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铮眨掉眼角激动的泪花,在听到这句话时心头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我弟弟?我弟弟不在家里吗?”
    张大姨表情也十分困惑,捏着路铮的手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你弟没和你一起?你妈翠萍呢?小时候你妈说也不说一声,带着你们两兄弟就跑了,二十来年连个信儿都没有,可别怪婶子我多嘴,真是怪没良心的……你这是回来看……你爸吗?”
    路铮觉得自己有点精神恍惚。
    张大姨嘴里说出来的话,他每一个字都听懂了,可是连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呢?
    “那……我爸呢?”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
    一个微凉的身体忽然贴了过来,搂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让他不必因为腿软而出糗。
    是唐邵源。
    路铮刚想扯开嘴角道个谢,却看到面前的张大姨脸上露出了一丝怜悯的神色。
    “唉……阿正啊,节哀。”她在路铮的手背上拍了拍,叹了口气:“你爸水生他想不开,在你们走了之后没过几年,就……喝了百草枯,现在你家已经没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路师兄的身世之谜彻底解锁。
    两兄弟,一个叫“阿正”,一个叫“阿直”,合起来就是正直,也是师兄亲爸亲妈的一份父母心了。
    第71章
    老张家大姨见路铮脸色不太好,便体贴地邀请他去自己家坐坐。
    唐邵源默不作声地跟在身边,一直紧紧搂着他的肩膀。
    本来想上来安慰的小包姐:……为什么忽然感觉没有我的位置?
    “你爸郁水生真是我见过最灵巧的人儿了,特聪明,也没见他学过,自己捣鼓捣鼓,就能打家具做木工,修收音机,什么东西给他个图看两眼就能做出来,后来大家日子过好了,他还给大家修自行车,什么补胎呀,换辐条呀,一看就会!”张大姨一进屋就招呼他们坐下,给路铮洗了个红彤彤的海棠果塞进他手里:“给,姨前两天下地摘的,甜得很,小时候你和你弟一来我家串门,都吵着要吃这个。”
    路铮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火红的小海棠果,攥紧了手心,手指关节都有点发白。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似乎是一个不经常出现的角色,家里往往只有他母亲和弟弟两个人在,父亲给他的模糊印象,只有一个瘦高的身影,和每次回家时从自行车上拿下来的,装着甜甜的木莲豆腐的小碗。
    老张大姨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当年的往事:“就是水生这人命不好,生下来脸上好大一块疤,一条腿还不好使,三十几了还没找着媳妇儿,你爷奶着急呀,从从前屋老杨那儿托了关系,掏空了家底儿,买回来个媳妇儿,就是你妈翠萍……”
    “等等,张大姨。”路铮听到这儿,心头一跳,赶紧问道:“我妈……她是被拐卖的?”
    张大姨神色有点尴尬:“咳,现在不是都知道是违法了么,不过以前哪里懂这些事情,那时候也没人管,咱们郁家村好几家连儿子都是买来的呢……我那阵子听前屋老杨说,你妈翠萍是被她自己爸妈卖掉的,嫌弃她不会说话,又是个丫头,可怜儿见的。”
    路铮的心脏忍不住狂跳起来!
    这样一来,一切都有了解释——当年在他被警察从火车站捡走后,警方也帮助他寻找过家人,后来被老路警官一家领养之后,老路头夫妇二人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帮他寻找亲生父母的脚步,只是几乎联系遍了全国各地的公安机关,也没有找到符合当年他失踪情况的报警记录。
    他还为此一度消沉过,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是如此的不重要,走丢了之后父母竟连报个警都不肯。
    现在谜底被揭开了,他的生母本来就是被拐卖至郁家村的,估计连户口都没有,他生父碰到这样的事情,作为一个普通的农夫,肯定也是没有胆量和意识去派出所报警的。
    “二十来年前,你爸去乡里给人做活打工,晚上回家就发现家里的自行车,还有你妈带着两个娃儿都不见了,叫了全村的人找了一夜也没找到,急得直哭,后来陆陆续续找了得有几个年吧,一听说在哪儿见到了带俩娃的女人,就赶紧追过去,最后有一年元宵节第二天,我家当家的本来约好和你爸一起去邻村给人做工,等了半天也没人来,去家里一看,才发现你爸躺在床上,人都已经硬了……”
    **
    一阵秋风吹起几片落叶,路铮伸手轻轻地推开了面前的栅栏。
    陈旧的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栅栏年久失修,路铮不过是手指碰了碰,就有一整块木头掉下来了。
    手里捏着碎掉的木头,路铮低下头,觉得有点心酸。
    一双手忽然轻轻地捏住了他的手腕,动作轻柔又坚决地把那块碎木头拿走了:“师兄,小心木屑扎手。”
    说完唐邵源捧起他的左手,轻轻地冲着手心吹了吹,把手心里残余的木屑都吹干净了才作罢。
    不知道为什么,路铮觉得这个场景看起来有点眼熟。
    一点点的伤感在唐邵源的打断下随风快速消逝,路铮定了定心,走进了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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