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川不自觉抚了一下自己的小腹:“确实挺需要的。”他今日已经好几个时辰滴米未进了。
    “那还不快进去。”季听说着,就把他往厨房里推。
    厨房里白烟依旧,只是二人都适应了,也就能镇定自若的站在那里。
    季听略为得意的指了指灶火:“我今日第一次生火,费了我两个时辰的时间才行的。”
    “听儿真厉害。”申屠川不吝于夸赞,将季听的毛捋顺后,才看向灶火上的大锅。
    此时铁锅被锅盖牢牢盖住,只有边缘的地方冒着热腾腾的白烟,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只是没有什么饭菜的香味。申屠川已经想好了,这是季听第一次做饭,即便做得再难吃,他也要全部吃完。
    他这般想着,便含笑掀开了锅,然后一股热气铺面而来,待热气散尽后,一大锅烧开的水出现在他眼前。
    申屠川顿时僵住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需要?”季听迫不及待的邀功,“你这人爱干净,穿着脏衣裳走了一天,定然是不舒服的,赶紧脱了用热水沐浴吧。”
    申屠川面无表情的看向她。
    季听顿了一下,后知后觉的问一句:“……你不喜欢?”
    “并非不喜欢,只是同我想的不大一样。”申屠川诚实回答。
    季听蹙眉:“你想要的是什么……不会是要我同你一起沐浴吧?”
    她脸上的嫌弃太明显,申屠川哭笑不得,正要说不是,就听到她有些为难的开口:“可我没带养身药……罢了,你别弄里头,大概是可以的。”
    申屠川的‘不是’二字被咽回肚子里,然后一脸真诚的点了点头。
    第102章
    是夜,季听烧的那些水都用光了,申屠川才带让她休息。
    季听缓过劲后,捂住肚子开始忧心忡忡:“不会怀上了吧?”
    “一次而已,没那么准的。”申屠川安慰道。
    季听横了他一眼:“只是一次?”
    申屠川勾起唇角:“你若是实在担心,那我明日让太医为你配副药。”
    “……不成,如今太医忙的都是正事,我是没脸让他们配那种药。”季听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申屠川将她还有些潮的头发别至耳后:“我也不喜欢你一直用药,待瘟疫过后,便问问有没有让男子喝药的法子。”
    “瘟疫过后就能继续喝养神汤了,我原先月信都不准,这些日子喝了那东西之后,便准时了不少,想来还是好用的,”季听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与之给的方子,我很放心。”
    “原来是他给的方子。”申屠川的声音顿时凉凉。
    季听知道他在想什么,可她先前已经说过自己和与之是兄妹之情,他还自寻烦恼,那就不关她事了。
    季听轻哼一声,将他的注意拉到了别处:“若真不幸有了孩子,你打算给他取名叫什么?”
    “没想过。”申屠川诚实回答。
    季听无语:“你怎么比我还排斥生孩子?”
    “不是排斥,是真的没想过,”申屠川看着她的眼睛,“原本我想着,你大约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成亲生子这种事,哪是我能奢望的。”
    季听闲着无聊,懒洋洋的捧着他的脸:“那你现在可以想了。”
    申屠川勾起唇角,思索许久后问:“殿下打算让他姓申屠,还是随母姓?”
    “我并不看重这些,你若是想让他姓申屠,却也是可以的。”季听随口道。
    申屠川想了想:“季乃国姓,似乎更合适些,那就姓季,唤作季郊吧,这名字男女皆可,听起来还是不错的。”
    “……你别跟我说,因为是在郊县怀上的,所以叫季郊。”季听无语。
    申屠川一脸认真:“可以吗?”
    “不可以,”季听果断拒绝,“若是在河边怀上的,你是不是还打算叫季河?”
    申屠川的表情顿时微妙了:“那咱们的孩子有机会叫季河吗?”
    “你想都别想,”季听面无表情,“明日去找太医配一副避子汤,本宫这辈子断情绝爱,绝不给你生孩子。”
    申屠川被她逗笑了,抱着她久久不肯撒手,季听起初还是绷住,慢慢的也笑了出来。
    两个人相处时总是愉快的,然而翌日一睁开眼,便又是一场恶战。转移染病之人一事做了三日,总算是进行到了最后。
    “先前那些人家已经尽排查几次了,不出意外的话,应当都没什么隐瞒了,”周前轻声叹气,脸颊比起以往消瘦不少,“现下所有人都依仗赈灾粮,粮食已经用了一半,现下得递折子讨粮了。”
    “我已经拟好了折子,要人去送了,”季听蹙眉,“周大人辛苦了,今日便休息吧,剩下那几家本宫和驸马前去。”
    “微臣不累。”周前忙道。
    季听无奈:“休息吧,这郊县还需你来主事,切不可累病了。”
    周前犹豫一下,到底是答应了,季听看了申屠川一眼,两个人带着衙役们出门了。
    自打她来了之后,衙役们几乎没有休息过,随着时间越久,他们便越无力,有两个甚至因为身子不好染了瘟疫,如今已经去空屋住了。
    眼看着他们越来越憔悴,季听知道他们已经撑到了极限,若是再这么下去,怕是会枯竭而亡。
    “今日将剩下的人家解决了,明日起便给家家户户分了牌子,要他们按定好的时辰去府衙门前领粮吧。”申屠川知道她在忧愁什么,于是提议道。
    季听抿唇:“虽说病人大多都送去了空屋,可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隐瞒,若是染病之人跟常人一起去领粮……”
    “无妨,时间隔开,人也隔开,想来是无事的。”申屠川道。
    季听沉思片刻:“这也是个主意,只能如此了。”
    申屠川应了一声,开始去做正事了。一直忙到晚上,终于只剩下两家还要排查了,季听神色轻松,扭头对衙役们道:“诸位辛苦了,这两户排查完,就都回去休息吧,等到明日之后百姓们自己去领粮食,那就轻松了。”
    “殿下和驸马爷才辛苦,这几日真是没少挨骂。”衙役们已经同他们熟了,说话便不如先前拘谨。
    季听笑笑,亲自去百姓家门口敲门,只是她敲了半天,都没见有人出来,她的眉头不由得渐渐皱了起来。
    “殿下,我来。”申屠川将她拉到身后,接着一脚踹开了院门。
    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前日我来巡逻的时候,还见到这家人了,怎么今日就没人了?”一个衙役疑惑。
    另一个衙役开口:“莫非是逃走了?”
    “不可能吧,就算没有外头守着的那些禁卫军,咱们城门紧闭,谁也出不去的。”有人立刻否决。
    季听已经猜到了什么,面色平静道:“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殿下,”申屠川伸手拦住她,“我去就好。”
    季听心绪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往堂屋走去,其余人面面相觑,也赶紧跟了过去,从堂屋开始搜查,终于在一个屋子里找到了这家人。
    老老小小五六口,都挤在一张床上,每个人都面色发乌,显然是中毒而亡。
    季听看着一地的尸体,面色虽然平静,可指尖却在不住的发抖,许久之后冲了出去,趴在井边干呕起来。
    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好,这些日子他们挨过的骂不少,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宁愿全家自尽也不肯将染病之人交出去。
    申屠川沉着脸走到季听身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季听缓过身后低喃:“是我害死他们的。”
    “主意是我出的,同殿下无关。”申屠川回答。
    季听:“若非我一刀切的要所有人上交染病之人,他们也不会被逼至绝境,都是我……”
    “和殿下无关。”申屠川打断她。
    季听眼眶泛红,许久之后垂下眼眸:“走吧,还有一家。”
    “殿下……”
    申屠川刚一开口,干柴堆后面便发出一声响动,他眼神一凛看向那边:“什么人?出来!”
    季听也看向那边,衙役们抽出刀,警惕的步步靠近。
    不多会儿,从干柴堆后面出现一个瘦小的妇人,脸上还裹了一块破布,看到他们后急忙跪下:“各位大人饶命,各位大人饶命!”
    “吴嫂?”其中一个衙役惊讶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家里没吃的了,我就想来拿一点。”吴嫂知道自己在偷东西,声音忍不住越来越小。
    季听看向衙役:“你认识她?”
    “回殿下的话,认识的,她丈夫是卖馄饨的,是第一批去空屋住的人。”衙役回答。
    吴嫂一听他对季听的称呼,眼眶就更红了,苦苦的哀求道:“殿下饶命啊,家里孩子不能挨饿,如今每日的粮食确实不够吃,我确实是没办法了,见这家人都死了,才想着来找些东西吃……”
    “你可找到了?”季听问。
    吴嫂眼泪不住的往下掉:“没有,他们家什么都没有。”
    季听早有预料,沉默一瞬后缓缓开口:“本宫这里有粮,你先拿上二斤给孩子煮粥,后日起便能日日去府衙门前领吃的了。”
    “多谢殿下!”吴嫂忙道。
    季听扭头看向衙役:“她是不是就是最后一户人家。”
    “是。”衙役回答。
    季听应了一声,留两个人处理这家人的尸体,接着看向吴嫂:“走吧。”
    吴嫂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还是急忙应了一声,带着他们往自家去了。如她说的那般,家里有两个五六岁的孩童,虽然孩子不大,却个个养得白胖,想来是极能吃的那种,这阵子发粮都是按人发,像这种小孩都给的不多,也难怪他们家吃不饱。
    季听环顾一周,目光落在堂屋角落的树枝上,虽是树枝,却被小心的放在箱子里,看起来很是珍惜,她不由得好奇:“这是什么?”
    “是青枝,”吴嫂回答,“用水煮了会有甜味,是给孩子喝的。”
    季听微微颔首,便将目光收了回来:“如今家中只你们三人?”
    “回殿下的话,是。”
    “没有染病之人了?”季听又问。
    吴嫂的眼眸闪烁一瞬:“……没有了,孩子他爹已经去了空屋,家里就我们三人,殿下问染病之人做什么?”
    “染病之人要尽数去空屋居住,若是执意留在家中,那这一家便不发粮食了。”一个衙役为她解释。
    吴嫂忙道:“没有的,没有染病之人!”
    季听打量她片刻,最后眼神示意衙役们去搜。衙役们丝毫不含糊,仔细搜了一圈后回来,对季听微微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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