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南疆忙了这么多年,各项事情终于全部上了正轨,各部的人员基本配备到位,裴曦和羽青鸾终于有了些空闲。
    兵出南疆暂时不用想,因为囤积的粮食还不够多,南疆还在开地,大力发展生产和铸造铁器方面。
    他必须保障有足够的战斗物资补给、人员补给才能打得起仗,包括普及教育也至少要等到第一批学员毕业有点工作经验,可以治理打下来的城池时,才好开战。
    如果打下来的城池不能及时利用起来成为稳定的后方,以南疆的偏远以及运输的缓慢,必然会……将战线拉得很长,当初他们怎么耗死羽飞凤的,别人就能怎么耗死他们。
    修桥、修路、尽量少绕弯路,是必不可少的,从海镇到花丘的路,在那些小河上架了桥,能省很多路程。从战略上考虑,将来往外扩张,修路也是必须的工程之一。
    于是,玄甲军里有一支特殊的部队,叫做工事部队。
    他们不打仗,负责造各种工事,修桥、铺路、建防御工事、盖营地,都归他们。工事部队刚成立一年多,目前还处在训练和调整阶段,至少得练上两三年才能放心派出去配合攻城平天下。
    灌钢法研究出来了,武器再次升级。
    民用铁器也逐渐多了起来,木工、石匠要用到的工具都换成了铁制的,如铁锯、铁锤、铁钎等。
    南疆的发展很快,但重点都放在开荒种地和手工制造业方面,离裴曦理想中的建成上辈子的旅游古镇样子还差得远,且风俗民情不一样,他的审美跟大家也不一样,尚武的大凤朝人民更喜欢原始粗犷美。
    民间的房屋,大多数都是百年老树做成,用料很足,做工很粗,没有精雕细琢,但每家每户没几块猛兽皮或者是不挂几颗猛兽脑袋,活像见不得人。这些人的门楣上端端正正地摆一颗猛兽头骨,门框左右两侧还挂上好些猛兽脑袋或角、爪子之类的具有特色的部位。这些猛兽,通常都是他们自己猎的,是他们彰显自己实力,炫耀的本钱之一。
    至于讲文明,不存在的,所有人奉行的原则就是能动手就不要比比,有什么纠纷打一架就好了,如果打架解决不了的,那就上生死台决斗。武部基本上不需要查案,干的最多的活计是把生死台上的重伤人员送去医院,把打死的人带回去等家属来认领。
    京城传来消息,越王羽颂打到京城登上天子大位。
    越王的父亲是老越公,怂恿羽飞凤打羽青鸾,死在南疆。老越公死后,他成为越公,率领越公府的众人扩张封地,自立为越王,现在的实力跟居狼王有一拼。
    居狼王意图趁乱攻取大凤,却出师不利,先是遇到公侯们的联合抵御,跟着老居狼王死了,新王继位忙着筑固王位耽搁了两年,如今才又再次整兵来袭,继续跟抵御的公侯们交战。
    大凤朝经过大鱼吃小鱼吞并后,现在只有七块封地的南疆,封地数量在如今还立着的十几位王里面已经不太够看。
    越王登上天子大位,派人来向羽青鸾索要天子三宝。
    第217章
    颖公坐上天子大位是只带了少数人马, 离开封地, 以祭祖的名义进京,趁着京城空虚, 坐上的天子大位。
    越王则是一路打到京城, 将沿途封地全部收为己有。他是累世公侯府出身,又得到家族其他公侯们的拥护, 进京之后便把自家人安排到三公六卿等重要位置上,将京城稳固下来, 又把空荡荡的皇宫再次清理了遍, 将神凤山祖庙换上自己人, 拿下煤矿。
    越王派赵世侯带人前来,被花丘驻军拦在花丘之外,只有越王的书信抵达南疆王府。
    越公把羽青鸾安排给父母守陵的人全部拿下,又趁胜追击发兵三万囤兵鲁城,剑指朝城。他许给羽青鸾的好处便是奉她为太长公主,许她二十年不进京不纳贡, 将花丘及南疆的封地都划归鸾城所有。
    羽青鸾趁着闲下来,与裴曦努力造人, 刚怀上老三不到两个月, 就收到越王的威逼利诱。她看完信, 递给裴曦, 问裴曦:“你怎么看?”
    裴曦上辈子没享受到什么亲情, 这辈子对家人格外在意。他问道:“越王派了多少人过来?”
    送信的玄甲军千夫长抱拳回道:“赵世侯带着五百名披甲人、五千战奴候在花丘。”
    裴曦对羽青鸾说:“我想全歼他们。”
    羽青鸾也是这个想法, 全歼了这些人, 她看谁还有谁敢来送信要天子印玺。她拟了份天子诏书广传天下,意思就是越公没有天子诏书便强行攻占京城,实属造反,限其一个月内退出京城,如若不然,南疆必定挥师平叛。
    玄甲军千夫长收到将对方全歼的命令,乐不可支。那些可都是战功,他当即欢喜地抱拳告退,飞奔赶回花丘。
    在花丘统兵的三位门郎将很是慎重地聚在一起商议要怎么打。
    对面的人太少不够分,要是不商量好,会伤了自己人和气。
    这场仗,用连弩实属浪费,更用不着骑兵,于是派出三位百夫长率领三百步兵攻了过去。为了避免越世侯逃脱,也让神箭军们有点战获,把赵世侯留给了防御墙上的弩手们。
    重弩的准头不太好,远距离攻击有三五十米的误差,神箭军们怕到手的战功飞了,很是舍得下本钱,战斗鼓声一响,赵世侯的营帐和周围的帐篷就遭到了来自床弩的毁灭性攻击。
    披甲人和战奴没有帐篷住,露天席地,他们听到鼓声,很是愕然地看向防御墙方向,然后就见天空有什么东西飞来,等扭头看去,就见到从天而降的手臂粗两米多长的削尖头的圆木袭击了大帐。
    羊皮大帐全部塌陷,上面还扎着那些粗木,有鲜血渗透出来。
    所有人都傻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抬起头看去,见到有几百人从防御线内奔跑出来。
    有十夫长大喊声:“敌袭!”
    大家纷纷拿起武器,呈备战状态。他们看到对方只有几百人,想着自己有五千多人,并不畏惧,有悍勇的人当即带着人攻过去。
    冲到最前面的人将手里的长戟刺过去便撞在了盾牌上,紧跟着戟杆断了,人头飞到了空中……
    双方短兵相接,各种被斩断木杆的铜戟、骨制武器掉落满地,许多披甲人和战奴被锋利厚重的大刀当场砍翻,断肢、头颅四处横飞,鲜血飞溅……
    玄甲军们每天训练,等待的就是这时候。三百打五千,想想都热血沸腾。他们左手盾,右手刀,用盾牌撞向对方,用大刀砍向对方,跟砍菜切瓜似的。长矛兵更是抓紧一切可以戳中敌人的机会,努力收割战功。医疗后勤兵原本还想着收割敌人的耳朵记战功,待见到有阵的人飞快地往前推进,自己根本割不过来,又不能离开战阵,只得也取出身后背的长刀,加入战斗行列,向十夫长禀报情况。
    十夫长说:“待会儿再回去割。”
    他们中混有门郎将安排的督战官,如果谁贪默同袍战功,会被送审,轻则退役,重则斩首。督战官是门郎将从他们中挑选人秘密指派的,属于轮流任务,谁都有当督战官的时候。战后会有战功核查,防御墙上有瞭望塔,门郎将手里还有望远镜,能够看到战场的情况。
    三百人打五千多人,从上午打到黄昏,玄甲军以碾压的实力将对方全歼,缴获了对方行军的粮食。
    披甲人的皮甲都被砍坏,但缝缝补补拿去给猎户或庄子里的人打猎用也是不错的,五百多个铜戟头还是笔不小心的战获,战奴的骨制武器,有很多也是可以用的。
    赵世侯以及随行的百夫长们,全部死在帐篷里,死状极惨,赵世侯肚子、头部中箭,脑袋都碎了,腰上的玉带也碎了。
    他们点着火把连夜清点人头和战获,收获极是喜人。
    待战功清点完,便是处理尸体。
    以往打完仗,都是把尸体随便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扔了,自然会有山里的野兽啃食掉那些尸体。
    曦公的规矩跟别人不一样,对于那些能够查明身份的,他会让人挖坑埋上,还立一块石头,刻上名字,说是方便以后家属找人。上了战场,生死由命,很可能人死在了战场上,挂记他的人不知道,一直等一直找。
    为了防止瘟疫,那些没名没姓的,便是……烧了。
    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块钢牌,裤子上缝着自己的军籍名字,如果哪天他们战死,会在他们战死的地方就近掩埋,给他们立碑,会把他们战死在哪里登记在军籍中,方便家人来寻。
    花丘一战过后,羽青鸾终于清静了,再没有别人来找她索要天子印玺。
    ……
    越王震怒,下令攻打朝城,却遭遇到朝城险关所阻。
    他在南疆受挫,要是连小小的一座朝城都打不下来,又怎么能够震慑天下坐稳天子大位,于是派人火烧卧牛山,决定等烧完山,再翻过卧牛山攻向朝城。
    ……
    当初裴曦和羽青鸾去封地,镇国夫人和老镇武侯裴昶迁去时,镇武侯府商议过后,裴贞做主,他留下来镇守朝城。
    这是镇武侯家的封地,传到裴贞这里已经是第三代,裴贞不愿意让祖父、父亲经营好的封地白白丢在自己手里。他是嫡长子,身为侯爵,便要承担起守护封地的责任。
    朝城在封给镇武侯裴略前,经常遭到奴隶贩子的掳掠,遭到野人袭击,只有十万人左右。陆敏和裴略接手朝城,清理了奴隶贩子和野人,肃清朝城,苦心经营二十多多年,传给裴昶时,已经有二十多万人。
    到裴贞接手时,朝城地里产粮丰盛,有了自己的手工业作坊、商队,草原开辟出更为广袤的牧场,已经成为一等一的上等封地。天子念旧,从来没给朝城加过岁贡,使得朝城得到很好的发展,有了三十多万人。
    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朝城的人,面对奴隶贩子的掳掠和野人袭击都没有离开过,如今过上了富庶的生活,又有天险为屏障,都不愿意迁去南疆。对他们来说,南疆虽好,但故土难离。
    裴贞料到攻入京城的公侯们会打朝城好跟他小叔、小婶谈条件,可哪怕是他撤了,将来那些人掳了朝城的人当威胁,裴家经营朝城这么多年,是理会还是不理会?都会两难。有他在,总是能有人留下来支应。
    他跟着小叔和小婶,前程必不会差,但……男子汉大丈夫得有自己的担当和作为。
    裴贞在到朝城的必经之路上设下险关,便是朝廷派十万大军来袭,他都有把握能够完全挡住。
    即使朝城失守,还可以撤往他迁到草原深处,那里离朝城一百多里,有牧场,有湖泊,虽然还种不了粮食庄稼,但有储粮。虽然野兽众多,但他小叔造出来的拒马栅栏很是好用,能够挡住很多野兽。混有雄黄的驱虫药草也能起到很大的驱赶蛇虫的效果。
    ……
    然而,裴贞万万没想到,越王居然会放火烧山。
    燃烧的火箭如同箭雨般从山下射到空中,落在了卧牛山上,这是秋末时节,正是一年里最干燥易燃的时候,燃火的箭落在草丛中、树干上,引燃了干草,不多时,山林里到处都燃起了大火,卧牛山很快就烧了起来,那火龙连成片,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烧得天空都变了颜色。
    还没有南迁过冬的鸟群飞到空中,野兽发出阵阵吼声,无兽的兽群奔逃,很多野兽荒不择路摔下了山崖深涧,镇守险关的人们也遭到了逃难野兽的冲击,不少人被撞落到山崖下去,或遭到踩踏。
    裴贞见山火烧开,连为山上驻军囤积的粮草都顾不上,带着人逃命般往山下撤离。
    到处都在火着,所有人被熏得灰头土脸,甚至有人逃不及被燃烧的树枝砸中,或被烧过来的大火卷进去,命陨火海。
    从险关到离开卧牛山,有一天的路程。
    裴贞马快,逃出来了,但很多守军留在了山里,一些躲入溪流涧或山洞里活下来,更多的则是永海地留在了大火中坠入了烈火炼狱。
    从山火中死里逃生的众人,望着把天都烧得通红的卧牛山,心头的愤怒眼里的仇恨,比大火还烧得旺盛。
    他们进山狩猎都要小心翼翼地围起火塘,避免引发山火。
    引发山火,烧死众多生灵,不仅会引得山神震怒驱赶猛兽下山袭击庄园镇池,会更招来火神惩罚,不管是放火的人还是被山火烧死的,都会坠入烈火炼狱受无尽烈火的焚烧,不得超生。
    越王的那把火,不止是烧卧牛山,更是他宁愿死后永坠烈火炼狱也要打下朝城的心。
    一旦朝城失守,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又会有多少人会被贩卖成奴生不如死。
    ……
    裴贞调头赶回朝城,沿途见到路旁汇聚了不少朝城的人,从士族豪商到底层的良民们,他们跪在路边,对着卧牛山方向不断的磕头请求火神饶恕。
    裴贞回到朝城,将所有士族豪商和大地主们召聚到一起,他大声喊道:“越王乱臣贼子,火烧卧牛山,将我朝城镇守卧牛山险关的儿郎投入无边烈火炼狱,其亡我朝城之心便如卧牛山上的烈火,生死关头,我们唯有以命相搏,换妻儿家小一条生路。朝城城墙低矮,挡不住越王大军,卧牛山已无天险可守,待山火歇灭,便是朝城遭难之时。”
    朝城上下,群情汹涌,很多人恨不得现在就翻过卧牛山去跟越王拼命。
    裴贞告诉他们,命是要拼的,但……不能白白送死。他们必须得给家眷争取一条生路。
    秋收刚过,很多粮草还囤在城中,没有来得及运去草原。
    二三十万人要迁移过去,也需要时间。
    一旦火势减小,越王的大军翻过卧牛山,将能直取朝城,把撤离的人堵在路上。
    裴贞让夫人惠长乐和十岁半的镇武侯世子裴澈领着朝城的人撤往草原,等到战事过后,再出来。各家各户,男丁多的,分出一两人保护家眷,再留下一批战奴抵御草原的野兽巨蟒,守护大家。
    待安排完,朝城十五岁以上男丁,能够出征的,有五万人。
    裴贞派出人去找那种被大火烧过后,能够过人的地方,带着朝城五万人翻过卧牛山,直取鲁城。
    他们必须把越王的人堵在卧牛山的另一边,给朝城争取撤城的时间,哪怕是用他们的生命为代价,哪怕是用他们的尸体拖住对方,也在所不惜。
    ……
    越王派去攻打朝城的人正驻扎在鲁城人,他们没想到裴贞会冒着山火带人攻来,见到裴贞来袭,匆匆关上城门。他们派出城、驻扎在卧牛山下的人,则没能逃过,全都遭到了朝城人的猛烈攻击,无一生还。
    鲁城富庶,城墙高,城门结实,并不好攻。
    裴贞放弃鲁城,绕道直奔京城。
    京城有城墙,有护城河,比鲁城更难攻。
    裴贞是奇兵突袭,只给每个人分了几天的口粮,他们完全是凭着满腔怒火和抱着必死之心杀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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