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见林琅神色郁沉,便替她说:“常姨娘诬陷小姐偷银库的钱,现在拿着从我们屋子带走的钱银说是赃物,刚才若不是平叔带了毛豆拦住常姨娘的人,如今小姐已经被关起来了。”
    就连她自己,怕是也要死了。
    可杏儿是下人,心中有多少委屈,也是不该对主人说的。
    蕙娘蓦地心惊,手足无措的问道:“那、那怎么办啊,她这是故意的啊,我们清清白白的人家,从没拿过人一针一线,她怎能说我们偷钱呢,”她突然想起什么,抓着林琅的手:“那包里是什么娘也不知道啊,对了,钱是怎么来的?”
    林琅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身上的压力更加深重,“之前我让娘教我绣云绣的针脚还记得吗?”
    蕙娘呐呐点头。
    “是我绣了东西,让杏儿拿出去卖了钱,今日早上她刚刚拿回店铺老板给的银两,怕就被常姨娘派来的人给盯上了,”林琅疲惫的扯出一个笑,其实不过是弯了下唇角,一闪而逝,“想来也是,杏儿这几个月独自出门估计早被有心人留意到了,再细心观察下我们院里的花销不免存了疑心,再加上今日看到杏儿手上的包袱,施计一番,结合情势来看,她等今日这个时机怕是很久了。”
    蕙娘也不是傻的,听完林琅和杏儿的话顿时明白自己是被人利用了,她心中难受,顿时流下泪来:“是娘的错,不该轻信了人……”
    蕙娘一哭,林琅再郁闷难过,也只能提起精神安慰她,林琅也不是不懂蕙娘就是纯善单纯的性子,又特别容易相信人,否则在渝镇时不会被王氏那样欺骗,如今身为夫人又过得这样艰难,可明白是一回事,心中沮丧也是真的,她按住蕙娘的手安慰道:“娘你眼睛不好,千万别哭,也是我不该瞒着你,若是提前和你说了,也不至于你一点防备都没有,你别自责,好在你叫了平叔来,常姨娘到底没把我怎么样,等父亲回来,我自会向他言明真相。”
    “对对,你父亲,”提起林正则蕙娘来了精神,她紧紧的抓住林琅的手,激动极了,“你父亲一定会帮你的,他那么疼你,送你的东西都那样好,肯定会相信你的,你记得说话要软和些,别和常姨娘硬碰硬。”
    直到现在,蕙娘还在劝林琅缩头,在常姨娘面前伏低屈颜,她被常姨娘狠辣的手段吓坏了,可她还是不懂,就算林琅什么也不做,只要蕙娘在的一天,常姨娘永远不会容下她,何况是林琅了。
    至于林正则,林琅眼眸垂下,他这次会不会站到自己身边,她一时还真无法确定,毕竟这次常姨娘是准备充足,自己又将她彻底得罪了,怎会轻易罢休。
    母亲还念着几个月前他送的东西,只想着他一点好就满足了,她可不会被这些蒙了眼,晚上,怕又是一战。
    *****
    林琅在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声,好声好气的将蕙娘劝了回去,蕙娘一心觉得林正则会帮着林琅,心底的负罪感少了许多,也不再提心吊胆了,等到林琅和杏儿回了屋中,果然看到柜子大开,里面被人翻了一遍,连林琅藏在底下的包袱都被翻出来了。
    那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两本书和一件裙尾有损的云绣裙之外,称得上值钱的只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林琅将盒子捡起来放到手里,默默摩梭了几下,并没有打开。
    杏儿脸色惊惧未定,刚刚在蕙娘面前还可以掩饰着,到屋子只有两人时她语气顿时急切起来:“小姐,该怎么办,老爷会帮我们吗?”
    “我不知道。”林琅让杏儿坐下,好好休息一下精神,“两害相较取其轻,只能把事情如实告诉他了。”
    杏儿沉默半晌,喃喃说道:“好在他们只找到了这二百两,之前的钱银平叔都埋到毛豆的马厩里,他们该是不知道,就算损失也只是一部分。”
    她最庆幸的是这点吗?
    林琅有点意外,若是从前,杏儿最担忧的就是自身安危,如今竟然先想到他们存的钱,林琅发现杏儿的改变,心中有点感动,终于也不再一直沮丧了,她调笑道:“你个财迷,现在还惦记着钱。”
    杏儿眼睛一瞪,理直气壮极了:“那可都是我和小姐辛辛苦苦赚来的,小姐你没和店铺的老板娘打过交道,她可是长袖善舞极了,我每每和她交锋都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能将价钱谈好,这可比绣东西还难,这没了二百两我都肉疼死了,比刚才那群人抓我还痛呢。”
    “来我看看,”林琅轻轻抓住杏儿的手,将衣袖往上一掀,她雪白的胳膊上都被抓的青紫了,林琅一阵心疼,拿出药膏给杏儿抹上,“你放心吧,晚上就算豁出我自己,也不会让常姨娘的人再动你。”
    “小姐,我没事的。”杏儿展颜一笑,“从前我也挨过打,给我抹药的人,小姐是第一个,能遇上小姐,已经我人生之幸,这点小疼算什么呢。”
    林府虎狼环绕,蕙娘帮不上忙,平叔不善计谋,林怀瑾远水解不了近火,唯有杏儿体贴周到,又能事事通达,林琅想象不到,若是没有杏儿,自己在林府该是何等艰难,她嫣然一笑:“我何尝不是呢。”
    林琅目光沉静温柔,长发落到腮边,美如画中人,杏儿觉得自己要是个男人,被小姐这么照顾,都要沦陷下去了。
    自从知道崔公子是端王后,杏儿也觉得此人离他们太过遥远,可如今却突然觉得,她家小姐这样好,端王心底肯定也是喜欢着的。
    “小姐,你若真喜欢端王殿下,别轻易放弃,我觉得小姐你一定能迷住他,弄得他神魂颠倒就更好了。”
    林琅乍然听到杏儿提起沈连卿,心口猛然一跳,急匆匆地的收拾好药膏,侧过脸掩饰道:“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我是讲真的,小姐,他不是跟你说过,他只让你在他的府中住过么,这难道不是意味着你对他而言,是和别人不同的吗?”
    “你别瞎说,”林琅的目光又落到那精致的盒子上,声音有点飘渺:“他是皇亲国戚,堂堂端王,怎会和我有何牵连,何况你忘了,公主殿下心系于他,两相对比,我又算的了什么呢。”
    杏儿自然也想起来了,嘴唇一抿,有点后悔和林琅之前说起这些,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
    等到晚间,果然有人来请林琅到林正则的主院去。
    林琅犹豫片刻,将精致盒子打开,怔怔望着里面躺着的一片柳叶,她动作轻柔的将柳叶放到香囊中带在身上,在心底念了一句:希望它能给自己带来一些好运吧。
    去往主院的路上,林府不少下人向林琅投来惊异好奇的目光,其中不乏幸灾乐祸,也有一些年老的仆人神色微忧。
    直到她走到林正则的屋前,轻声道:“父亲,林琅求见。”
    冷硬的男声响起:“进来。”
    林琅刚进入屋子,便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常姨娘,她娇小的身子微微佝偻,低着脑袋更是看不清神色,只是看屋内气氛,怕是常姨娘已将下午之事添油加醋的跟林正则说完了。
    林正则背对着他们,听到声响转过头来,他浓眉微拧,满脸怒然的喝道:“跪下!给你姨娘认错!”
    林琅顺从跪下,却是对着林正则,她抿着红唇,仍是桀骜不驯的强硬模样,“女儿有错,但并非是对常姨娘。”
    “你还敢强辩,”林正则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你若是钱银不够花,找我便是,可竟然起了偷盗之心,这也就罢了,你姨娘顾全你的颜面,都想帮你瞒着我,你却不思悔改,竟起了伤人之心!”他走到常姨娘面前,拉过她的右手,掀开衣袖,露出里面绑着的伤口,“你竟然将你姨娘伤成这样,原来为父只以为你在乡下骄纵惯了,没想到你如此任性,真是令人羞愤!我林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
    常姨娘拽着林正则的袖子,带着哭腔的嗓音低低哼着:“夫君你别动这样的大气,蓁蓁她也不是故意的。”
    林琅瞳孔一缩,脸上血色尽褪,她没料到常姨娘狠到这种程度,为了设计她连自己都能伤,怪不得母亲怕常姨娘怕成这样,这人别人狠毒,对自己也能下的了手,果然是阴毒至极。
    林琅自然不会认这莫须有的罪名,她直起脖子,否认道:“常姨娘如何伤的,女儿不知,至于偷盗钱银,更是从未做过!”
    林正则动了真气,喝道:“你到如今还执迷不悟!看来是要动用家法了——”
    “父亲若不信我,那女儿只能以死明志!”林琅极快的对身后的杏儿招了下手,立刻身形一动,直冲向屋内的柱子,竟是要寻死!
    林正则被常姨娘撩的满心怒气也全部化作惊呼,连常姨娘作伪的哭泣都停住了,好在即将撞上的时候杏儿扑了上去,将林琅重重扑在地上,没能令她撞到柱子。
    杏儿也被林琅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顿时对着林琅哭出声:“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若是死了这诬赖的罪名不就跟了你一世了嘛,”她又跪倒在林正则面前,“老爷,你也不听听我们的解释,上来就要发落小姐,您就是再气,也要听完我们的话再罚啊。”
    林正则没想到林琅的性子竟然如此刚烈,这人要是真死了,别说林怀瑾会恨死他,自己的名声也会受损,他立刻将林琅从地上扶起来坐到椅子上,语气也变柔了:“你这孩子怎的气性这样大,好好好,爹爹听你说,你可别吓爹爹。”
    林琅抽噎了两下,做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那钱、是我卖了母亲的云绣枕面得来的,父亲若不信我,我可以让杏儿带着您去店铺问,钱财绝对不差,其实,我本来想等父亲生辰,用这笔钱给父亲买个像样的礼物,我从小到大从未孝顺过您,才出此下策,可常姨娘今日突然说钱库少钱,抢走我的钱说是我偷的——”
    她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望向林正则:“父亲,钱库是被锁着的,钥匙只有常姨娘有,我没有钥匙如何偷得,若父亲不信我,大可以拿出账本一一核对,我身正不怕被查,请父亲明鉴!”
    说着她又跪了下来,语气强硬,可表情又十分委屈,一下子令林正则进退两难。
    林正则犹豫片刻,抬手道:“这,那就叫黄管家过来——”
    “夫君,”常姨娘有点急了,查账本可不行,这么多年来她私下也藏了不少私钱,若是露了陷可就糟了,“刚刚丫鬟才跟我说,确实是黄管家不小心查错了帐,原来是之前的店里的钱没算上,正好是二百两,也是我多心,怕真是冤了蓁蓁。”
    “哎,可你方才?”林正则转头诧异的看向常姨娘,不悦之色浮上脸庞。
    常姨娘慌忙的解释道:“这也是丫鬟刚刚告诉我的,也是黄管家大意了。”
    林正则默默看了常姨娘一眼,瞧的她有点心虚,只是她装作胳膊疼,林正则到底不忍,他上前扶起林琅:“看来是一场误会,说开就好了。”
    “这样,二百两还给你,也不必给我准备什么礼物了,你能归家就是给父亲最好的礼物。”
    林琅并不甘心:“常姨娘冤我偷钱,又说我蓄意伤她,父亲竟要这样揭过去吗?”
    林正则被这样喝问很是不悦,但到底常姨娘自己反嘴,如今林琅不依不饶也是应该,“这样,黄管家犯错,罢了他的管家之职。”
    黄管家是常姨娘心腹之人,培养合作了多年,她不得不求情,“老爷,黄管家毕竟是府中的老人了——”
    “你闭嘴!”林正则大声喝止了常姨娘,这冷绝的态度是许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连常姨娘自己都呆愣了。
    林正则自己的也是一肚子火,常姨娘来自己这里哭哭啼啼了许久,他本动了真气想惩罚林琅,结果林琅差点寻死,吓得他根本不敢惩罚,要知道他如今可还指着林怀瑾举荐的职位,若是让他知道林琅出了事,以林怀瑾那个强硬性格哪里能轻言罢休,他可还记得年初林怀瑾为了林琅差点将他拉下火炮房职位的威胁。
    他的确心疼常姨娘,可林琅不过一番话过去,常姨娘就一改前言,竟开始为林琅辩白起来,其中缘由,林正则一想则通,他愿意宠她,但被当成傻子用,意义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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