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王府这些年,也未见有几个份位高的来送送你,就那个丑丫头,你也不嫌跌了份,有甚么好哭的?”
    青梨双目绯红,满是怒意,他什么也不知道,凭什么这样评论自己最好的姐妹?
    可是她不敢反驳,只是假装没听到,厌烦得不再看他一眼,扭着脸呆滞的盯着马车外的风景,已快入秋了啊!
    男人见她对自己爱搭不理,顿时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挑衅,恶狠狠的斥了句:“不就是个低贱的洗脚婢吗?矫情什么呀!”
    青梨用力咬着下唇,袖下的双拳用力到发颤,她好后悔,又好害怕……
    她回头看向来时的路,却不能再回头了。
    送完青梨,柳娡心里空落落的一阵儿发慌,富贵儿正提了一篮子鸡蛋站在街头等着她。
    “娡儿姑娘!”
    富贵儿高兴的朝她扬了扬手,正想跑过去,却听到一仪卫骑着高马从长街头吆喝到长街尾。
    “安荣王平定荣归,尔等肃静回避!”
    没一会儿,仪卫拿着仪杖将街道的百姓隔开,让出一条宽敞大道。
    随着安荣王进城的军马有千余人,其它五千军马皆安顿在城外教场营地中。
    柳娡站在人山人海里,看着那人骑着黑鬃马,英姿飒爽从长街飞驰而过。
    这两年的边境平乱,使他整个看起来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原本就冷酷的脸越发刚毅深邃。
    那双星目如两丛烁烁火炬,烧到了柳娡的心里。
    富贵儿掏出暖在胸口用纸包了一层又一层的葱油饼,却见柳娡正发着呆,不知看什么看入了神。
    他顺着柳娡的视线瞧去,那安荣王正骑着俊马从他眼前飞逝而过。俊马上的男人比他还高大英俊,明明风尘仆仆依旧掩不住那骨子里天生的贵气。
    相比之下,富贵儿自惭形秽,失落的笑了声:“他可真威风啊!”
    突然富贵儿手中的纸包一空,只见柳娡咬了口葱油饼,笑眯了眼:“再威风也没富贵儿有用,他可不会买葱油饼给我吃。”
    安荣王回宫向老皇帝复了命后,这才去了凤霞宫见了虞贵妃。
    瞧着眼前越发神气的儿子,虞贵妃一脸骄傲。
    “当初你说要与程将军一起去鞑靼边境平乱,我是极力反对的,哪知你倒是争气得很,赢得了这么大的殊荣回来!”
    虞贵妃越说越高兴:“众多皇子中,如今就数你功劳大!你父皇都要对你另眼相看了。那东宫太子……”
    虞贵妃冷嗤了声,压低了嗓音斥道:“他又何德何能?!”
    谢无量猛倒吸了口气,提醒了句:“母妃,小心隔墙有耳。”
    虞贵妃悠闲的吃了口茶,脸上带了温柔的笑意。
    “你荣归回来,也是该好好理理王府后院了。男子二十有二之年,怎么能没有子嗣?何况你还是堂堂王爷!这如今已经传得不甚好听,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要知这其中厉害!没有子嗣对你影响巨大,是万万不能的!”
    谢无量实在厌烦听到这些,若不是于礼数非来请安不可,他根本不想过来。
    “母亲,我才刚回来,实在乏得很,不想谈论这些。”
    虞贵妃无奈,委婉道:“也对,你便回去好好歇息,过些时日,我在宫中设个赏花宴,邀请众多官家嫡女,必有你中意的。”
    那王妃没本事生不出来,那就怪不得她要塞人进去了。
    谢无量起身做了个揖:“若无其它事,那儿子就先行回府了。”
    虞贵妃欲言又止,但想想,说多了他也不爱听,便摆了摆手:“去吧。”
    谢无量是坐着马车回王府的,正是到了午膳时辰。
    王府里已经设了宴,苏王妃早早迫不及待的站在门口相迎,身后还跟着低调规矩的华王姬。
    谢无量快速扫了眼人群,未没有看到那抹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那丫头十七年华了,大约也脱了稚气,会稳重起来了。
    吃了午膳,那厢谢无量得了不少赏赐,让大管家按份位,打赏着府里的下人。
    领了赏钱的小女使欢喜的在书房前探出半个头,喊了声:“柳姐姐,你咋不去受赏呢?青裳女使能得五两,你现在是红裳女使,有十两呢!”
    柳娡讥诮了声,醮了醮墨水,漫不经心道:“你柳姐姐富着呢,不受这嗟来之食。”
    “何谓嗟来之食呀?”
    柳娡笑笑,没有作答。
    一直到下午酉时一刻,大管家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上前复命道:“王爷,大约都来了,您在这儿都坐了一下午,要不回去先歇着,我这便叫人去准备晚膳。”
    这……这不正常啊!
    谢无量瞪着眼,这丫头成天钻钱眼里头,怎么可能不来?难不成这两年来胃口养大了,嫌这十两太少?
    “本王记得升阳阁有个柳娡!她怎么没来?”
    “是的,这柳娡姑娘真是个妙人,甚得齐妈妈喜欢。”大管家提起她,也不由失笑,又说道:“她如今升了位份,做了红裳女使,大小事都管着,在王府里是个人才。”
    “啊……是吗?”听大管家这么一说,谢无量心中感慨万千,又甚感欣慰。
    大管家:“今儿她最好的姐妹青梨出府嫁人去了,大约是心情不好,所以没来。不过说起这柳娡姑娘,也是出嫁的年纪了,听说与那帐房里的沈先生投缘得很,王爷倒是可以做主,给他们拉个线,也是王府里一桩美事。”
    谢无量听得心脏一紧,冷声问了句:“什么沈先生?”
    大管家笑容僵住,瞧着王爷的脸色,似乎……不太高兴?
    “哦,那个沈先生……也没什么特别之处,都是传言,不可信,不可信,哈哈……”
    “嗯。”谢无量不悦的应了声:“以后注意些,少说这种捕风捉影的话!”
    “是,王爷教训得是。”
    帐房沈先生?!谢无量还是在意了,这风流女子,他才不过走了两年,这么快就搭勾上别的男人了?
    谢无量回了屋,叫来了王嬷嬷,突然说要对帐,就叫帐房里的那个沈先生过来。
    王嬷嬷是个人精,哪能不知道他们王爷用意?便依言去请了。
    第42章
    沈恪直觉这安荣王突然召见自己, 事情没这么简单,又听得王嬷嬷说道:“王爷想见见你,听闻了你与那娡儿姑娘的事情, 不知你心中所想?”
    王嬷嬷面带慈谒的微笑,这句话却是直击入沈恪的心口。
    一个老嬷嬷不可能无缘无故与他说起这些, 莫不是想提醒他, 王爷召见他, 与娡儿有关?
    如此想来,之前娡儿与这安荣王的事情,并不是空穴来风。
    沈恪想罢, 笑道:“我自是对娡儿姑娘真心诚意,不论王爷如何作想,都不会让我改变对娡儿姑娘的心意。”
    王嬷嬷笑着点了点头:“你是个聪明人。”
    沈恪眉眼低垂:“嬷嬷过奖了, 沈恪只是恪守自己的本份, 不敢逾越。”
    到了主院, 王嬷嬷通报了声,便推门让沈恪进了书房。
    沈恪手里抱着帐本,朝安荣王行了礼。
    “沈恪给王爷请安。”
    安荣王眸光锐利,一瞬不瞬的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越看心里越不舒坦。
    这沈恪从头到脚竟是挑不出一点儿不好的毛病来!
    安荣王朝他面色不善的勾了勾手指, 示意他将帐本放下。
    随后, 安荣王随意翻了翻,眉头越蹙越紧, 翻了一会儿就将帐本放下了。
    “这帐目做得不甚细致, 你们帐房先生对待差事就是这么随意的?”
    沈恪嘴角抽搐了下,看来安荣王是存心来找麻烦的。
    不过沈恪一脸风清云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是抱拳做揖:“小的便回去重新做。”
    安荣王挥手:“下去吧。”
    “是。”沈恪拿了帐本退出了书房。
    看着手里的这一堆帐目,那风清云淡的脸刹时一片寒霜,他恨恨咬着牙,安荣王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好啊,王爷又如何?有些东西,还真不是他想要就能要的。
    走着瞧!
    沈恪抱着帐目并没有回帐房,而是去了柳娡那儿。
    柳娡见他抱着一堆帐目过来,满是疑惑。
    只见沈恪一脸哀怨之色,将帐目本往柳娡的桌案上一搁,撑着脸好不委屈道:“娡儿啊,这回你可要救救我。”
    柳娡微挑眉梢:“咋了?”
    “王爷抽查我的帐目,说我做得不甚详细,可我平日里便是这么做的,都几年了也不见出过什么差错,你说,这王爷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柳娡笑着拿过他的帐本翻了翻,倒是十分耐性道:“确实有些地方还可以做得详细些。”
    “那……你跟我一起做?我们还可以……做到深夜!”沈恪那双狐狸眼满是狡黠之色。
    柳娡轻叹了声:“沈哥哥这般恳切,我又如何能拒绝得了呢?不若便抓紧时间做吧。”
    “好!”沈恪笑眯了眼,坐直了腰杆,自发的卖力研墨,看着柳娡的眼神儿亮澄澄的满是欢喜。
    ****
    待到晚上,吃了晚膳。
    那苏王妃打扮得花枝招展,又煲了汤送过来。
    谢无量假模作样的喝了点汤,终是打发她走了。翻了桌案上几本书,心神不宁的。
    突然外边传来一阵动静,听见大管家在外复命:“王爷……”
    “那柳娡来了,便让她在院子里候着!”
    “不是,柳娡姑娘没有来。”
    谢无量猛地抽了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就这么背过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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