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了一鼻子灰的苏青桐百无聊赖地在茶楼里上上下下地逛,逛得金大娘有些眼晕,直接打发她去了后堂。
    后堂的小厮这会儿也清闲着,正拿着把刻刀刻木头,不一会儿功夫便雕出一只
    活灵活现的松鼠来,苏青桐觉得可爱,也兴致盎然地取了块木头学着雕起来。小厮偏头看了一眼:“你雕的是个人?”
    “啊?”苏青桐停了手,举起手中的木头端详起来,“像个人么?”
    小厮不怀好意地笑:“当然,我瞅着不但是个人,还是那个总是来找你的楚爷。”
    苏青桐一愣,脸兀自红起来,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升起,压也压不下去。
    在不远处看着的云兮默默从兜里掏出一只红色香包,惆怅地举在眼前道:“给别人刻雕像,给我就绣两只鸭子…”
    秦青莫名凑上来一看,恼羞成怒道:“谁说这是鸭子我跟谁急!”
    “大师兄落离说的。”云兮淡淡道,“我觉得他看事物一向很精准。”
    秦青伸出手就要夺回香包:“嫌弃的话就还我。”
    “那可不行,以后还要绣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绣完以后要和这个做比较,看手艺有没有进步。”云兮云淡风轻地将香包重新纳入袖中,“不要想着毁掉。”
    秦青:
    两日后的黄昏,楚公子重又出现在百花楼,金大娘将苏青桐引出去后便识趣地退了下去。他一袭青衣,装扮的随意而亲和,面上则有些倦怠,他向苏青桐伸出手:“陪我走走好吗?”
    大大的手掌温暖干燥,握着苏青桐的手一路无话,今日的他有些落寞。
    “你怎么了?”苏青桐终于问了出来。
    楚公子回身转向她,眼里带着暖暖笑意:“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漫无目的地走走很舒服。”又端详了她一阵,道:“你似乎有些累,没睡好?”
    苏青桐意外地摸摸脸,结巴道:“怎…怎么会?你的样子倒像是没睡觉一样。”
    “是么?”他笑起来,“心有所念怎能安眠?”
    慢慢走去,竟不知不觉又到了城郊的百花亭,“青儿。”楚公子道,“我以后都可以这么喊你么?”
    见苏青桐点头,他也开心起来,踱入亭中朗声道:“今日虽无茶酒,却有清风明月,身畔还有佳人相随,真是妙哉,青儿,我想让此刻永远留下。”
    苏青桐受他的情绪感染,也雀跃道:“这么美好的夜晚不知道有没有金叶子奖赏呢?”
    楚公子愣了半晌后方才大笑起来,伸出手指在苏青桐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你这个贪财的丫头,我赏了你那么多金叶子,你拿什么来回报我?”
    苏青桐摸了摸怀里刚刚刻好的木雕,神秘兮兮地说:“唔,有礼物送你,我自己做的。”
    楚公子眼睛亮亮的:“这么巧?我也有礼物送你。”他从脖颈上解下一枚赤玉,郑重地放入苏青桐1手心,道:“这是祖传的,只有嫡子才能佩戴,现在我赠予你,你得好好珍藏。”
    苏青桐忙不迭地收进怀中:“这么值钱的东西自然要好好收着…”
    楚公子一把拉住她:“你不会转头就当了吧,你要是敢当了信不信我把你…”
    “把我怎样?”苏青桐一脸无惧。
    楚公子愣了半晌,泄气道:“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姑娘…”
    站在亭外探头看的秦青吃惊地“啊”了一声:“原来是他…”
    云兮紧张道:“你认识这个姓楚的?”
    “唔。”秦青点头,“就是吴国藩王慕容楚,他也给了我一块赤玉,还问我记不记得前世的事。只不过他今世的模样有所变化,所以我之前才没认出。”
    “赤玉呢?”云兮瞧着秦青,“你把我的玉符扔掉就是打算戴上这个是不是?”云兮一激动,冲破结界时落下的伤口又隐隐疼痛起来。秦青紧张地扶着他:“你千万冷静千万冷静,影响伤口愈合就不好了,那赤玉我可没要,我有这么珍贵的玉符还要那鬼东西干嘛?”
    云兮枕着她的胳膊眨眨眼睛,虚弱道:“我旧伤复发,你借我靠一会儿。”
    秦青呆呆地望着他:“你几时学会得寸进尺了…”
    收了价值连城的赤玉,苏青桐愈发觉得自己的这个木雕实在粗糙得拿不出手,于是打算扯东扯西让楚公子忘了此事,不料楚公子不依不饶,兴致盎然地跟她来讨礼物来了。
    苏青桐见躲不过去,磨磨蹭蹭地从怀里取出了那个幼稚的木雕,低头递了过去。半晌听见楚公子问了一句:“猴子?还挺生动的。”又戏谑道,“既然穿着衣服,不如你考虑下把它改一改,改成我的模样?”
    接连的几天,楚公子都没有再出现,苏青桐倒也不闲着,每日里拿着把刻刀对着木头“猴子”左右来回地比划,在茶楼小厮的指导下又划破几回手指后,终于大功告成了。
    苏青桐觉得很兴奋,比得了几枚金叶子还要兴奋,比吃了几顿满汉全席还要满足。
    然而兴奋的苏青桐仍未等到楚公子的再次出现,她到底是有些泄气的,当一个人开始在乎起另一个人时,心绪难免患得患失,如同沉入深水之中,无法呼吸难以负重。
    在这样的心绪之下,过了二更天苏青桐也未有半点睡意。正准备着假寐一会儿,忽听得窗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苏青桐一骨碌爬起来扒着窗户看出去,只见有一道黑影越过墙头而去,平日里连多走两步也不愿的金大娘竟然健步如飞地追了过去。
    苏青桐冲进院子,正撞上一脸肃然的金大娘,不由紧张地问道:“遭贼了?可少了什么东西?”
    金大娘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没有。”
    “这倒是奇了,遭了两次贼都没偷东西?”苏青桐拉住金大娘,轻声道:“可是我连累了你们?”
    金大娘嗤道:“虽然你也是来路不明,不过谁没有个困难事儿呢?别多想,这事儿不赖你。”说完也不等苏青桐回应,便径自走了开去。
    这一夜,苏青桐睡的并不安稳,梦中有隐隐的笛声,她循声而去,见楚公子正独自一人立在桃花树下吹笛,这支曲子她没有听过,觉得总有那么一点隐隐的悲伤。一曲吹毕,苏青桐雀跃地想要靠近,天地间却笼起一阵浓雾,她有些迷惑,所幸笛声在此时再次响起,她便又寻了过去。近在眼前的楚公子冲她招招手,她开心起来,加快脚步靠近,可浓雾再次遮了去路。苏青桐莫名慌张,不由失声唤道:“楚?楚!楚——”
    “青儿,我在,我在这里。”有熟悉的声音轻唤着。
    苏青桐嘟囔着翻了个身,觉得今日的梦做的太真实,心里想着再囫囵睡上一会儿。唤她的声音却不依不饶:“青儿,是我,我来了。”一双大手覆上她的手,暖暖的。
    苏青桐一个激灵,梦醒了一半。眼前之人正是楚公子。苏青桐心中又喜又悲,喜的是他终于来了,悲的是他隔了这么久才终于来了。
    第86章 风波
    苏青桐揉揉惺忪的眼睛,从枕头下捞出一只木头人偶,兴奋道:“你瞧,好看不?像你不?”
    楚公子越过人偶握住她的手腕,皱眉道:“手上的这些伤都是为了刻这个弄出来的?”
    苏青桐将手一缩,讪讪道:“切菜弄的切菜弄的…”
    楚公子突然将她一把揽进怀里,揽的紧紧。她的心在一惊之下又生出许多甜蜜来,小心地伸出手臂回抱。
    一旁的秦青将云兮的眼睛蒙住,一把拖出房间。
    “姑娘家的闺房,我们不好站在旁边看。”秦青一边拖着云兮一边道。
    云兮冷着脸:“我不在的这三个月里,那个慕容楚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唔…”秦青认真地想了想道,“他倒是说过要纳我为妃的。”抬眼一瞧见云兮脸色不对,立刻正色补充道,“但我没有同意,宁死不从,坚贞不屈…”
    云兮一把揽过她:“你倒是从了试试看。”
    苏青桐房中。许久,楚公子欲说还休般地道:“青儿
    ,以后我恐怕…不能常来了。”
    “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苏青桐紧张道。
    楚公子并未作答,沉默了片刻后艰难道:“青儿,我要成亲了…家中已经择了日子…”
    苏青桐愣在那里,回抱的手臂还没有来及放下。半晌,她舒了口气,若无其事般:“楚爷,今晚可去观星?”
    “青儿——”楚公子的声音有着压抑的痛苦,“是我不好…”
    “楚爷,今晚可去观星?”
    楚公子抚上她的发:“青儿,你别这样…”
    苏青桐“嚯”地站起身冲到门口,将房门猛然拉开,与门外的冷风猝不及防地撞了个满怀。她心里想,这真是一个不好的夜晚,这样黑这样冷。
    楚公子有些惊慌,上前拉住苏青桐:“青儿,你要做什么?”
    她淡然道:“既然不观星,还请楚爷走吧。”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好累。”
    楚公子欲捉住她的手,被苏青桐退后躲过,他扑了个空,良久方道:“既如此,那…青儿你多保重…”他低着
    头,缓缓迈出门去,明明有着不舍却依然告别。
    苏青桐面色苍白,手里已经将扶着的木质门框抠出一个洞来,她心里既激愤又懊恼,激愤的是自己才动了情就被人家给甩了,且用了如此拙劣的一个理由。懊恼的是直至自己被甩了还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她觉得自己蠢的可以。
    吹了好一会儿凉风,苏青桐才逐渐缓过神来,正惆怅地准备关门,门却被大力地推开了。
    是金大娘。金大娘迅速塞了一个小包裹给苏青桐:“这是你的工钱,拿好了!然后和其他的伙计一齐从我房间的密道离开!快!”
    苏青桐愣愣地望着她,金大娘拍了她一巴掌:“苦着脸干什么?又没死了男人!赶紧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苏青桐惊愕道:“你得罪什么人了?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啰嗦!你们先走,我挡一阵,快!”金大娘不理会苏青桐,提着把短刀向院中冲去,身后“铛”地掉落了一样东西,苏青桐捡起一看,见是枚颜色有些黯淡的青竹叶,抬眼准备喊住金大娘却发现已经没了人影。苏青桐不敢
    耽搁,随手抓了几件衣服也跑了出去。
    金大娘的卧房她曾也进去过,原来衣柜之后竟暗藏机关,苏青桐到房中时,机关已经打开,柜门后出现一条暗道,不知通向何方。有小厮朝他急急招手:“有几个伙计陪着金大娘,不用担心,苏姑娘你快下来,这条路可以通到山里。”苏青桐不敢耽搁,跳下暗道掩上出口后随其他人一起逃遁。
    随着众人懵懂地跑出暗道时天已蒙蒙亮,站在山顶朝山脚的白花镇望去,只见百花楼方向火光一片。茶楼的伙计们心有不忍,拉着苏青桐远远地拜了一拜,方才三三两两地各自散去。
    九重天上,王母摇着扇子冲着身边的司命道:“最近你是不是有些懈怠,我听说有人到天帝那边去告状,说你偷懒漏了几个凡人的命格簿子没写,还有一些写的十分粗糙,结果那些凡人在世上也不知循的什么章法,这要是不出事还好,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可怎么担待?”
    司命抽了抽嘴角:“回娘娘,下官…下官上次写命格簿子的时候不小心将案册弄乱了,这就回去翻翻,回去翻翻。”
    王母“嗯”一声:“这几日我要去比丘山赴个宴,等我回来后看看你弄清楚了没有。”
    司命应后,一溜烟跑回自己殿中反思去了。
    云龙国京郊的荒山上,独留下苏青桐一人,她觉得今日里着实像一场梦,这个梦过于激烈以至于自己到现在都无法完全相信。苏青桐紧了紧衣服,沿着山路向下走去,到达白花镇时见街道上多了许多官兵,告示上说百花楼其实是江湖帮派青竹帮的一个窝点,青竹帮近年有着谋反迹象,引起了朝廷特别关注,现百花楼老板娘和几个帮中成员已被就地阵法,尚有些漏网之鱼可能还在镇上,官兵正在加紧盘查。
    苏青桐心中戚戚,金大娘虽然抠门了些,但对他们这些帮工其实还是十分之好,尤其最后还舍命让他们得了生机,她觉得心里有一些难过。
    街上官兵来回搜寻,苏青桐低着头,心想自己在茶楼唱曲,这副模样已不知被多少人看过,虽说与什么青竹帮无半点瓜葛,可一旦被发现恐怕也容不得自己有过多解释。想到这里,苏青桐迅速向镇口走去,打算尽早地蒙混出镇。镇口驻守的官兵瞄了一眼表情诚恳的苏青桐,用手指
    着她的包袱:“打开看看。”
    苏青桐老老实实地打开了包袱,里边只有几件衣物、金叶子并一些工钱。官兵大致翻了翻,拿走一枚金叶子后挥了挥手:“走吧。”
    苏青桐见如此顺利,一边连连称谢一边揽过包袱抬脚就走。却在此刻包袱里突然掉出了一样物什。
    “当啷”一声,声音不响已足够吸引别人的注意,刚才已经放行的官兵面色突然严肃起来,伸出手将苏青桐给拦了下来。
    掉落的东西正是金大娘遗落的那枚青竹叶,官兵捡起看了一眼,立刻命人将苏青桐给绑了起来。苏青桐在心中悲叹一声,果然,这个噩梦并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
    绑入大牢后才知道这青竹叶其实是青竹帮几个长老之间互通消息的信物,如今苏青桐随身带着这个,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朝廷负责督察此事的官员见罪证确凿,审都懒得审她直接就判了死罪,说是上报朝廷后并其他几个可疑乱党就地处决。
    秦青在牢门口探头探脑,扼腕叹息:“我的前世就这么香消玉损了?实在是红颜薄命啊!”
    云兮负手站立一边;“不可能,你的前世这么怕死,不会这么甘心就赴死的。再说,我的前世还没出现,她怎么敢死…”
    怕死的苏青桐自然不肯就这么赴了黄泉,本来想着拿几枚金叶子贿赂了督察官员,不料这日衙门里又来了个西平王,据说西平王只是来京城办事,路经此处,听说抓到了青竹帮的人便过来问一问。
    话说这西平王是朝廷赐封的王爷,镇守西南地区,手握重兵地位极高,苏青桐心忖着这么个高官必然看不上几片金叶子,于是咬咬牙决定将那赤玉拿出来。
    苏青桐托衙役传话,说是自己还有青竹帮内部的重大消息要交待,要求面见。很快衙役便带着苏青桐来到内堂,堂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板正严明的督察官员,另一个身着华服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看他的服侍玉冠估摸着便是西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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