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空洞处扑面而来的空气里,带着难以描述的气味,血腥腐烂,中人欲呕。
    想必,下面又是一处人间炼狱的地下牢笼。
    东方无敌强行破开的这处,当然并不是地下牢狱正经进出的机关。
    破解机关是个耗费心神与时间的过程,他可没那闲工夫一道一道破解,若不是恐城堡塌陷会埋了要救的人,他早就想一掌轰塌了这座见鬼的六方岛。
    别怀疑,已经突破武帝的他,灵力之强完全可以做到击沉一座岛。
    三人落地,悄然无声。
    入目竟是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尸山骨场。
    三面密闭的墙壁,另外一面延伸到幽暗的深处,整个地面也随势倾斜到深处。
    墙壁上长满青黑的苔藓,石缝里有水迹渗出,流到地面,带走一股股或深或浅的血水,顺着倾斜的地面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目光可及倾斜的幽暗深处,有浅绿的水波,时远时近拍打着。
    水波里,那横七竖八堆放着的,完整的、残缺的、新鲜的、腐败的、间或露出一截白森森的骨节骷髅……见之触目惊心的,是各种尸骨堆积成山。
    这是一处扔尸之地,水波是岛外的海水,不知名的深处,正是城堡下基础直接与深海连接之处。
    原来东方无敌打开的这处空洞,刚好打开了城堡处理废弃尸骨的垃圾屋。
    好在三人都是心里素质过硬的人物,乍然站到尸山上,震惊之下依然静默。
    巫马大叔脚底还踩着一只血淋淋的人手,愤然道:“六方岛竟是如此丧心病狂之地,这么多年竟无人知晓!呔!”
    残杀这么多人以供牟利,六方岛能做得无人知晓,除了六方岛地理位置的因素,还应该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大陆有人在替他善后。
    “锦渔,我们上去。”东方无敌双眸沉沉,伸手扣住夭锦渔的肩头,强迫正盯着尸堆搜寻的夭锦渔转过身来。
    夭锦渔从一具丰腴的残肢上收回视线,扫了眼墙壁,就看到身后的墙壁高处,有个被封住的投放口,目测刚好可容一人通过。
    “我先上,”东方无敌抬起她下巴,目光坚韧,“跟着我,嗯?”
    夭锦渔定定神,点头,声音干涩,“好。”
    东方无敌看了眼巫马乘风,随即双足盈然离地,抬手轻推,黑影一闪,人就从那道缺口里闪了出去。
    片刻,东方无敌的声音从缺口传下来,“上来。”
    夭锦渔和巫马乘风一前一后,足尖点地,跃了出来。
    三人如今所站的地方,是一处昏暗的拐角,四周昏暗静谧,安静地只能听到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东方无敌抬指,点了点右侧,示意那个方向有异。
    转出拐角,赫然就是一间宽阔的大厅,较上面城堡举行晚宴的大厅还大上一倍有余。
    大厅只在四角镶有采光石,光线幽暗,却不妨碍进来之人看清整个大厅的布局。
    大厅再大,不过空空荡荡。
    需要让人注目的场景,就在大厅的正中央。
    十八位少年男女,身着白色长袍,赤足散发,站成一圈。
    双手被屋顶垂下来的细锁链缚住手腕,十指张开,呈捧心状,僵硬地吊在头顶前方。
    每人脚下踏着一块方石,一边九人方石为白色,另一边为黑色。
    石上燃着根蜡烛,由十八人各自用双脚紧紧夹住。
    蜡烛上悬着一条细线,一旦蜡烛晃动,火苗摇摆,就会燎到细线。
    顺着细线看上去,终端在头顶锁链尽头,上悬挂一黑色铁帽子,细线一断,帽子立落,以距离看,位置正好是十八人脑袋。
    十八人除了被缚的手腕,余下身体部位都是自由的。
    对修灵者来说,能灵活运用灵力的不止是手,可从他们虽然神情萎靡,却直勾勾紧盯着脚下蜡烛看,可见是清醒的,或者有人进来也是有感知的,只是除了眨巴几下眼皮,却无人稍移视线看过来一眼。
    除此,还有一条管状红色细线,由十八人的胸口穿出,直接连到圈子中间一人胸口处。
    围成的圈子里,烛光明亮里,黑白各占半圈的地面上,一座一卧两人。
    坐着的,头戴九梁巾,着一身画着符咒的红袍,一脸老皮上画着同样的赤红符咒,盘膝执拂尘,双目微合,念念有词。
    躺着的,双目紧闭,赤身露/体,只看见浑身上下以朱砂画满诡异的咒文,不见此人真实面目。
    最引人注目的,是此人胸口处,正有一个血红色的球形物虚浮着,十八人胸口的细线,就是衔接在此球上的。
    球形不透明,看不清内有何物,只觉得那红色特别艳丽,艳得惊心。
    三人在三丈外出现,未惊动十八位命悬一线的少年男女,未惊醒一座一卧两人。
    似乎,他们所有人都深深陷在一个幻境里,被缚的眼里只有那根蜡烛,念经的已神游九天,闭目的正等待神邸降临,身外即使天塌地陷,也不及他们眼前事来得虔诚肃穆。
    看清十八人的模样,夭锦渔和巫马乘风都长长松了口气,夭艺轩和濮阳无双都在其中,一个踩白石,一个踩黑石。
    其中还有颂镜淳、慕容月、南宫莲儿,却不见厉孜及成俊的影子。
    两人齐齐看向东方无敌,这副类似于做法的场景,牵一发而动全身,需谨慎而为。
    东方无敌眯着眼,目光定定看向高处那黑色铁帽子,传音给两人,“那是咬头帽,启星帝君御前卫惯用兵刃,一咬头落。”
    巫马乘风打了个手势,他打出结界,把铁帽子阻止在结界外,东方无敌和夭锦渔两人就可出手救人。
    夭锦渔抿唇不言,飞快思索破解之法,金元宝的鬼手正是最佳选择。
    三人互相几个眼神达成默契。
    巫马乘风手印已结,金元宝蓄势待发,东方无敌目标直指圈中两人,夭锦渔带小朱、菟丝花、小玄子,一取脚下蜡烛,二取头顶束缚,再切胸口细线,快手快脚解救人质。
    结界去势已成之时,异变突起。
    一道两丈宽的沟壑,无声无息豁然在三人跃起的身形之下,裂开黑黝黝的大嘴。
    吼!吼!嚎叫之声乍然由裂口里奔腾而出。
    垂眼看下去,数百头凶兽正从黑暗里露出狰狞的身材,挟着腥臭,滴着涎水,獠牙对着半空中的三人撕扯而上。
    十一说过,他们身上的伤来自与兽搏斗。
    这些,想来就是被他们忽略了的猛兽,看来,是有人知道无法抵挡他们的脚步,疯狂地放出了猛兽,妄想以猛兽给他们出其不意地袭击。
    两丈宽的缝隙里,无数张狰狞獠牙咆哮。
    三道半空飞跃的身影,临危不乱。
    巫马乘风的结印依然在继续,虚空里的结界一改原本方位,陡然在裂缝边缘竖起,恰恰拦住猛兽暴动对光圈里人的惊动。
    东方无敌弯刀在半空划过一道残影,弧形的银芒,在冒出的猛兽头颅脖颈间斩过,雷霆万钧。
    夭锦渔霸天刀出鞘,紫芒耀眼,星火如虹,刀出峥嵘。
    电光石火,光影穿梭,一切俱寂。
    三人背对着沟壑落到预定的位置,直到他们回过身,一息之后,沟壑里保持狰狞撕扯姿势的猛兽,才倏然而动。
    却不是呲出獠牙,而是四分五裂,从庞大身躯各个部分,哗啦,哗啦,如山崩塌,掉落成一堆血肉模糊。
    “啊!”猛兽残肢掉落的过程里,有一道粗哑的男人嗓音,夹杂其中,声音不大,却让三人听个清楚。
    但此时不是追究此人之时,结界对面,才是他们最终目标。
    结界内的场景依然与先前一般无二,似乎外界所有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
    这样很好。
    三人对视一眼,默契行动再次开启。
    巫马乘风起结界,再结印,对着十八人光圈头顶打出。
    金元宝在结界打出的同时,化身一道金光,数十道鬼爪子有长有短,一个不漏地接住落下来的铁帽子。
    铁帽子一旦失去细线勒住的机关,立即发动,从帽子下陡然冒出数道咬齿,一旦咬到东西,立即合成一个球形。
    金元宝的鬼爪子本就是虚幻的,十八个铁帽子被触发机关,‘咯嘣’‘咯嘣’一通乱咬,可惜,啥都没咬着,反倒嘣坏了自己的牙。
    这两行动的同一时刻,东方无敌心爱的小皮鞭出手。
    红色的鞭影如同长了眼睛,灵蛇般无声无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鞭梢击向那个红色球形的同时,鞭身缠向念念有词端坐如钟的花脸老道士。
    伴随着小皮鞭的临近,武帝透明的一指灵力,也悄悄落到了躺着那人的全身要穴,即使此人是昏迷的,他也不允许有丝毫纰漏出现。
    夭锦渔带着小朱几只,与东方无敌前后不差一秒钟分头出动。
    小朱速度贼快,黑毛球比闪电更快,扑闪的翅膀带起一股锐风,在蜡烛上绕上一圈,十八根蜡烛全部熄灭。
    萌物速度丝毫不低于小朱,蜡烛熄灭的时候,十八人胸前的细线同时断开。
    蚺大帅只有一个任务,用尾巴卷住被东方无敌抽飞的红球,小心翼翼退到圈子之外。
    菟丝花和小玄子,不是藤茎伸缩自如,就是触手可长可短,使出浑身解数,眨眼间,就一个切锁链,一个卷人,十八人顷刻间都被夭锦渔安置在身后安全的地方。
    这一番动作,默契十足,雷厉风行,速战速决,一个字,快。
    从发现这个大厅,到解救成功,不过弹指之间,一个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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