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难,但就此坐以待毙,也不是温阮的性格,所以,接下来的两年,逃跑这件事她就没停过,可无论她怎么折腾,奈何人家就给老鹰捉小鸡似的,次次给她抓个正着,想想也是够气馁的。
    不过,还好这赫连决除了不让她出去外,对她还算不错,衣食等一概用度都没苛待她,虐待什么的更是没有,而且,还会给她送来一些话本子、医书,让她打发时间。
    两年后,赫连决偶尔还会带她出庄子,去外面逛一逛,当然,她不能离开他身边就是了。
    那时,温阮还企图耍一些小聪明,留下些和影一他们特有的暗号,希望能传些消息出去,可谁知,一转头就被赫连决身边的人发现了,直接便给她来了个毁尸灭迹,简直是呕死个人了。
    温阮就这样过了两天多,大概三个月前,赫连决被从封地调回了东临的都城,洛城,而她也被转移到了这洛城的别院里。
    可能是这里离边境比较远的缘故,赫连决也不太拘着她了,她现在可以自由出入这别院,只是,身边监视的人一直都没少过就是了,而且,还都是高手!
    真的是,想想都气!
    趴在窗沿上的温阮,看着外面飘飘落落的雪花,不禁叹了口气,哎,好想回家啊。
    这三年,关于夏祁朝的消息赫连决倒也没瞒着她,听说,三年前夏祁朝安王造反逼宫,被她太子表哥带着影卫军强行压制住了,但在那次逼宫中,元帝不幸被刺身亡,她太子表哥也于当年即位,成了夏祁朝的新帝。
    她的家人也都很好,并未在这场谋反中受到波及,这也确实让她宽心了不少。
    而温阮此时心心念念的也就两件事吧,一是回家,二是,找赫连斜报仇。
    她不得不承认,这三年,她很想家,想美人娘亲和便宜爹爹,想三个毫无底线宠着她的哥哥,想祖父祖母,想瑞瑞小团子,想京都府所有的家人、亲人和朋友们,想……墨逸辰!
    说起这事,温阮不得不感概,当年她跌落悬崖,就在那命悬一线之际,她脑子里闪过的人竟然是墨逸辰!
    躺在床上养病的那一年,她也会经常想,也许她对墨逸辰是有一点喜欢的吧,不然为什么听说他有喜欢的姑娘后,心里会出现不舒服的情绪,甚至频频后悔把他给教开窍了呢,这些种种的反常,无不显示着一个结果,那便是,在不知不觉间她把墨逸辰放在了心上。
    想想也是,毕竟他占了一个先天的优势,长了一张完全符合她审美的脸。再加上这七年间的信件往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这份感情就微微变了质。
    只是这事也够无语的,她苦口婆心地教他谈恋爱,亲手把他推给了别的姑娘,然后才迟钝地发现自己对人家有意思,呵呵,这事要是当成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也是够子孙们笑几代的了。
    不过,估计等她回去的时候,墨逸辰也该和喜欢的姑娘修成正果了吧,说不定连孩子都有,所以这事便就此翻过吧,年轻的时候,谁还没有遇到几个有好感的人啊,事不大,温阮想。
    至于找赫连斜报仇这事,想当年,要不是这家伙没事跑来来抓她,她至于遭这么大罪吗,所以,吃了这么大的亏,不找罪魁祸首报仇,不是她的风格啊。
    她听说当年墨逸辰带人杀到东临军营,都没杀得了他,只砍了他一只手,真是便宜那家伙了。不过,这次她人既然都到洛城了,不顺便报个仇,岂不是浪费了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至于,具体的报仇计划嘛,还在酝酿中。
    “小姐,按照您的吩咐,厨房已经准备好了午膳,您看是要什么时候用膳?”说话的人,是别院里伺候温阮的丫鬟,名叫小珍,小丫头年岁不大,还算机灵。
    温阮“哦”了一声,懒懒地站起身,“现在就摆上吧,这种天最适合吃顿火锅了。”
    即便身为囚犯,温阮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主,自从得知没有生命危险后,便开始可着劲折腾,首先是折腾些花花草草,在养死了好多盆奇珍异草后,她也有些于心不忍,便歇了这份心思,然后,还是折腾起了她的老本行,厨艺。
    这两年来,她除了看赫连决不知从哪里帮她搜罗来的那堆医书和话本子外,就是在厨房里折腾了,还真别说,当时庄子里的丫鬟和小厮都被她喂胖了一圈。
    而今日的火锅,自然也是温阮折腾的,底料是她提前炒好的,再用炖了一夜的老鸭汤做底锅,在这种飘着雪的天气里吃上一顿,真的不要太舒服啊。
    就在丫鬟们把配菜一盘盘端上来后,这别院的主人赫连决却不请自来了,温阮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心道:真是狗鼻子,闻着味来的吧。
    这三年,赫连决这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每每都赶上饭点过来,蹭了她不少顿饭。
    不过,她又不能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的府邸,她身为被囚禁之人,吃喝等一概用度也都花人家的钱,也的确是没有立场赶人的。
    不过,说点话挤兑挤兑人,温阮还是游刃有余的。
    “怎么着,端王今日怎么突然有闲功夫过来,您还是注意点吧,别一不小心又被人算计到边关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毕竟,这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啊。”温阮阴阳怪气道。
    赫连决泰然自若坐到餐桌前,丫鬟顺势又给他摆上了餐具,“放心,我去哪里都会带着你。”
    温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赫连决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这都快三年了,你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也没见你有啥动作,是不舍得把我拿出去换好处了?”
    赫连决饶有意味地看了温阮一眼,“你这是在怀疑我的眼光?放心,我很挑的。”
    温阮:“……”
    她这是被嫌弃了?还是这么赤.裸.裸的嫌弃!
    “嘁,没想到东临的端王,年纪轻轻眼睛就坏了,真可怜!”温阮不服气地回怼道。
    赫连决笑了笑,倒也没再同她计较,见火锅煮沸了,便径直夹了肉放进去,温阮见状也不遑多让,拿起筷子加了些青菜进锅,两人一时静默无言,专心吃起了火锅。
    温阮是个能吃辣的人,所以这锅自然也就是辣锅,再加上她自己特意调配的蘸料,那吃起来叫一个没心没肺啊。
    而赫连决这几年也没少吃着火锅,特别是一入冬,明显温阮这里火锅出现的频率就高了许多,他起初不太能吃辣,现在竟也练出来,吃着这红彤彤的辣锅,却也觉得刚刚好。
    火锅配菜很丰富,有肉有菜,量也足,两人这一顿吃下来,明显很满足。
    温阮一脸餍足地放下筷子,几步走到一旁的软塌上,歪在了上面,顺手拿起一旁的话本子打发时间,主要是这雪下的这么大,她也出不了门啊,只能坐吃等死了。
    赫连决对温阮这副做派早已见怪不怪了,一开始还有些讶异,毕竟,以他见过的世家小姐来看,可从没有像她这般无状、毫无规矩的女子,他生平确实是第一次遇见。
    “下一局?”赫连决不知什么时候让人拿出了棋盘,看着温阮问道。
    温阮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她这手臭棋,在这两年活生生被赫连决这个变态磨炼成了个中高手,估计老师和师兄看到她如今的棋艺,定会大感欣慰吧。
    但是,整整三年,她就没赢过赫连决!一次都没有!
    起初,她陪赫连决下棋,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前同萧泽下棋时,萧泽会时不时地让她赢几次,可是,同赫连决下棋她每次都输,后来便激起了她那该死的胜负欲,开始苦练棋艺,研究棋谱,是有所长进,至少不会输的这么快了,但想赢却也是不能的!
    说实话,赫连决给温阮的观感很复杂,当日是他将她从野兽口中救下,但亦是他困了她整整三年。
    虽并未难为过她吧,但对她另有所图也是真的,只是,这位爷也是够有耐心的,好吃好喝供了她快三年。而且,两人也确确实实相处了三年,可她到目前为止,仍未看透他,至少从他的棋路来判断,这位可是个城府极深的主。
    “不下,和你下棋没意思。”身为被完虐的一方,她是有病才会想和赫连决下棋。
    赫连决也没强求,一个人径自摆了一盘棋局在那里研究,而温阮则沉迷在话本里不可自拔,还别说,这洛城话本子的种类就是比边关要多啊,故事也更有趣一些。
    不知不觉间,温阮便翻完了一本话本子,抬头发现赫连决竟然还没离开,仍在那里摆弄着那盘棋,不禁有些意外。
    “你这么闲吗,怎么还没走啊?”温阮没好气地问道。
    赫连决闻言,从棋盘中抬起头,“嗯,是不忙。”
    温阮被噎了一下,有些无语,倒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了我,这整天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你是不是有银子撑的啊。”
    赫连决也不恼,微微一笑,道:“快了。”
    时机已然快要成熟,若他推断没错的话,不出一个月,温阮便可以回去了。
    温阮一愣,“什么?”
    “我说,你很快便能回家,所以,你自己不要再折腾了。”赫连决道。
    温阮:“……”
    卧槽!难道她最新的逃跑计划又被赫连决给发现了?
    哎不对,赫连决这是什么意思,要放了她?难道是猪养肥了,终于可以宰了的意思,哦,不对,是终于可以换好处了!
    *
    又到了温阮的“忌日”,这三年来,每年的这一日,墨逸辰便会来到雪凌山,站在这悬崖边,一站便是一日,风雪无阻。
    玄武过来时,墨逸辰一身黑衣立在皑皑白雪间,岿然不动,似与雪山融于一体。
    这三年没有人比玄武清楚墨逸辰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眼睁睁地看着墨逸辰一日比一日沉默寡言,一开始的时候,他不相信温小姐就这样没了,仍是没日没夜地四处寻人,后来连温宁侯府的人都默认了温小姐命丧野兽之口的事实了,他仍不承认,从未放弃过寻找。
    只是不久后,温小姐的师兄萧泽来了一趟边关,不知他说了什么,主子倒是不再消沉度日,也不再寻人了,而是开始勤加练兵,提高军队作战能力,更是一手从镇国公手里接管了西北军,这两年,整个西北全然已被他掌控。
    近一年,西北的动作更是频繁,屡次招兵,军队规模日渐扩大,这时玄武才明白,他们主子俨然是要有大动作。
    “主子,风雪太大,披件披风吧。”玄武走向前,递上一件披风。
    墨逸辰抬了抬手,挥退了玄武。
    他站在悬崖边,望着崖下,心口处像是有一把钝钝挫子不停地刮着,这种折磨会让人疼到呼吸都觉得困难,偏偏又不致命,却也让人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恍惚之间,墨逸辰似是看到小丫头一身红衣冲他招手,是她那日来雪凌山时穿的那身,似火的红披风在这冰天雪地中,煞是娇艳。
    墨逸辰下意识往悬崖边走了两步,玄武一惊,忙唤道:“主子!”
    墨逸辰一怔,是啊,还不是时候,他还没手刃了赫连斜,还没替小丫头报仇。
    这三年,不管是他、萧泽,还是赵卓煜和温宁侯府,从来就放弃过暗杀赫连斜,头几次侥幸被他逃脱了,然后,这家伙就一直躲在东临皇宫中,让他们迟迟没有下手的机会。
    而这一次,定要让东临皇上交出赫连斜,他活得够久了!
    墨逸辰望着漫天风雪,心道:阮阮,等我。
    *
    与此同时的京都府朝堂上,气氛一片肃然,而以萧泽为首的主战派,正跪在大殿之上,附议镇国公世子墨逸辰出战东临的请旨。
    这三年,萧泽在朝堂上锋芒毕露,借助萧家和薛太傅之力,目前已身居户部侍郎之位,按照他这般晋升的速度,假以时日拜相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他所说之话,自然是有分量的,于是在他附议后,朝中越来越多的官员紧跟其后附议。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咱们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还是趁机休养生息为上策啊。”一官员站出来反对道。
    “三年的休养生息已经够了,难道各位都忘了,当年东临暗中帮安王造反,进而逼死先皇的事了吗,这么一看,各位还真是善忘啊。”萧泽讽刺道。
    另一反对的官员站出来说:“可是,当时帮安王造反的明明还有西楚,萧侍郎和墨世子却偏偏盯着东临,怕是有私心之嫌吧,毕竟,当日命丧东临人之手的温宁侯府小姐,与两位都关系匪浅。”
    “张大人,请慎言,舍妹岂能容你这般似是而非的污蔑!”温浩然冷声说道。
    “污蔑?难道萧侍郎你敢说,此事你问心无愧吗?”张大人咄咄逼人看着萧泽。
    萧泽没有否认,也没有急着反驳那官员的话,而是看向坐在龙椅上的赵卓煜,说道:“皇上,有些仇必须报,而有些人,永不能忘!”
    萧泽一字一句铿将有力,砸在这大殿之上,更是砸进了赵卓煜和温家众人的心里,他虽未明说什么仇,什么人,但大殿之上的人却都明白。
    *
    薛太傅虽然在三年前就致仕了,但今日萧泽在朝堂之上的这番作为,他很快便知晓了,关于萧泽在朝堂之上最后那番话,隐隐有逼迫当今之意,薛太傅还是不太放心,遂让人把萧泽唤到了府上,准备告诫一二。
    “老师,您着人喊我过啦,所谓何事?”萧泽仍是那副谦谦君子模样,只是当初那个温柔少年却不见了,眉眼间更是多了抹锋利。
    萧泽自幼拜在薛太傅门下,怕是没有人比薛太傅更了解这个学生了,看着曾经那个每每谈起战争造成的殃及无辜,都会倍加无奈的学生,如今却不惜亲手挑起两国的战争,薛太傅知道,萧泽心里的挣扎定非外人能想到的,但他最终还是选择这么做。
    薛太傅叹了口气,道:“三年了,你也该放下了,小丫头若泉下有知,也不希望闹这么大吧。”
    萧泽一顿,随后摇了摇头,回道:“老师,您还不了解师妹的性子吗,她从不肯吃亏,这仇我定要为她报的,不然,九泉之下,她得多憋屈。”
    “萧泽,有些事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待战事一起,必会生灵涂炭,届时,无论结果如何,这史册上的“罪人”,首当其冲便是墨逸辰和你这两位战事挑起者,你可懂?”薛太傅苦口婆心道。
    这自古擅自挑起战火的人,不管有什么苦衷,又有几个能有好名声的。
    萧泽闻言,望着窗外漫天飘起的雪花,许久,才幽幽地回道:“老师放心,这万古骂名,学生愿意背。”
    这一切的因果,他也愿意担,待一切尘埃落定后,他,自会以死谢罪。
    作者有话要说:  喵~
    小可爱们,这一章连着昨天一起补了哦,是不是超肥的!
    第八十七章
    养心殿内, 赵卓煜坐在案前,手指有规律地敲打着椅背,而案上放着的正是墨逸辰给他的信, 这封信件并不像白日里在大殿之上的奏折那般冠冕堂皇, 信里言辞诚恳,直接承认了他出兵东临的真实目的, 手刃赫连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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