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熙不知道他自己的前一句话,带有严重的歧义,自顾自地继续说:“我想起来了,那个叔叔手上有个翅膀形状的纹身!就和这个哥哥耳朵后面的一样!”
    手上有翅膀形状的纹身。这个显著的特点立刻引起了文迪和蒋志的注意。但当他们与在场的几位受害者核对是否认识手上有翅膀纹身并有可能投毒的嫌疑人时,几个大人却都面露难色。
    在少爷秧子们的圈子里,有不少人都是刺青文化的拥趸。别说手上纹有翅膀,就算是纹了花臂和花背的也不在少数。
    但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有哪个手上纹着翅膀的王八蛋,会想要他们的命。
    毕竟,虽然他们确实整天胡吃海喝、拉帮结伙、还有着怼天日地的轻狂。却也只是些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罢了。又有谁会想要这些一事无成的富二代们的命呢?
    等到警察走后。
    轮到沈听被徐凯一行人推到墙角盘问。
    徐凯掀着两条毛毛虫一样的眉毛,笑得万分邪恶:“楚淮南出手就是不一样啊,听护士说你转去和慈了?那破茶你明明一口都没喝啊,一晚上十几万的特需病房说住就住?”
    “人家有钱,爱造呗。”
    “屁嘞。资本家哪个不是人精?对外,最在乎的就是机会成本和性价比。说!你给楚淮南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还懂机会成本啊!你爸给江沪大学捐的那个图书馆也不算冤啊!”
    “别转移话题!你和楚淮南到底怎么回事?昨天就想问你了,什么时候有的过命交情?快从实招来!”
    从阎王殿门口捡回一条命的丁朗,阴着脸站在一边。他不想听到楚淮南的消息,于是皱眉打断了徐凯:“辞哥,你怎么就知道那个茶里有毒?”
    沈听波澜不惊笑道:“我在多伦多睡了一黑帮的小玩意儿,被人用氰化物暗算过,差点回不来。从此对这玩意儿的味道特别敏感,也算吃一堑长一智吧。”他说着伸腿踹了踹还跟癞皮狗一样,黏着他问东问西的徐凯:“你瞧瞧人家,问的那都是建设性的问题,你呢?”
    “那我也问点儿建设性的问题。”黄承浩也探过脸来凑热闹:“你和楚淮南到底谁上谁下?”
    ……
    第56章
    楚淮南高效地参与了下午的两场会议。而后又接待了一位远道而来、根正苗红的合作方——乔抑岚。
    两人在谈完合作项目的执行条件后, 话题一转, 又聊到了今年巴塞尔艺术展形式新颖的首届网上展厅。
    近来,一场病毒性流感突然席卷了全球。为了控制感染人数,许多线下展览与活动都在政府的干预下取消或延期了。
    而这种别出心裁的线上艺术展览形式, 引起了艺术品爱好者们的广泛讨论。
    作为三年前在苏富比,以超过四亿的天价,拍下古斯塔夫·克林姆《花草农园》的楚淮南, 自然被同样痴迷象征主义美学的乔抑岚引为知己。
    保持专注时,时间总流逝得飞快。
    等到楚淮南与乔抑岚话别时, 时钟的指针已经偏过了十一点。
    司机张叔家的小女儿最近因流感而发烧住院。楚淮南便让张叔先回了家。
    而他偏爱的那辆灰色宾利, 因为某人的暴力使用, 仍在修理之中。因此, 他暂时开着一辆白色的路虎。
    手机里有通一个多小时以前打来的未接来电。
    等到坐进驾驶室, 关上车门, 楚淮南才回拨了过去。
    他迫切地想要明确一些事情,并为此做了周道的安排。
    而为他工作的人,一向都效率奇高。
    在得到电话那头“宋诗的毛发已经取样完毕”的汇报后, 楚淮南心情愉快地“嗯”了一声。
    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剩下的事情,几乎已经没有挑战。
    此刻, 那位受邀入住他位于棠城滨江寓所的客人, 仍在和慈留院观察,并且完全被蒙在鼓里。
    楚淮南只需要在他住过的那间客房里仔细搜寻, 就一定能找到检验所需的另外一份毛发样本。
    那个总刻意吊高眼梢的青年人, 真的是宋诗的亲生弟弟宋辞吗?
    明天天一亮, 一切就都会水落石出。
    楚淮南舔了舔嘴唇,他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却也有足够的耐心,可以继续不动声色地等——等待那个期待已久的谜底,被彻底揭晓。
    挂了电话之后,他低下头又确认了一遍时间。
    虽然明知这个点,那位被他牵挂着、需要好好修养的“病人”肯定已经睡下了。
    但一向克己的资本家思量再三,也仍旧按捺不住自己想见对方的冲动。于是,索性一打方向盘,调头去了与他住处反方向的和慈医院。
    住院部的走廊上只开了夜灯,昏暗的灯光衬得此夜格外静谧。
    楚淮南对想和他打招呼的值班医师和护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独自放轻手脚,推门而入。
    尽管他的脚步很轻,却显然仍旧惊动了对方。
    不等他走到床前,原本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的青年人,便已警惕地坐直了身体。看向他的眼睛里,丝毫没有惛然熟睡过的惺忪。
    对方清醒而戒备的眼神,让楚淮南的心无端地狂跳了几下。
    心里那头骄傲的、一生只肯乱撞一次的小鹿,在此刻,总算撒蹄跑了起来。
    年少时读杂书,曾读到过一句——眼为情苗,心为欲种。
    那个时候不懂。
    此刻才知道,只这一眼,竟真能催动身体比理智先行。
    受了蛊惑的楚淮南反手扣住对方的后脑勺。
    四唇相接时,两人看向彼此的眼里,都有惊讶。
    这是一个从容不迫,却教人难以拒绝的吻。
    突如其来的深吻,让刚刚睡醒的沈听彻底僵住了。
    他本能地想要抗拒,可超乎常人的理智,却让他的一举一动都受限于宋辞这个角色的喜好。——面对来自楚淮南的吻,他不仅不能躲,还得表现出乐在其中的坦然。
    沈听的犹豫和纠结,给了楚淮南得寸进尺的机会。
    贪婪的资本家,一向得陇望蜀,欲壑难填。——况且,这并不是仅凭一个吻,就能解的渴。
    温暖而湿润的舌尖,在薄唇上肆意撒野。
    被堵住嘴唇的沈听呼吸紊乱,更糟的是,连一向条理清晰的头脑也乱成了一团。
    短兵相接时,对方柔软的嘴唇霸道却温柔。这份与温热的呼吸一起扑面而来的掠夺,让习惯了抵挡冷冰冰的匕首或枪支弹药的沈听,一时间无所适从。
    这是比过去任何一次任务中的真刀真枪,更令人难以招架的糖衣炮弹。
    他像是个被人捏住软当、束手束脚的将军。
    空有一身本领,却在敌军攻城略地的此刻,因投鼠忌器,节节败退,几乎不战而走。
    沈听从未对进退维谷这四个字,有过如此深刻的理解。
    他身体力行地感知着由资本家亲自为他创造的、旖旎却无法克服的困难。
    唇舌发酸,眼角因缺氧而微微泛红,而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脑子,更滚成了一锅粥。
    ……
    对方肆无忌惮的侵略,使得一种针刺般发麻的感觉沿着沈听的脊柱直逼头皮。这是对他自制力的极度挑战。他用力地握住拳头,花光了所有的力气,才按捺住自己想要拔枪打爆对方脑袋的冲动。
    在沈听看来楚淮南今天真的很不对劲。不仅一整个上午都怪怪的,眼下更全然丢掉了先前“发乎情,止乎礼”的君子作派。
    “等等!”被吻得气息紊乱的青年人,用力地按住持续作恶的那只手。
    “等不了哦。”
    夜色中,那双桃花笑眼里所迸发出的锁定猎物的灼热眼神,让沈听胆战心惊,只好生硬地抱怨:“喂,我是病号耶!有你这么对待病人的吗?”
    死死按住那只图谋不轨的手,他尽量自然地往后退了退,想让两人的身体分得开一些。仿佛这样,就能够最大程度地降低擦枪走火的可能性。
    但楚淮南却“锲而不舍”地贴上了来,形状美好的嘴唇靠着耳侧,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吐进了敏感的耳道里:“我不欺负病号。”
    可他的行为却远不像嘴上说的那么光明正大,压低的声音里藏着几分哄骗,“所以,不做到最后,好不好?”
    沈听:……
    仅片刻的迟疑,惯会寻找机会的资本家便又掌控了主动权。
    沈听并不清楚某人觊觎已久的渴望。
    他因接踵而至的另一个长吻而缺氧,混沌的头脑迅速运转着,可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造成了眼下一触即发的局面。又是为什么,两人间曾勉力维持的平衡会被突然打破。
    他自问没有做过任何可能是诱因的事情。
    但为什么,对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调情呢?
    楚淮南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在某些方面经验严重不足的沈听费解,更难以招架。
    他想了多个看似合理的理由,想要阻止事态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
    可“义正言辞”的抗拒,一旦结合宋辞平日的放浪轻佻,便被理所应当地当作了“欲拒还迎”、“半推半就”。
    而沈听,百口莫辩。
    ……
    这是一场属于捕猎者的追逐游戏,有所顾忌的可怜猎物,注定落败。
    坚定的触碰绝非试探,一种奇异而陌生的热度顺着某处缓缓地升腾起来。
    沈听狠狠打了个激灵,他被迫半靠在楚淮南怀里,僵得像一条搁浅在岸上、风干许久的鱼。
    而楚淮南自愿充当那一汪潭水,来促成这一场鱼水之欢。
    蛰伏在逼仄某处的鲜活本能,蠢蠢欲动,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万事都比别人做得好的楚淮南,连这方面的技巧都胜人一筹。
    可惜在感情方面迟钝、不开窍的沈听,无心、更无从去比较。
    灵巧的手指,将一段生动的颤栗,从灵魂深处的罅隙中逼了出来。
    这让原本就已经丢盔弃甲的沈听,更生出一种被洗劫一空的错觉。他无法面对,只好紧抿着嘴唇微微侧过脸去。
    可作为掠夺者的楚淮南,并不肯就此罢休。他邀功似的把手掌举到在沈听面前。——收拢的掌心像一个小碗,里头盛着他辛苦搜刮来的战利品。
    “舒服吗?”这个程度的明知故问,让沈听臊得无处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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