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早就收到了大池那发来的信息。
    上回半是撒娇半是耍赖换来的人事部长位置算是落实了,还挺正规给她发了工牌。
    池颜冷了那边两天,决意今天去晃一圈。
    既合情合理,也没表现得过于殷切。
    池颜几乎每天都有外出活动,很少一天都待在家里。婚后一直为她服务的司机习以为常,照例听令把人送到大池楼下,只是抵达之后给助理组发了消息:太太今天来大池了。
    太太对他很好,平时出门如果有需要他在外候着用车,总会叫人打包吃的喝的送到车上。
    好些是平时他吃不到的,就原封不动用打包盒装着带回去给小女儿。现在一家人都喜欢太太。
    想起昨夜离家前先生阴晴不定的脸色,他逾矩地补了一句:太太昨天回家晚只是特例。
    池颜不知道背后这些事,进大池之后直奔楼上。
    人事知道她今天过去,早就准备好了办公室。
    池颜满意地转了一圈,问:“档案呢,我先熟悉熟悉咱们公司人员。”
    与她对接的人姓钱,在人事部当了多年差,听上面命令就给准备了一间办公室做做样子,没想池颜一来还真像模像样要看人事档案。
    钱姐闻言愣了一下:“是看咱们部门?还是……”
    “当然是咱们部门了。”
    池颜虚晃一刀,待人走到门口才道:“要不把其他部门管理人员的档案一起拿来吧。我先记记平时常需见面的员工都长什么样儿。”
    她仰起漂亮的下颌,一副我想见谁都是尔之荣幸的傲慢样子。
    钱姐点头出去,一五一十地反应完情况,待楼上说了可以,才叫人抱着档案重新敲开池颜的办公室大门。
    公司光是她刚说的范围就有不少人。
    池颜关上门细细翻阅起来,她学过速读,动作很利落。几乎翻页的同时能在脑海里留下大概印象。
    花了半天翻完七七八八,边在心里整理信息边假意懒散拨通内线。
    “钱经理,这也太多了,我看不完。要不明天再看吧,你问问叔叔几时有空,我去找他吃饭。”
    电话那头钱姐很是恭敬地应下,转头给楼上拨电话。
    “池总,池小姐说看累了,想找您吃饭。”
    电话里,池文征反倒满意,笑了一声:“她啊……那叫她过会儿上来等吧,我还有个短会。”
    “好。”
    半小时后,池颜准时等在会议室门口,斜靠着墙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这几天新做的焦糖色指甲。
    会议室隔音良好,但时不时仍能听到一两声突然拔高的音调。
    又过了几分钟,短会结束。
    与会人员鱼贯而出。
    池颜漫不经心打量着,每一张脸都在心里与刚才档案上记下的内容一一对应。池文征似乎还在里边与人说话,最后走出的那人她很眼熟。
    正是从前时常来东楼找他父亲的监事翁永昌。
    只知道他退居二线,倒没想过能在这再见着面。
    池颜展露笑颜,“翁伯伯。”
    翁永昌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颜,是不是?好久没见,漂亮得我都认不出了。”
    “翁伯伯的意思是我以前不漂亮?”
    翁永昌笑:“连你伯伯我的玩笑都敢开。”
    两人叙话围着近况转圜,翁永昌突然提到从前:“小一点的时候听你练琴还经常哭,现在呢,现在总不哭了吧?”
    “都多大了,还哭。”
    池颜隐约记起,她那会儿更娇气,弹错了弹不好了哭得稀里哗啦,不管父亲是不是在忙,抓着他的衣服埋头就擦眼泪鼻涕。
    这么想起来,记忆里的翁伯伯那么模糊,多半是在父亲怀里借着婆娑泪眼留下的印象。
    时过经年,记忆也跟着模糊不少。
    她收起神思,笑:“我现在弹的特别好,要不周末在家组个局,您来听听?”
    翁永昌点头:“我家那个倒是很喜欢音乐。”
    算委婉应了邀约。
    没多久,池文征从会议室出来,身侧跟着另一才俊。他两方望了一眼,礼貌性点头从旁借过。
    倒是池文征,看到她和翁永昌站在一起似乎是有些在意,视线多停留了几秒后挪开。笑问:“聊什么呢,那么高兴。”
    老翁在池颜之前笑答:“说她小时候哭鼻子呢。”
    池文征颇为赞同:“确实爱哭,骄纵的性子一点没变。”
    两人一人一句把她小时候的糗事抖得七七八八。
    池颜佯装不满,八百个心眼齐齐进入高度警戒状态察言观色。她至今不知道关于股份的事,她叔叔究竟何意。
    如果真打算吞了她那一份,那翁伯伯是否可以拉入阵营。
    过去那么久,人心多变。她需要更多机会来接触试探。
    于是周末的邀请显得格外重要。
    婚后许久未碰钢琴,原先家里那台也没搬入新居。且要在自己家开聚会,多少也得提前知会梁砚成一声,以免他突然出现扰乱节奏。
    池颜想了想,让到另一边给梁砚成打电话。也不是商量,纯以通知的口吻告知:“周日我会在家里组个局——”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冷声打断:“知道了,我会到。”
    “……?”
    不是,我没说邀请你啊。
    第8章
    梁砚成或许在忙,说完利落切断电话。
    池颜懵了下,立即追加短信:【你可以不用来,真的】
    梁砚成:【哦】
    他签完手头合同推回给易俊,突然开口:“周日有什么安排?”
    易俊听到小砚总问话,立马挺直腰杆:“上午七点健身、九点公司旗下网售平台剪彩、十点半高层会议、午后两小时空闲、三点约了江先生高尔夫……”
    “高尔夫取消。”
    易俊点头:“是。”
    刚想问是否要把后续行程提前,又听小砚总道:“也不用安排别的了。”
    易俊顿住半秒:“好的。”
    他从办公室出来,立即通知下去取消高尔夫球场的预约,同时将晚间行程一一延后。
    自小砚总全权接管梁氏后,只有把行程往前提的,还是头一次延后。助理组众人摸不着头脑,只好向易总助打探。
    “那是有更重要的安排改到周日下午吗?”
    “需要提前知会驾驶班吗?”
    “要预约会议厅、餐厅还是客户酒店?”
    易俊面对众多疑虑也很困扰,良久摸了摸鼻梁:“重要级提前,原地待命吧。”
    而另一边,办公室内。
    池颜又发来了信息:【还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后面跟着可怜巴巴的表情包——我只是个宝宝你一定要答应我.jpg
    梁砚成扫了一眼,回复:【?】
    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做往日觉得最浪费时间的事。比如像这样说一句挤一句踩不到重点的聊天方式放平时,能多看一眼已属不易。
    池颜哪知道他这些臭毛病,自顾自一条条发着。
    【我有架钢琴在临山别墅的琴房。结了婚不是在老宅住了段时间么,听说爷爷不喜欢那会儿就没叫人搬进来】
    【周日要用琴,我叫人搬到新居用一用?】
    【还是你怕爷爷知道要生气?不行我另约别处,就不在家招待客人了】
    梁砚成知道,爷爷不喜欢任何形式的音乐,讨厌家里摆乐器,归根结底还是他母亲温仪的问题。
    在遇上他父亲之前,温仪是个还算小火的歌手。
    恋爱也好,后来怀了他也好,从始至终都没被爷爷认可过。
    这种厌恶延续至今,如若梁家除他梁砚成之外还有第二个接班人,必然不会轮到他头上。
    梁砚成闭眼靠上椅背,缓慢揉按眉骨。
    在这一点上他觉得是亏欠池颜的。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小孔雀刚弹完一曲从台上下来。那时候满堂喝彩,掌声连绵,她骄傲明艳的样子动人心弦。
    却因为他爷爷的原因,有段时间没碰钢琴了吧。
    几分钟后,梁砚成往外拨了个电话,才再次点开池颜的聊天框回复:【不用去搬】
    池颜等了许久,才收到这四个字。
    严重怀疑对方是老年人2g手机,打字都得一个个键慢慢戳,还附带大声播报功能。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半晌,意思是不让她把琴搬回新居?
    这男人真是油盐不进。
    最近不是找着机会就和他爷爷对着干么。亏她还思前想后故作委屈,竟然毫无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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