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川看着她为讨爹娘欢心烦忧,静了许久后缓缓道:“娘喜欢你。”
    “嗯?”季听看向他。
    申屠川眼眸黑沉:“娘一直喜欢你。”
    季听失笑:“你少唬我,我又不傻。”她先前就差把他们家搅得鸡犬不宁了,申屠夫人怎么可能喜欢她。
    “我没唬你,”申屠川扬唇,“因为原先在京都时,我便总是夸你,所以她知道你本性如何,自然是喜欢你的。”
    季听愣了愣:“……你以前还夸过我呢?”
    “很难想象?”申屠川捏住她的脸,“我早就告诉你,第一次见你时便倾心了,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
    “没没没,我就是随便问问嘛。”似乎被他捏得疼了,季听往后仰了一下,故作不在意的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饼,然后偷偷笑出了声。
    申屠川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等她又吃两口后便将饼收起来了,季听将他拉到软榻上,两个人蜷着身子挤在一处,她像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申屠川:“睡会儿吧小川,醒来便能见到爹娘了。”
    “叫夫君。”
    “夫君。”
    申屠川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揽着她的肩膀很快睡去。
    一个时辰后城门开了,早已等在城中的镇南王携世子立刻迎了上来,季听含笑下了马车,即便风餐露宿这么久,也丝毫不影响她天生的皇室风范。
    “长公主殿下。”镇南王笑呵呵上前便要跪拜。
    季听立刻扶住他:“王爷折煞本宫了?”
    “微臣不敢,只是殿下身份尊贵,该行的礼微臣还是要行的。”镇南王本就是作个样子,她扶了之后便站直了。
    季听笑道:“本宫是来给王爷贺寿的,寿辰在即,寿星才最为尊贵。”
    “不敢不敢,殿下真是说笑了,”镇南王忙推拒说完看向申屠川,“这位恐怕就是驸马爷了?果然是一表人才。”
    申屠川谦逊点头:“近来家父家母多叨扰,让王爷费心了,晚辈在此谢过。”
    “如今咱们也是一家人了,驸马爷莫要多礼。”镇南王热切道。
    申屠川无视旁边脸色不好的霍骁,又对镇南王道了一声谢。镇南王客气两句,便将世子拉过来见过季听,等一通寒暄之后,季听才缓缓道:“本宫这些随从一路实在辛苦,不如先将他们安顿下来,本宫再同王爷叙旧。”
    “好啊,驿站已经收拾好,叫世子直接带去安顿便可。”镇南王立刻道。
    季听颔首:“那本宫也先过去。”
    听到季听要住驿站,镇南王还未开口,一直沉默的霍骁就先一步说话了:“你是贵人,怎么能住在驿站,不如就住在镇南王府吧,正好申屠老先生也在,还能多相处一段时日。”
    季听现下最怕的便是同申屠川父母见面,更别说多相处了,更何况还要顾忌别的,于是闻言立刻拒绝了:“王爷寿宴在即,府中定然忙得紧,本宫和驸马去了,又要忙上添乱,所以还是不去了。”
    “殿下去府中微臣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觉得添乱?还是去府中住吧。”镇南王劝说。
    季听却十分坚决:“不必了,本宫去驿站便好。”
    镇南王还想再劝,申屠川先一步开口了:“殿下这一路住的都是驿站,如今也已经习惯,若是换了别处,怕是会休息不好。”
    “你的意思是我镇南王府还比不上驿站?”霍骁皱眉问。
    他一开口,镇南王就沉下声了:“骁儿,不得无礼。”
    “……是。”霍骁只能不说话了。
    气氛稍微有些下来了,季听轻笑一声,抬头对镇南王道:“若是寻常时候过来,即便王爷不说,本宫也要住在王府中,可这次带了太多人,实在是不大方便。”
    她这次来带了许多文臣,那些人可都是季闻的眼线,她如今已经成亲,季闻不必担心她会同镇南王联姻,所以她和并非世子的霍骁交好也无妨,可若是住进镇南王府,那就不一样了,说明她交好的不仅是霍骁,还有镇南王。
    她可不想平白被季闻猜忌,到时候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实在是麻烦又讨厌。
    她这么一说,镇南王便明白了她的暗示,顿时一拍脑门懊恼道:“微臣糊涂了,殿下确实应该住在驿站,多谢殿下提醒。”
    这一句便是认同季听住驿站了,申屠川目光浅淡的看了霍骁一眼,霍骁的表情险些没有绷住。
    “王爷明白就好,时候不早了,王爷迎也迎了,不如先各自散去,待晌午时本宫和驸马再去叨扰。”天不亮时啃的那两口饼早就没了,季听此刻又困又饿,只想赶紧安顿下来。
    镇南王连连称是:“那殿下快去歇息,微臣就不打扰了。”
    季听又客套两句,才同其他人一同往驿站去了。
    去的路上,她小心的问申屠川:“你不会生气吧?”
    “你是要避嫌,我有什么可气的?”申屠川反问。
    季听笑了:“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根本不用解释什么。”
    “不过既然要少去王府,不如将爹娘接到驿站来吧,也好让我尽些孝道。”申屠川缓缓开口。
    季听表情一僵:“接、接过来?”
    “不可以?”申屠川反问,问完便笑了,“他们又不是毒虫猛兽,你怕什么?”
    “倒不是怕……算了,接过来住几日吧,你爹那个老顽固得好好劝劝,否则等离开时不跟咱们走怎么办?”季听拍板决定。
    申屠川沉默一瞬:“你如果想讨他欢心,记得别在他面前这么叫他。”
    “……哦。”季听眨巴眨巴眼,觉得自己是该改改称呼申屠山的习惯了。
    两个人说话间便到了驿站,等安顿下来后便已经是晌午了,季听短暂的眯了一会儿,才同申屠川一起往王府去。到了王府之后,季听先去同镇南王见面,申屠川则去后院找父母了。
    王府厅堂中,镇南王含笑同季听说着话,旁边霍骁作陪,时不时的同季听说上两句。镇南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半晌轻笑一声:“原先你们两个玩在一起的时候,还都没有椅子高,如今也这么多年过去了,难为你们之间的情分并未淡了。”
    “我同听听最好了,怎么也不会淡的。”霍骁笑了起来,露出整齐的白牙。
    镇南王顿时嗔怪:“怎么能直呼殿下小名。”
    “听听喜欢的。”霍骁立刻道。
    “喜欢也不能这么叫,太失礼了。”镇南王训了一句。
    季听只能在一旁打圆场:“都唤了这么多年了,本宫也习惯了,王爷不必在意。”
    “听到没有!”霍骁见季听帮自己,底气立刻足了。
    镇南王哭笑不得:“微臣这个儿子,真是被惯坏了。”
    “家中幺子,受宠些也是正常。”季听含笑道。
    镇南王笑着笑着突然叹了声气:“说起来,殿下当初要选驸马时,骁儿听说殿下将他也纳入选择了,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如今也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啊。”
    “爹,你说这些做什么!”霍骁不悦的皱起眉头,脸颊却是红了一分。
    季听顿了一下,倒是没想到镇南王竟有同自己联姻之意。不管是她还是镇南王,都是季闻猜疑紧张的对象,他不仅不避嫌,竟然还想结秦晋之好,实在叫人意外。
    这个镇南王,野心不小啊。
    她静了片刻含笑道:“也幸亏没联姻,否则本宫就真的无颜见王爷了。”
    “哦?这是为何?”镇南王好奇。
    季听叹了声气:“不久前那场瘟疫,王爷应该是听说了吧?”
    “自是听说了,殿下巾帼不让须眉,以一己之力救所有百姓,实在叫人佩服。”镇南王恭维道。
    季听苦笑一声:“既然王爷听说了,想来也知道本宫染过瘟疫的事。”
    “不是已经好全了吗?”镇南王皱眉。
    季听颔首:“是好全了,可惜也留下了病根,自此不能再有身孕。”
    镇南王愣了一下,大惊:“怎么会这样……”
    “幸亏当初没选霍骁,否则本宫还真不知该如何跟王爷交代。”季听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
    霍骁怔愣半晌,才沉下脸问:“先前你怎么没告诉我?”
    “男女有别,”季听失笑,“本宫告诉你这些做什么?”
    霍骁抿了抿唇,便不再说话了。
    镇南王愣了半晌后,才遗憾的叹了声气:“殿下好好调养,说不定将来会有子嗣的。”
    “此事知之者甚少,还请王爷代为保密。”季听含笑道。
    镇南王表情郑重了些:“殿下放心,微臣定不会给殿下添麻烦。”
    季听微微颔首,看一眼外头的天色才道:“都快晌午了,本宫自来了还未见过公婆,现下要去看看了。”
    “殿下请。”镇南王和霍骁忙起身送她,一直送到申屠山夫妇所在的别院门口才停下。目送季听进了院子,镇南王才扭头对霍骁道,“爹原想着,你既然愿意,那让你做个侍夫也可以,可如今一看,却是没办法帮你了。”
    “为何?就因为她注定无法生下霍家的子嗣?”霍骁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听到殿下不能生育,未来的帝王身上没有霍家的血脉,爹应该很失望吧。”
    镇南王的表情沉了下来:“放肆,怎能如此胡说。”
    “总之不管她能不能生,我都跟定她了,爹你不用再劝,反正你有大哥他们传宗接代,香火总不至于断在我身上。”霍骁不耐烦的说完,便直接转身走了。
    镇南王气得脸都红了,却还是不能奈何他,最终只是重重的叹了声气,绷着脸离开了别院。
    这边季听独自一人进了别院,刚走到厅堂门口,就听到申屠山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不过来,摆明了是没将我们夫妇放在眼中。”
    季听顿了一下扬眉,干脆就停下了脚步。
    “殿下今日初到成玉关,正是忙的时候,迟来一会儿也没什么。”申屠夫人淡淡道。
    申屠川也开口:“她这会儿应该就到了。”
    一听三个人有两个站她这边,季听瞬间不慌了,一脸淡定的走了进去。
    一看到她来了,申屠川立刻起身来迎:“过来了?”
    “嗯。”季听含笑应了一声,接着略为紧张的走到申屠夫人身边,小心的鞠了一个万福,“婆婆。”
    申屠夫人表情淡淡的,眼神却是暖的,她握住了季听的手:“叫什么婆婆,以后随川儿,叫娘。”
    “娘。”季听大方的唤了一声。
    申屠夫人唇角微扬:“好,快坐下。”
    “坐什么坐,这里这么大一个活人,她是眼瞎看不到?”申屠山语气恶劣道,“申屠川莫非只有娘没有爹?”
    季听想也不想的反驳:“爹在哪呢?”
    “你什么意思,还不想认我?”申屠山瞪眼。
    季听斜睨他一眼:“我看你也不怎么想认我,这样不是挺好?”都道申屠老丞相竹石之风极为大度,可在她眼里,就是一个随时会跳脚的老头,比她家周老爷子还不淡定,实在是欠收拾。
    “我是申屠川的爹!”
    “那又怎么样?”季听极为嚣张的挑衅,说完才意识到空气过于安静,她沉默一瞬,僵硬的看向申屠夫人,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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