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蘅芜心口一阵刺痛。
    如今重来一世,早在凤曦大闹九重天那日,蘅芜就有心想帮兰絮改变命运。所以那日她拉着兰絮逃跑,最后见兰絮被一位好心仙子带走,蘅芜才放心。
    怎料兰絮竟依旧受了重伤?!
    蘅芜压抑不住声音里的丝丝颤意:“你是怎么伤到的?”
    兰絮道:“我是回落日谷后受的伤。”
    蘅芜眉间的紧皱微微松开:“回落日谷后吗……”这倒是与前世不同,也许只是今生的轨迹吧。
    “那日我从西天门下界,想回落日谷避几天。没想到落日谷里搬来一窝狐妖,它们爱吃人,还想当落日谷的大王。我和山里其余的妖仙联手,将它们除掉了,就是不幸受了伤。我也没想到那一窝狐狸会有厉害的法宝。”兰絮说到这里停了停,又说:“多亏有位地仙路过,救了我一命。”
    蘅芜听到这里忍不住悚然,若她没记错,前世兰絮结识的那个邪祟,便是因出手救过兰絮,先入为主赢取兰絮的好感。
    路数和楚宸有的一拼。
    难不成这次……
    “兰絮,救你的那位地仙,底细怎样很难说。大家修炼多年,会伪装之辈层出不穷。你可别因为他救你,就对他芳心暗许!”
    兰絮一窒,很是纳闷问:“芳心暗许?蘅芜,你在说什么啊。她是个姑娘,我怎么会对她芳心暗许……”
    蘅芜也一窒,虽感到讪讪,却放下心来,她道:“那就好,我就怕你上当受骗,总之你要小心。”
    “我会的,蘅芜。”兰絮因被关心,心间暖暖的,她忽然又问:“蘅芜,你是在凤……凤曦神君那里吗?”
    兰絮胆小,提到凤曦的名字都因胆寒而停顿。蘅芜回道:“我在少室山做客,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我。兰絮,你定要顾好你自己,来日我们再见时,我要看见你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的。”
    “蘅芜……”兰絮总觉得蘅芜今天有点奇怪,说出的话就好似自己原本会遭遇什么坏事一般。
    但兰絮心中是暖的,也在蘅芜的鼓励下,坚定明朗些许,她道:“蘅芜,你也是。”
    两人随意又说了几句,就在蘅芜刚刚结束对话,玉符消散时,她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随脚步声一道而来的,还有她不想听见的声音:“蘅芜仙子,蘅芜仙子你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
    广沐王秦怀,蘅芜忍不住皱眉,不好的回忆翻涌上脑海。
    她真想转身就跑,前世秦怀疯狂拉着她的一幕幕,那感觉犹如跗骨之蛆。
    然而秦怀再魔障颓靡,也是神鸟焦明,法力高强。她却是堪堪筑出道基,想跑肯定是跑不了的。
    蘅芜只能站起身,硬着头皮迎接秦怀。
    “广沐王。”她福了福身。
    秦怀焦灼的视线落在蘅芜身上,他说:“蘅芜仙子,你、你可认识我的妻子?”
    与前世相同的话。
    蘅芜说:“我不认识。”
    秦怀呼哧呼哧喘气,躁动道:“能让我看一下你左手戴着的珠链吗?”
    蘅芜没想到秦怀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忽然她仿佛明白什么,思路霎时云开雾散。
    怪不得前世,秦怀会追问她是否认识他的王妃,原因是出在她的珠链上吗?
    难道是她的珠链,与王妃的什么物品相似,才让秦怀产生这般联想?
    前世她急着逃命,自然无心与秦怀细说,两人便成拉扯之态,最终蘅芜推开秦怀继续逃命。
    而今生因她绕开秦怀,主动去找凤曦,从而改变某些人的轨迹。但秦怀依旧注意到她,不愿放弃的来到少室山,要看她的珠链。
    蘅芜抬起左手,低头撸起袖口,露出左腕上戴着的链子。
    很不巧,这珠链前些日子被凤曦用法术遮掩了灵力、改变其外貌。
    原本是珍珠手链的形态,此刻呈现在两人眼底,却是五彩石手链。
    秦怀的目光迅速黯淡成灰:“是我当日看错了吗……”
    不,您没看错。
    蘅芜思量再三,决定什么也不说。
    她如今费心自保、恢复修为已步步维艰,是真不敢牵扯魔障的广沐王。
    秦怀的魔障,是九重天许多仙神都知道的事。
    不少仙神议论秦怀时,同情他,感叹他一句“用情至深”,但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
    往好听的说,秦怀是为情痴狂;往难听的说,他就是个疯子。
    蘅芜总归好奇珠链之事,便小心问道:“我这条手链是有什么不妥吗?”
    秦怀失落道:“没什么,只是上次在九重天时,我远远看见你的手链,还以为是我妻子之物。她有一件法器,是珍珠手链,那是她的本命法器。”
    所谓本命法器,皆与真身相关,是妖仙真身能力的体现。
    众人皆知,广沐王王妃是一只河蚌,她炼出的本命法器,便是珍珠手链。
    秦怀道:“她的珍珠手链,能够抵挡三次致命攻击,平时做储物之用。”
    蘅芜一愣,这和娘给她的珠链能力完全相同。娘说,这手链是她自己炼的。娘炼制的珠链,怎么和人家河蚌精的本命法器一样?
    莫非,自己这条珠链,有别的来头?
    蘅芜下意识问:“广沐王,您王妃叫什么名讳?”
    问完这句,蘅芜才忽然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她从没有听过广沐王王妃的名字。所有人提起那位难产而亡的不幸女子,都是说“王妃”二字。
    秦怀道:“她叫九娘。”
    蘅芜道:“九娘……听来不像大名,您可以告诉我王妃的大名吗?”
    秦怀停住,他立在蘅芜面前,脸上浮现困惑而悲戚的神色。他像是片无力的残叶,低声说:“想不起来了。”
    蘅芜讶然:“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不记得了。”秦怀说到这里,悲从中来,抬手掩面,恸然低吼,“九娘是有姓名的,我知道她有!可是我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啊……!”
    一股古怪的感觉爬上蘅芜的脊背,凉意渗透皮肤,附着于她的肌骨。
    她怔怔看着秦怀,脑海里却浮现另一幕场景。
    那是不久前,在草甸上,夜莺妹妹苦恼的摇头,对蘅芜说:“我和哥哥都不记得,我们全都不记得……”
    蘅芜止不住轻轻一颤,脑海中这一幕,与眼前秦怀这颓败而崩溃的样子,重合在一起。
    这两件事,怎么……有点相似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向大家求个收藏吗?
    谢谢
    第19章 是个王八蛋
    “他们都说我疯了……”秦怀捂着脸哭泣,高大英挺的男子,哭得伤心欲绝,就像是失去所有生命意义般,泪珠顺着他指缝往下流淌。
    “我的儿子、女儿,我的兄弟姐妹,我的朋友,他们都说九娘就叫九娘,说九娘就是我妻子的大名。但我始终觉得不是,只有我一人这样认为。无论怎么解释给他们,他们都不信。是我疯了……是我疯了吗……”
    秦怀说到后面,泣不成声。
    蘅芜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静静立在旁边,等秦怀自己收拾情绪。
    另一边,凤曦的卧室。
    凤曦和秦离结束了一盘棋,凤曦把秦离赶出去。
    “去捡上你爹,回你们自己山里!”
    秦离知道以凤曦的性子,能允许他们父子在少室山逗留片刻,已是格外给脸。
    现在一盘棋下完,凤曦便送客,才不管秦怀到底有没有找到蘅芜,有没有问出他想问的。
    凤曦高傲嚣张,指望他施舍善意,那是不可能的。起码秦离深知,他们父子绝不够格让凤曦通融一二。
    于是秦离什么也没说,行礼告退,去找秦怀。
    凤曦坐在原地,低头看棋盘上纵横交错的黑白二子,撇撇嘴,深感无趣。
    这盘棋凤曦赢了,却觉得没意思。
    秦离棋路太稳、且沉闷。
    无聊。
    倒是因着秦怀适才提到那面青铜古镜,凤曦心血来潮,便挥挥手,使出一道法术,将博古架上的青铜古镜卷到自己手里。
    这面镜子虽是青铜质地,却流光溢彩。凤曦见多识广,总觉得此镜不似一般法器,当还有什么隐藏功能。这些天他一直想摸索,眼下正好来了兴趣,便继续琢磨古镜。
    琢磨半晌,凤曦将古镜来回翻几遍,忽然想到什么。
    他就是那么随意一想,想着能不能用自己的法力去击打镜面,说不定能唤醒古镜的镜灵。
    对,凤曦判断,这面古镜可能有镜灵在内。
    心随意动,凤曦将古镜抛至半空,接着使出法术,狠狠打在镜面上。
    青铜古镜仿佛大受刺激,竟是在半空中震动几下,悬住了。它将凤曦这道法术吸进镜面。
    凤曦眼神一沉,又接连打出七八道法术,道道凌厉,毫不留手。
    青铜古镜不断招架,渐渐捉襟见肘,忽然间就败下阵来,整个镜子跌落下来,落回凤曦手中。
    只是镜子在跌落时,镜身一圈都笼罩起一层深蓝色光膜,显然和一开始不一样了。
    凤曦接下镜子,这深蓝色的光膜颜色幽邃,容易让人想到上古时的神秘久远。镜子正面无甚变化,凤曦翻过镜子,却见反面多出两个字。
    ——楚宸。
    这两字是用剑气刻上去的,楚宸的字迹。
    “碍眼。”凤曦嫌弃的嗤一声,抬手便在“楚宸”二字上一抹,打算用法术将之抹去。
    这镜子既已易主,还顶着旧主的名字,这怎么行呢?
    然而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在凤曦抹掉楚宸的字迹后,围绕铜镜的深蓝色光膜,亮度忽然加大,一瞬间刺眼不堪。接着,被抹去的楚宸二字,又重新呈现出来,与之前的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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