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曦头也不回就走,蘅芜立在原地,抿抿唇。
    他走出几步又停住,语气缓下些,道:“我没什么事,你也不要多嘴。”
    说完,凤曦便使了个瞬移的法术,消失了。
    此地只余山风瑟瑟,红叶打着旋挣扎。
    古镜映心被丢在地上,蘅芜捡起映心,抿着唇无奈抚摸几下,试图抚去心中的烦躁委屈。
    前一刻还态度亲密,后一刻就甩她脸。
    真神经。
    随即就有个声音在蘅芜心中喊起:姬蘅芜,你怎么又委屈上了?自己选择的路,走成什么样都要自己担着。
    这道心音越来越大,很快就占据蘅芜内心。她平复下心绪,望着满山红叶,眼中微凝。
    凤曦忽然那个样子,又疏离她,显然是有什么事防着她。
    他身上秘密很多,有些他好像自己都弄不清,有些却是知道的——比如适才他的异状,他知道。
    而他信不过她,所以不许她靠近。
    这样挺好的。蘅芜想。
    她本来就只是抱大腿而已,能不靠近凤曦的心,就不靠近。
    知道他的秘密越少,来日她与凤曦断了时,他也不必担心她携带太多秘密离去。
    她怕凤曦,又不得不将他当作深水中一段救命的浮木。她与凤曦之间,本就不是谈感情的。
    她得到庇护撑腰,他得到一个能说能动、能吻能睡的玩物,这样就可以。
    像凤曦那种人,想来,不会对她动真情。
    而她,对凤曦有着如此不纯粹的一颗心,也不会开花。
    话虽如此说,但对于凤曦的异状,蘅芜控制不住原始的好奇。
    她低头看映心,摸摸铜镜镜面,自语道:“以前没接触凤曦神君时,只当他是洪水猛兽,如今却发现,他怪异之处真多。连你都照不清楚他的真身。”
    说罢,蘅芜将映心收到自己的珠链里,又从珠链中召唤出莲叶。
    她坐上莲叶,一路飞回凤曦的宫殿。
    一回到宫殿,蘅芜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偌大的宫殿里,殿宇与殿宇之间,穿流的空气冰冷无比,夹带法术结界所形成的阴戾气息。
    凤曦的那些手下,此刻都在宫殿中。远远看去,皆严阵以待。
    当看见蘅芜回来时,山鸡男主动迎上来,道:“蘅芜仙子,主子要闭关一段时间。在他出关之前,您千万别踏进他的房间。”
    山鸡男语调郑重,听来绝不是说着玩的。蘅芜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看向凤曦的卧室。
    这座宫殿里最大的殿宇,此刻整个被笼罩在一层黑色流光下。这层黑色流光,是守护卧室的结界。
    蘅芜走上前,试着将手靠近结界,还不等触及,黑色流光就冒起电光,像是要袭击蘅芜。这结界所蕴含的力量,也令蘅芜浑身肌骨冰冷而阵痛。
    看来这是凤曦亲自布下的结界。
    蘅芜将手收回,退开七八步远,浑身那股被震荡得翻江倒海的痛苦,才慢慢卸去。
    她又看向卧室的门窗。门窗紧闭,什么也看不见。蘅芜转身回去自己的房间。
    既然凤曦不许她踏入,她当然不会作死。就趁凤曦闭关这段时间,加紧修炼就好。
    待蘅芜回到她的房间,山鸡男才收回视线,尔后走到窗户前,隔着窗户向卧室里唤了句:“主子。”
    笼罩在卧室外的黑色结界,忽然打开一道口子,能供一人通过。
    山鸡男从口子走进去,推开卧室的门,进入房中。
    此刻卧室里昏暗无比,充斥着某种冰冷而腐朽的气息。隐约能听见凤曦压抑的痛苦低吟,回荡在室内。
    三重深紫色的帘子,挂在山鸡男面前,帘子后隐着凤曦。
    山鸡男站定于帘子外,不越半步,低声汇报:“主子,蘅芜仙子回来了。我请她回自己房中,她没什么异常。”
    帘子后,凤曦“嗯”了一声,听得出他极为痛苦。衣料摩挲地面的那种声音,此刻听来像是尖锐的爪子刮在琉璃盏上,山鸡男不由皱眉,关心道:“主子,您还好吗?”
    “……无事。”凤曦说罢,歇上口气才说,“在我出来之前,盯紧她,如果发现她趁机搞些小动作,勾结九重天之人,你们就……”
    “就怎样?”
    “杀了她。”凤曦这一声说得极狠。
    山鸡男不禁一寒,又听凤曦道:“等等……”
    凤曦的口吻有些迟疑,他仿佛在纠结什么,半晌,语调里的狠意退去些:“如果发现她做些小动作,勾结九重天的人……就将她关起来,等我亲自发落。”
    “是。”山鸡男一边说,一边望着眼前微晃的紫色帘子。
    主子忽然改口,这是……对蘅芜仙子心软了?
    山鸡男道:“蘅芜仙子若真敢背叛主子您,我们说什么都会将她捆到您面前的!”
    凤曦嗤笑:“是谁当初拉着一干人跑到我面前,劝我对她好一点?你们还背着我说,我是凭本事光棍的是不是?”
    山鸡男不好意思的笑笑:“主子,我们也是希望您能有个伴儿。蘅芜仙子主动追着您,我们都想着,她要是有坏心,凭您的手段肯定早就察觉,将她处置了。既然您迟迟没动她,就说明她没暴露什么问题。既然她对您没有不利,又难得喜欢您,我们自然不想主子您错过啊。当然要是后续发现她有问题,我们肯定也不会手软。”
    凤曦轻哼一声,道:“下去吧。”
    山鸡男对着帘幕行了个礼:“是。”
    待山鸡男走出结界,结界打开的那道口子合上,重新变得固若金汤。
    卧室内,三重紫色的帘栊后,凤曦艰难伏在地上。
    他身体虚得厉害,大量灵力呈颓靡之态,脸色苍白。
    不到半刻时间,他便无力的趴倒在地,现出原形。
    一只漆黑的鹊鸟,双翅毫无力气的耷拉,铺在身体两侧。黑曜石般的眼中浑浊一片,流失了生命的神采。
    鹊鸟浑身黑漆漆的,所有的羽毛皆如透不过气的墨汁色。他气若游丝的喘息,转过头,看向自己右边翅膀的翎羽。
    长而硬的一排黑色翎羽,紧密排布,却独独缺漏一根。那里便显得很突兀。
    凤曦记得,打从他有记忆起,他右边翅膀便少一根翎羽。
    这对鸟雀而言,本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偏偏每隔十数年,他就会忽然浑身剧痛、身体衰弱、灵力颓靡,必须要养上几个月,才能恢复。
    一次偶然,凤曦在外发病时,遇上一位见多识广的散仙。
    那位散仙告诉他,他之所以间歇发病,是因为缺失一丝魂魄。
    其实凤曦三魂七魄都在,但他每一魂每一魄都被抽走那么一丝,故而他魂魄不算完整,才会每隔数十年引发虚弱,需要修炼养回。
    直至今日,凤曦也不知道他被抽走的魂魄,是谁抽走的,如今又在哪里。
    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些。
    而他缺失的魂魄,与缺失的翎羽,是否有关,也不得而知……
    凤曦这一闭关,便是好久。
    蘅芜每天看着日升日落,趁着见不到凤曦的日子,努力修炼。
    自从她丹田恢复、筑出道基后,后续的修炼就容易许多。
    蘅芜每天在自己房中,敞开门窗,吸天地精华,化作丹田中的灵力,不断凝结。
    很快,她花托形状的道基上,灵力凝出第一片花瓣。
    蘅芜发现她能够运用一些简单的法术了。
    她为此欣喜,赶忙继续修炼。
    就这般修炼了一个月,某日,蘅芜从丹田中退出神识,忽然发现,凤曦的那几个手下们好像在监视她。
    因她这个月基本在修炼,没多注意他们,此时想来,他们根本在轮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蘅芜脑海中陡然划出一道炫亮的霹雳,她霍然明白什么。
    凤曦定是防备她搞些小动作,才让他的手下们如此盯她!
    思路一下子变得无比通透,蘅芜想到在镜中世界,见到的凤曦那段黑暗的过去。
    当时蘅芜就明白,九重天众神定是巴不得早日除掉凤曦的,只是他们都没那个本事。
    凤曦既然清楚这一点,就定然会防备九重天的人。
    那么,当她自称她喜欢凤曦,非要追着他来少室山,他是怎么看她的?
    会不会当她是九重天派来施展美人计的细作?
    蘅芜想到这里,只觉肺腑一派冰凉。
    凤曦肯定这么怀疑过,所以即便他留下她,也依然那么疑神疑鬼。特别是临亭神君来的那次,凤曦已毫不掩饰对她的杀意。
    蘅芜后怕极了,只觉自己当初孤注一掷缠上凤曦这事,做得太是鲁莽。幸好她只是想抱鸟腿而已,没有任何别的心思。
    她要是稍稍有两分.身为天庭仙子的使命感,只怕现在已经被凤曦处理了吧。
    幸好幸好。
    既然想明白了,蘅芜便打算做件事,让凤曦对她多两分好感。
    她走出门,对宫苑里的山鸡男说:“我要努力修炼,做能够配得上凤曦神君的女人,不能只躲在他身后,靠他保护!我也要提升自己,与神君守护彼此!”
    山鸡男道:“所以仙子的意思是……”
    蘅芜决绝道:“我也闭关!什么时候凤曦神君出来,我再出来!”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蘅芜让山鸡男在她的房间外,也设下结界。
    接着蘅芜就发现,山鸡男果然进到凤曦的卧室,估计是将这件事告诉凤曦。
    待凤曦知道她老老实实闭关修炼,甚至做了结界,完全不可能搞小动作,凤曦对她的感官也会好上一两分吧。
    闭关修炼的日子,如逝水般。
    日升月落,冬日飞雪,少室山被染的银装素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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