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儿点点头,她望着月亮与他:"这里很美,很安静。"
    爱丽儿蹲下身,将鞋子脱掉,她踩在沙滩上,沙子细腻柔软舒适的触感,是她记忆中从未有过的。她看着潮水掠过沙子的水迹,小心翼翼的踩上去,她的脚丫陷进了软软的沙子里,凉凉的潮水再冲上她的脚背,带着微微的痒意,爱丽儿忍不住笑了。
    "真好玩,这就是海吗?"她踩着水,一点点向他靠近。
    尤利西斯摇头,他的声音伴着海风,缓和悦耳,格外的好听:"这只是海面,在海底,有更美的。"
    爱丽儿歪着头想象了一下,半晌低头踩着水玩,听着啪叽啪叽的水声,她声音闷闷的,"我又看不到。"
    “我会让你看见的。”淡然而又笃定的话令爱丽儿突然抬头,那张向来生动鲜活的脸上此刻凝固了表情,她定定望着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看着爱丽儿,缓缓的重复了一遍:“我会让你看见的,海底的一切。”
    爱丽儿却没有露出他意料中的笑容,只是轻声的反问了句:“真的吗…可是,我可能连你都见不到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向来淡定的尤利西斯心中升起了一阵浓浓的不安感,他眸子一眯,盯着眼前踌躇的女孩,心里静静的思索着。
    她的目光闪烁着,红唇张了又张,欲言又止。
    尤利西斯安静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
    "尤利西斯。"她认真的叫着他的名字。
    "如果,我是说如果,母后和哥哥不让我再见你,你会怎么样?"
    “那你想见我吗?”尤利西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的眼神落在她微怔的脸上。
    “我问的不是这个…”爱丽儿愣了愣,说道。
    “这都不重要。”尤利西斯的目光锐利,直直看着她,“只要你想,你就能见到我。”
    爱丽儿缓缓低下头,从鼻腔里嗯出一声,心里失落着,又是这样,每一次当她想问点什么,都会被他巧妙的绕过,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尤利西斯。”爱丽儿踢着水,她定定的望着脚下,此刻正值潮起,海水已经将她的脚背完全淹没,“为什么,我会梦到你?”
    “告诉我,好不好?”她扬起了小脸,说话间甚至带了祈求的意味。
    尤利西斯沉默了,他错开了她的目光,侧过脸,望着那轮新月,如水的滢滢月光倾泻在他的身上,他依旧美得让她心跳加速,但是爱丽儿却觉得,他身上好似罩了层薄薄的纱雾,她怎么也看不清,不……
    她是一直没有看清。
    她什么都不知道,除了他来自西泊尔海之外,她对他一无所知。
    “你会知道的,”良久之后,尤利西斯沉声开口,“但不是现在。”
    爱丽儿没有再说话,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失落,而他依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仿佛什么都影响不了他。
    她看了他许久,她都几乎以为他不会开口了,尤利西斯才问了句:“爱丽儿,你可曾觉得好奇?”
    这句话问得突兀,爱丽儿不知如何回答,他说她好奇?她确实很好奇他,好奇他那如同迷雾般的外表之下想的是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尤利西斯似乎在自言自语的说道:“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也会渴望外面的世界吗?”
    “阿特拉斯唯一的公主啊,何其高贵的称号,仔细看看,也不过是道华丽的禁锢,这个华美的皇宫,无异于精致的囚笼,若我没有猜错,你连阿特拉斯的首都奥罗拉城都没出过吧。”
    爱丽儿听着尤利西斯的话,红唇逐渐抿紧,他说的没有错,为了自已的安全,父皇与母后从来不会允许她随意出皇宫半步,更何况奥罗拉城……
    她曾不止一次的、表示想和哥哥爱德华一样周游阿特拉斯帝国各城,却无一例外的被驳回。
    爱丽儿睫毛轻抖着,她想起几年前,她曾经偷偷的溜皇宫,想要去外面玩儿,没等半天,她就被皇家护卫队抓了回来。
    那天大殿之上,父皇严厉的表情,母后含泪的眼神,她至今都记得,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主动提出出去。
    尤利西斯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散慢道:“鸟儿是渴望天空的,即便将它关在美丽的笼子里,若有机会,它终究会离开那儿。”
    “爱丽儿,你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尤利西斯看着她,静静地问道。
    爱丽儿眼珠转动着,她小口微张,想要点头,想要说出我想。
    可这两个字却如鲠在喉,她的眼前一遍遍浮现出父皇与母后失望的表情,她只能傻傻张着嘴,望着尤里西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时间悄悄地流淌着。
    尤里西斯没有再等爱丽儿回答,他淡淡地下了逐客令:“回去吧。”
    身旁的场景不等爱丽儿回话,她只来得及抬头看着美丽的沙滩与夜空像一块巨大的镜子,在她眼前碎裂开来,转瞬之间,她回到了她的寝殿。
    她依旧抱膝坐在窗前,她抬头望向天空,浓厚的乌云将月亮团团裹住,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阴沉夜晚,清冷寂静,只有夜风在安静的吹着。
    她定定的望着夜空出神,不知过了多久才靠着…椅子,沉沉睡去。
    次日爱德华来了爱丽儿的寝殿,他望着爱丽儿眼下的青紫,叹了口气。
    他在来之前,已经听尤娜和罗丝说了,爱丽儿滴水未进,还在椅子上坐了一夜。
    而这一切他不用猜也知道,多半跟那个人鱼有关。
    爱德华沉默地看着爱丽儿,她嘴角高高扬起,脸上挂着阳光四溢的笑容,如果不是她眼底的乌青以及尤娜、罗丝的话,爱德华甚至会觉得她是真的很开心。
    那个天真的小公主,什么心事都挂在脸上的小公主,什么时候也学会隐藏自己的心情了。
    爱德华心底微痛,他护得好好的掌上明珠,他将她养成温室里的花朵,不需要知道人间险恶,无忧无虑的长大便好,却因为那条人鱼的到来,也渐渐懂了那些他不想要她知道的事情。
    他摸了摸她柔软的金发,唇角动了动,轻声说道:“后日便是炎国来使团到访的日子,这两天你好好休息。”
    爱丽儿笑着点了头。
    她的外祖母正是炎国的人,  浓墨似的长发和黑曜石般的眼睛在阿特拉斯可是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虽然尤利西斯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她的心情,但天生乐天派的她对于炎国来使的到访,心里还是有着小小的期待。
    爱丽儿望着爱德华走远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渐渐落寞了下去。
    她绞着手指头,在昨夜的思索中,爱丽儿已经在心中暗自决定,再也不能让父皇母后和哥哥为自己担心,即便她想要…
    爱丽儿咬白了嘴唇,她也不会再让他们知道。
    小小的少女有了自己的心事,她也学会了把这些心事给藏起来。
    皇宫深处。
    一道浑厚沉硬的声音响起:“你可查清楚了?他确实是为了爱丽儿而来吗?”
    带着兜帽的男人恭敬的行了礼,他挥了挥手,一道墨色的结界从他的脚下升起,逐渐将两人包裹在其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男人点了头,声音透着阴鸷:“那一条该死人鱼法力如今在我之上,可那一个契约,他却是解不掉的。”男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血红色的水晶球。
    球体从他手中浮起,飘到王座之上的人的眼前。
    水晶球的表面漾起了一层波纹,一帧帧画面从球体之上浮现起来。
    看着画面里的内容,王座之上的人眉头紧皱。
    “我尊敬的陛下,若您还要犹豫,不止爱丽儿会被他带走,皇后那边或许也会知道真相…另外,爱德华殿下似乎与洛走得极近。”
    男人观察着他的表情,适时开口。
    座上之人沉默了很久,才问了一句:“大祭司那边的情况如何?”
    男人冷哼一声,语气颇为不屑:“光明女神的诞生节将至,从阿特拉斯各州、市前来参拜的信民众多,他忙于圣殿之事,怕是无暇顾及于此…”说着他突然话风一转,讥讽起来,“那些无知的愚民,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光明女神的庇佑?”
    “住口!”座上之人将王杖往地上狠狠一杵,厉声训斥道:“艾伯特,眼前的利益已经蒙蔽了你的眼睛!傲慢使人平庸,光明女神岂是能容所你亵渎?”
    艾伯特额上冷汗涔涔,单膝跪下,语气恭敬:“请陛下宽恕臣一时拙言。”
    皇帝道:“洛担任大祭司这几年,人们对于光明女神的追求愈发强烈,而他的权力也越来越高!”
    皇帝眯着眼,回忆起召见洛时,他那副淡然于世的模样,真是让人刺眼。
    仿佛连身为皇帝的他,也不得不乞求于他这个大祭司!皇帝眉头一皱,沉声道:“如此神圣权力落于一个奴隶出生的祭司手中,这真是阿特拉斯的不幸啊,呵。”
    皇帝哼笑一声,视线冷冷扫过殿下的艾伯特,皇权与神权一直是阿特拉斯的两大支柱,在洛担任大祭司之前,神权一直屈居于皇权之下,而如今…
    神权几乎与皇权平等了。在这么一个信仰光明女神的国家,若人们对神的信仰大于对皇室的崇敬,后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皇帝又道:“如今议会成员皆是光明女神的信徒…”
    他这个皇帝如今却还没有一个大祭司来的让人信服。
    他不能如此坐以待毙,他必须让人们知道,只有在他的带领下,帝国才能进入前所未有的繁华阶段,把那一片未知而神秘的海域纳入帝国的疆土,仅仅是他计划的一步而已,他还有更宏伟更远大的计划。
    让阿特拉斯的人民明白,他将会是一个多么伟大的皇!他将带领阿特拉斯进入一个全新的纪元。而这一切,都是在皇权的引导之下。
    “艾伯特,你得好好利用人民对光明女神的信仰,而不是反过来,嘲讽他们。你该让那些愚民看清楚,他们崇高的,伟大而神圣的大祭司真正的面目,然后再推翻他。”
    “至于那条人鱼,”皇帝语调高昂,说得铿锵有力,“为了阿特拉斯!为了帝国伟大的事业!为了我们的子民!是有必要小小的牺牲一下了。”
    艾伯特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他高声应和着:“皇帝陛下…万岁!”
    “不过。”皇帝危险地眯眼,他淡淡威胁:“帝国的大魔导师不少,身为蒂芙娜的兄长,我委此重任,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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