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极沉的一觉,叶南枝感到疲乏的身子爽利了不少。当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仍然躺在他的军帐中。然而,军帐中除了她自己,厉北山已然不见了踪影。她低头看了看那颗已经被她焐出温度的苹果,心中略有失落。
    她起身下床,看了一眼床上皱巴巴的厚棉被,便想起昨夜他迭被子时的模样。她伸出手,抖了抖被子,想将它恢复原状,可反复试迭了几次,却怎么也学不像。
    “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嘴里嘟囔了一句,仍不气馁地继续迭方块。
    厉北山撩起帐门,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笑了笑。
    “过来吃饭吧,被子我来迭。”他走进帐里,把一个白面馍馍和一碗热粥放到桌上,便走到她的身边想要帮她。
    叶南枝赌气,把被子又从他手里抢了过来,不冷不热地说道:“不好意思厉司令,昨夜不小心睡着了,占了你的床,等迭完了被子,我就走。”
    厉北山拉住她的手腕,软下声来说:“怎么又说要走?你就睡在这儿,晚上我去和渝中挤一挤,不是什么大事儿。”
    好一个衣冠禽兽的假正经!叶南枝拿眼睛瞪了他一眼,便甩开他的手,连被子也不想管了。
    厉北山只当她是先前的愠气未消,便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解释起先前的事来。
    “其实……我有好些话想跟你说的。但这一件事挨一件事地冒出来,就叫我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了。”厉北山回头,偷偷往她那瞧了一眼,见她已经拿起热粥,不紧不慢地喝着,他便也故意放慢了迭被子的速度,想就如此,背对背地把想说的话,都说与她听。
    叶南枝没说话,只装作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喝着粥。可实际上,她的耳朵早就竖了起来。她倒要听听,他究竟能编出哪些话来自圆其说。
    厉北山理了理思路,最后决定,还是得从那个她不大乐于听到的名字开始讲起:
    “程……程玉莹……”提到这个名字时,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磕巴,“她自杀,应该是有人诱导和陷害的。”
    叶南枝端着碗的手,不由得颤了一下,她皱了皱眉,依旧没开口说话。
    “她的自杀,程府的失窃,蒙古国的挑衅,包括这次军中的鼠疫,当是一个完整的局。我推断,这其中,不乏有日本人的手笔。昨夜渝中给我看了一些证据,便让我的所有推断,都得到了证实。”除了细节,厉北山已然把所有的机密,全都向她和盘托出了。这样的信任感,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其实,早在他对她发出那封密电函时,这样的感觉就已经在他心里深埋下了。
    “所以,你的身边,真的有内鬼?”叶南枝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厉北山点点头,伸手将被面上一缕明显的褶皱轻轻抚平。
    叶南枝放下碗,几步走到他的身边。
    厉北山停下手里的动作,回身看她。
    只见她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一些。
    厉北山不解地笑笑,便稍稍弯腰,把头凑到她跟前。
    叶南枝踮起脚,一手攀住他的肩,把嘴附到他的耳边,神秘兮兮地只说了一句话。
    但只是这一句话,便厉北山大惊着瞪圆了一双眼睛。
    叶南枝放开他,不屑地扬了扬唇角,  “我猜的,可对?”
    厉北山歪了歪头,“啧”了一声:“女人的想象力,总是这么没道理的丰富么?”
    叶南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这事儿,您还是去问那位程小姐吧,她的想象力,应该是最出众的。用假自杀来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可真是比我们学的戏本子还要精彩。我也是钦佩她,还真是想对了,她的英雄还真就不顾一切地来救她了。”
    叶南枝的话,虽说听着有些刻薄,但厉北山却宁肯她这样耍耍小性子,也比她一言不发地晾着他来得强。
    “我吧,真没有救她。救她的是南满医学院的大夫。我也就是过去凑个热闹,安慰安慰程老爷。但我现在是真的后悔了,我就不该去。不去的话,我就发现不了她假自杀,发现不了的话,我也就没法推断出‘内鬼’的事儿,推断不出的话,我可能很快就得惨死在这草原上了……”
    “乌鸦嘴!你瞎说什么呀!”叶南枝一抬手,便将他的嘴给捂住了。
    厉北山笑着,抓住她的手放在唇上吻了又吻,说道:“我如今可惜命了,就怕万一死了,见不着你了该怎么办?”
    叶南枝被他拉进怀里,耳朵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脏跳动声,顿时感觉心安无比。
    从北平到奉天,再从奉天一路顶风冒雪地赶到他的营地,所有的担忧与不安,突然在这一瞬之间烟消云散了,只要他还好好的,便比什么都强……
    草原上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阳光透过厚厚的帐篷照射进来,叫他们的周身都充满了暖意。若没有今朝的战事,他很希望能与她在此看日升月落,看风吹草低。
    然而,军中的鼠疫已经波及了上百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以它强大的杀伤力,一点点地蚕食着士兵们的勇气和信念,也同样剥蚀着军中主帅的精力和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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