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砺剑堂战堂长老柳宴!”
    “十里坡剑派记名弟子裂雨。”
    两人刚刚自报家门,砺剑堂那边便鼓噪起来。
    自己家派出的是最强战斗力,对面竟然只派了一个无名小卒。
    虽然记名弟子有名字,可谁都知道,除了一个名字就再没有什么存在感了。
    一部分砺剑堂弟子心中庆幸,对方轻敌大意,根本就是给自己地盘,这种好人可不常有啊。
    而另一部分心有傲气身有傲骨的弟子则感到莫大的羞辱,一个个叫嚣着要替师门教训对方。
    “哼!十里坡剑派没人了么,竟然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过来送死!”
    “小娃,老夫劝你还是脱离门派,回家娶个媳妇,留个种,免得哪天挂了没人给你爹送终。”
    裂雨笑了笑,“老匹夫,你们砺剑堂剑磨得不光,嘴皮子倒磨得挺快。怎么,你就只剩下嘴皮子功夫了么?”
    双方唇枪舌剑,脚下却一直没有停着,全都在缓慢挪步,寻找对自己有利的角度和位置,并且尝试锁定对方的破绽。
    砺剑堂长老柳宴成名几十年,经历了各种风风雨雨,用句俗套的话将就是,他吃的盐比裂雨吃的米还多,过的桥比裂雨走的路还长。
    他不但剑术精妙,剑气磅礴,对战的经验也无比丰富,就像一块精心打磨、把玩百年的玉石,晶莹剔透,看不到半点瑕疵。
    柳宴自信,对面的毛头小子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单凭气势和经验就能碾压对方,根本无需拔剑。
    可是双方气势交锋的时候,柳宴才发现自己想多了,更想错了。
    对方虽然年轻,但气势十分沉稳,不仅稳如磐石,还仿佛磨盘一样,缓慢却坚定的转动。
    柳宴感觉自己就像是磨盘中的黄豆,被不断挤压的黄豆,磨成不可描述液体的黄豆。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虽然只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柳宴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气势被压下去了一线。
    他知道,寄希望于对手犯错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对方比自己更沉稳,如果继续僵持下去,最先崩溃的肯定是自己。
    必须掌握主动!
    柳宴握剑的手掌紧了又紧,手腕的筋肉骨骼已经绷紧到极致,仿佛随时都会拔剑出鞘,释放出磅礴披靡的剑气。
    然而,对手的气息太圆滑了,就像一个圆润到极致的球体,滑不留手,没有任何着力点。
    柳宴迟疑了,佩剑卡在吞口中不敢挪动一丝一毫,憋了好几年的剑气一丝丝都不敢射出来。
    这就像射箭,至少是冲着靶子去的,哪怕射不中红心,至少,他是以红心为目标的,总算有的放矢。
    而现在,柳宴根本找不到对方身上的破绽,完全无法锁定目标。
    “见鬼了!”
    柳宴额头沁出一滴滴冷汗。
    圆满!
    没有任何破绽!
    至少,以柳宴的眼光是看不出什么破绽来,这说明,对方的实力至少也比自己高出一个层次。
    “刘长老,你不来,我就上了!”
    裂雨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客气,更不知道什么叫手下留情。
    话音还未落他就已经在猛蹬地面,身体仿佛离弦之箭,蹭的射了出去,人在半途,斩铁剑法的剑气便已经升腾起来,包裹在剑刃上。
    不好!
    柳宴心中震骇。
    对方站在原地挪动都已经令自己无处下手了,此时高速移动,自己别说寻找对方的破绽了,能在对方手下苟下一口气就不错了。
    之前,柳宴一直想着进攻,根本没想过防御的事情。
    在他看来,砺剑堂的精髓就是一剑毙敌,只需要单方面追求攻击就行了。
    至于防御,不存在的!
    能躲过自己最强一剑的人,绝对不是自己能够对抗的,再强大的防御手段也是白给。
    裂雨虽然心中激动亢奋,眼睛中却始终沉寂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他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完全是师祖灌顶传功的结果,是刻苦钻研六学的收获,是四位先生凌虐暴打的苦尽甘来。
    柳宴的剑术再精妙能精妙过六先生?
    柳宴的防御再强能强得过须先生?
    柳宴的战斗风格再激进、猛烈、狂暴,还能超过龙先生和艾先生?
    不!
    跟四位先生比起来,柳宴根本就是一个胸大无脑的莽夫,一无是处的废物。
    然而,狮子搏兔亦当全力以赴,裂雨不想犯错,因为他有太多次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而被先生们翻盘。
    最令裂雨感到羞耻的是与龙先生的第一次对战,被龙先生扮猪吃老虎,绝境反杀挂在墙上下不来的画面。
    冷静!
    稳重!
    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就像平日里和四位先生对战时一样。
    从来不会犯错的六先生,从来不会露出破绽的须先生,一直在进攻从来不防守的龙先生,以及,气势强大从头碾压到尾的艾先生。
    柳宴差点哭出来。
    不给活路啊,这战斗根本没法打啊。
    周围的人没有身临其境,根本不知道柳宴长老身上的压力。
    他们还以为柳宴长老稳坐钓鱼台,手中胜券在握,随时准备爆发出惊天一击,裂石穿云。
    没有人鼓噪,更没有人呐喊,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屏息凝视,期待着柳宴长老威力绝伦的瞬间爆发。
    至于柳宴长老的敌人,根本没人在意。
    在他站在柳宴长老对面那一刻,他就已经是死人了,柳宴长老佩剑出鞘那一瞬就是他的死期。
    动了!
    柳宴长老动了!
    只见柳宴长老右脚向前踏出半步,右肩前倾,左手后撤,以剑锷为中心,一左一右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迅速积攒,顷刻爆发。
    唰!
    秋水如泓!
    波光粼粼!
    万千股天青色的剑气喷薄而出,仿佛从剑鞘中涌荡,又像从剑刃中激射,刹那间便淹没了擂台上的一切,充斥了所有人的视野。
    有人看到了满天繁星。
    有人看到了星火燎原。
    还有人看到了九天瀑落。
    这就是砺剑堂绝技最精彩的瞬间,最灿烂的时刻。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光芒之后便是凋零。
    噗……
    柳宴长老只觉得胸前一痛。
    他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胸肌被从中剖成两半,鲜血从切口中沁出,下一瞬便豁然爆发。
    五步之外,裂雨做了个抖血的动作,随即收剑还鞘。
    他满脸遗憾的表情,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的剑气还是不够凝聚啊,连三息的时间都无法维持。我果然是门派中最弱的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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