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梁季文知道湛九江肯定等不住, 交了试卷也赶紧往家里赶。
    “梁季文, 快把试卷拿出来, 你放到哪里去了?”湛九江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 怕控制不住自己,考完试就赶紧把答案抄下来然后交给梁季文藏起来。虽然断了他对答案的心思,但一旦解开了束.缚,那种急切的心情反而比正常情况来得更加凶.猛。
    “不急, 先吃饭, 吃完了再对也来得及。”梁季文放下包,伸手要去把湛九江从地上拉起来。
    湛九江却是不舍得起来, 瞪着眼睛气呼呼地说:“你去煮饭,我对答案。”瞧梁季文还不动弹,湛九江看着更生气了,梁季文怕真把他惹到了, 赶紧把两人的答案给他。
    有了答案后,梁季文对湛九江来说就没用了, 随意地摆摆手示意梁季文可以滚了。
    “排骨红烧糖醋还是炖汤?”梁季文带上袖套,认命地把屋子里的暖炉点上,怕湛九江凉屁股又把人抱上床,又拿了纸笔塞在他手里。
    “糖醋的炖汤都想要。”
    “排骨只有一碗的量,只能选一个。”
    湛九江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喊:“糖醋排骨!”
    梁季文出去做饭,他一出去,马上就有很多人围了过来。
    “季文,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题目难不难啊?”
    “要准备去哪里上学啊?”
    邻居们的热情让梁季文稍稍有些招架不住,他又没有湛九江的和煦笑容更没有转移话题的一流技能,只能硬.着头皮一边做饭一边回答问题,然后再虚心接受邻居们提出来的好心建议。
    梁季文绞尽了脑汁才结束了一番“亲切的关心问候”,松了一口气。
    湛九江着急着对答案,三两下就对好了,然后又非常不放心地开始对第二遍。第二遍主要是检查对比是否有错误,速度也慢了下来。
    一连对了三遍,湛九江才放下心来,他和梁季文的答案差不多,两人也就差了三十分左右,这让他安心不少。不过参考答案还没出来,他还是不能把悬着的心给放下来。
    除非两人的通知书全部拿到手,不然他就不可能安下心来。
    虽然等成绩等得心焦,但是班还是要上的。高考期间内堆积了不少事情等着去处理,梁季文和湛九江忙得只剩下吃饭睡觉的时间。
    车间里声音大得很,过来通知他去领信的人一连喊了三遍才见梁季文有反应。其实梁季文早就在他喊第一遍的时候就听到了,只是他手里的活还没完成,如果随意放下这个就得废了。
    “梁哥梁哥,燕京来信了,燕京来信了!”报信的小伙子一遍喊得比一遍大声,眼睛里的羡慕都快溢出眼眶了。
    燕京啊,作为首都,那是几乎所有人都在梦中想象过的地方。
    “燕京来信啦?季文还傻站着干啥呢,快去看看啊!”车间主任脑子里就只剩下燕京这两个字了。这几天也有几封录取通知书送来,但没有一封是从北京来的。梁季文又没有北京的亲戚,这信可不就只能是燕京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了!
    梁季文看着他们狂热兴奋的眼神,还想提醒说不一定就是录取通知书,免得最后尴尬,但看着一个个热切的眼神和直接上手推的动作,他还是没说出口。
    梁季文跑去拿信,身后身前还跟着一群把活扔下的人。车间主任也没张嘴骂人,反而笑呵呵地跟着一起跑。
    “快快快拆开!”
    梁季文在大家的催促下十分快速且粗暴地把信封给撕开了。然后又被骂:“你个瓜娃子哟!动作怎么粗怎么行,手上力度不会轻一点啊!”
    周围的人恨不能是抢过梁季文手里的信封自己来看!
    “快拿出来,快拿出来!”车间主任急得不行,连声催促着,“燕京工业学院......”
    车间主任怎么着都是识字的,看着那六个字,不会动了。
    燕京是人们最想去的一所城市,没有之一,工业是最勾工人眼睛的字眼,也是没有之一。当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的时候,那注定让所有工人流下羡慕嫉妒恨的垂涎的口水。尤其燕京工业学院是工业部直属的院校,兵工七子之首,绝对的老大地位。
    车间主任兴奋得不行,一大把年纪了还连蹦带跳地跑去找厂长汇报这个好消息。
    在场的人听全的学校名字,就都兴冲冲地跑了。这是跟认识的人炫耀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自己考上了。
    梁季文身边还围着一圈人,或是酸溜溜不甘心的,或是真心恭喜的,或是想要在梁季文这里多套点话留着吹牛的。
    梁季文扭着脖子朝湛九江工作的那栋楼看去,果然就看到湛九江靠在窗户边上朝他这边挥手,梁季文也朝他挥手,然后——窗户就被毫不留情地给关上了。
    梁季文心下咯噔一下,想要去找湛九江,但他这边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还被厂长给拉走了。
    高考成绩前两天出来,最高的是湛九江,四百九十二,市里第一省里第二,梁季文分数四百五十六,在省里也能排上前十五。江厂长在成绩下来那时候就想着要好好庆祝庆祝了,但被湛九江和梁季文劝了下来,一切等录取通知书到了再说。
    志愿在高考前填好,在没有见到试卷和分数前就填报,怎么说都不可能是在对自己成绩有足够的认识上下笔的。就拿隔壁自行车厂的第一钱志邦来说,四百五十一分,比梁季文也差不了几分,可他填志愿的时候压根就没想着要往燕京填,只填了一个本省的重点大学。录取虽然是被录取上了,但人心里的后悔也是绝对不少的。
    过不了多久听到梁季文的成绩和学校,说不定连跳河的心都有了。要说梁季文,那也是亏了的。四百五十多分,燕林大学分数线肯定是都够了的,如果运气好一点,能上燕林的希望也是很大的。
    出了钱志邦那档子事,这几天周围的气氛都不是很好。
    今年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没有往年的卷子,没有往年的录取分数线参考,复习资料、时间都不够,学校也只有模模糊糊的每个概念,最后弄出了不少乌龙事情。
    梁季文从厂子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厂子大门前人来人往一下子就多起来。梁季文往拐角一看,湛九江正仰着脑袋抽着烟。等梁季文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半截香烟稍稍往下滑了一点,然后大拇指和食指一拧,甩手一扔,被灭的香烟头就进了垃圾桶。
    “看什么看!磨磨蹭蹭,不知道我肚子饿啊。”湛九江口气可以说是很差了,黑着脸借着拢衣领的动作偷偷吐了好几口气,想尽量把烟味从胃里吐出去。
    湛九江抽烟是跟着梁季文学起来的,十四岁的半大小子的第一包烟是从一包三毛五的大前门开始的。一包勤俭才八分钱,三毛五的大前门无疑是很奢侈的香烟了。湛九江记得一包大前门,他和梁季文两个扣扣索索地抽了五个多个月,平时都抽勤俭,只有攒够五块钱了,才奖励似的每人抽上一根。小时候抽得最多的是大前门,但是后来慢慢地,他就喜欢上了一毛两分钱的握手。
    也是第一次抽握手的时候,他用嘴准备去叼梁季文嘴里的香烟的时候,嘴唇碰嘴唇地就对上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但那并不妨碍他喜欢上握手的味道每一次抽握手的时候,好似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瞬间的悸.动。
    在两人还没交往前,湛九江是靠着握手回忆,而交往后,他则是靠着握手回味。
    “别蹭了,嘴皮子都要给你蹭破了。”梁季文掰过湛九江的脸,掐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嘴唇抬高了看清楚。
    “那么多人!”湛九江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这么摆.弄,心里又是气愤又是羞恼,还有一点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骄傲和一种能光明正大在阳光下的兴奋。
    “那又怎么了?”梁季文不以为意,只要他不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上去,说会觉得两人动作怪异?真有些个想歪了嘴碎说闲话他,他也不怕,保准给打得服服帖帖的。
    梁季文看他嘴唇上只是起了几层皮,有几道深红色的裂纹露出来,但还没开始流血,便把他放开,叮嘱道:“回去就把唇膏给我摸上,嘴上流血了虽然不疼,但你难受不难受?”
    湛九江伸着舌尖在下唇中间那似乎能尝到血腥味的地方舔了几下,不是很痛,但确实怪难受的。
    梁季文见他丢掉了郁闷,决定晚上给他做个费油的大菜,再给煮个火锅,这么冷的天气热乎乎地吃上一顿,什么郁闷什么不开心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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