿下争抢的意思,还请殿下见谅。”
    季听懂了,这是给自己找了个情敌,想借此给她压力,逼迫她尽快交出虎符。她这个弟弟呐,分明和她一同学习治国之道,可不知为何,治世之学不懂多少,偏偏喜欢钻研这些内宅不入流的手段。
    她配合的淡了脸色:“申屠川满腹经纶,仰慕他的人多如牛毛,实在不稀奇,倒是本宫还未说什么,你便这般做派,怎么好像本宫欺负了你似的?”
    “绿芍不敢。”绿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个时候张贵妃本该护着她的,可不知为何却没动,倒是季闻笑笑道:“这小丫头胆子倒小,这点同皇姐比差远了,长公主并未责怪你,还不赶紧起来?”
    “是。”绿芍忙站了起来。
    季听嗤了一声,又给自己斟了杯酒,像是有千百愁绪一般独自沉浸。
    张贵妃回过神来,看到她这副模样便忍不住讥讽:“绿芍胆子是小,可说不定就有那不喜欢胆子大的男子,偏偏喜欢绿芍这种呢,说起来绿芍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自十四岁起便有不少文人书生求娶呢。”
    “贵妃的侄女自然是不差的。”季闻颔首。
    张贵妃娇笑一声,含情脉脉的看着季闻:“若是绿芍有了两情相悦之人,臣妾还得求皇上赐婚呢,到时候皇上可不准驳臣妾面子。”
    “这是自然。”季闻欣然同意。
    季听冷淡的抬起头:“怎么,若她同申屠川两情相悦,皇上也要给他们赐婚?”
    “皇上已经答应臣妾了,不管是谁,皇上都得赐婚。”张贵妃忙道。
    季闻看了季听一眼,这才笑着对张贵妃道:“这可得让朕好好想想,你休想现在就诓朕许诺。”
    “皇上欺负人。”张贵妃立刻嗔怪的同季闻撒娇。
    季听被她嗲嗲的声音闹得浑身发毛,连灌了几大口果酒才好些,好在之后便没有再提申屠川了,一屋子人还算和气的用了膳。
    午膳结束,季闻便去御书房见大臣了,其余妃嫔也能退则退,一时间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季听和张贵妃两个主子。
    “长公主今日似乎喝了很多酒,莫非是在为那申屠川烦闷?”张贵妃轻慢的问。
    季听懒散的站了起来:“本宫喝了多少酒,张贵妃怎么知道,莫非偷看本宫了?”
    “……谁偷看你了!”张贵妃羞恼道。
    季听勾起唇角,扫了一眼她身侧乖顺的绿芍,最后目光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张贵妃与其整日操心本宫,还不如抓紧时间,赶紧怀个孩子,皇上如今已有十九,再有一年便是弱冠,一直没有子嗣可怎么行。”
    “长公主还是管好自己吧,宫里的事就不劳您担心了!”张贵妃听到她拿子嗣说事,顿时开始跳脚了,旁边的绿芍忙小声劝说,她才没有更失态。
    季听轻叹一声:“张贵妃何必气恼,本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这宫里的第一个皇子,是你所生而已。”
    张贵妃听到她这么‘讽刺’自己,气得都快疯掉了,一抬头便对上她认真的眼睛,顿时愣住了。
    “争气点,别为了细腰就不用晚膳,只有胖一些,才能尽早为皇上诞下皇子知道吗?”季听不紧不慢道。
    张贵妃讷讷的看着她,直到她离开都没回过神来。
    “长公主用心可真险恶,如今中宫空缺,谁最得宠便最有希望入主,她蛊惑姑母长胖,怕是想让姑母失宠。”绿芍蹙着眉头轻声道。
    张贵妃回神,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方才用午膳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如今雨已经停了,空气和地面却依然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泥土混合花草甘甜的味道。
    季听方才喝了酒,此刻走路都是轻飘飘的,等回到马车里才得以休息。
    “殿下怎么回来这么晚?”扶云扶她坐好。
    季听轻吐一口气:“方才同张贵妃说了会儿话,便有些晚了。”
    “那疯女人又冒犯殿下了?”扶云一听到张贵妃的名号,顿时如临大敌。
    季听失笑:“没有,只是话家常而已。”
    “同那疯女人有什么可说的,谁不知道她脑子有病,见着殿下就跟斗鸡一样?”扶云不高兴的为季听捶腿,一边捶一边抱怨,“该不会是殿下上辈子挖了她的祖坟,她这辈子来报仇了吧。”
    “是吗?”季听想起张贵妃局促的模样,不由得浅浅一笑。
    许久之前自己也和扶云一样讨厌她,每次同她对上,便是针锋相对,可谁能想到,她人生最后那段被囚禁在宫中的日子,唯一会照顾她、会替她求情的也是张贵妃。
    最后张贵妃因为一直求情惹恼了季闻,在距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被贬为庶人,同她这个所谓谋逆的犯人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两个人被关得无聊,便聊了许多事,她才知道张贵妃为何与自己作对。
    “当初我哥嫂为求富贵,要我给一个傻子做童养媳,我气得投湖,是您将我救了起来,以长公主的名义训斥他们一通,保了我之后七年的安稳,您说女子当自强,要我争气,待再相见时,您必将亲自迎我,可当我费尽心机成了您胞弟的侍妾后,您却不记得我了。”
    张贵妃那时眼眶通红,显然有无尽委屈:“您说我是特别的,所以才优待我,可我后头瞧着,您对谁都优待,我期盼了七年的再相见,您却忘得一干二净,我真是讨厌死您了。”
    季听那时候才知道,这个小姑娘因为自己受了多少委屈,这算是……因爱生恨?
    “殿下,你笑什么呢?”扶云疑惑的打断季听的回忆。
    季听回神,笑了笑道:“在想‘因爱生恨’这个词,归根究底或许还是爱。”
    扶云看了她一眼,更加疑惑了。
    季听舒展一下身子,对他道:“突然想吃糖炒栗子了,待会儿我们去买吧,多买一些备着,接下来几日长公主府的大门就不开了。”
    扶云愣了愣:“为何不开了?”
    “因为你家长公主殿下忧思成疾,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季听风情万种的扫他一眼。
    扶云还是不懂,他家殿下分明好好的,为什么会‘忧思成疾’,不过他也不是一定要懂,既然殿下要装病,他就只管配合好了。
    于是接下来几日,长公主府始终大门紧闭,季听更是连朝都不上了,外头各种说法都有,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长公主病了。
    “确定是病了?”申屠川垂下眼眸,半张脸没入阴影中,叫人看不透。
    老鸨瑟瑟跪在地上:“回主子,长公主府闭门不见客,平日只有丫鬟会出门倒药渣,属下查验过,那些药渣是安神汤的配方。”
    “她鲜少有睡不好的时候,如今要用到安神汤,应是病了。”申屠川眉头微蹙,眼底尽是忧虑,“为何会病?”
    “属下打探过了,殿下是十五那日从宫里出来时病倒的,据宫里的人手说,殿下那日在宫中用膳,张贵妃带了自己的娘家侄女来,还说什么,说什么……”老鸨不敢说了。
    申屠川看向她:“说了什么?”
    “要要请皇上为您和她娘家侄女赐婚,不知殿下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才病下的。”老鸨小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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