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节快乐!)
    “你才是猪脑子。”成弈直接从黄闻嘉手里夹过房卡。也不会问出口,你怎么在这里?
    “又喝多了?房卡都能玩掉?”黄闻嘉又“咳”的一声叫亮门口的声控灯,“新男友怎么就这么放心你?”
    成弈退了一步,松了松脚下半踩的鞋。在暖黄的路灯下,她歪着脑袋看着笼罩在烂漫月光中的黄闻嘉,穿了黑色的带帽卫衣,上面绣着“中国李宁”,军绿色的空军外套,袖口拉链上挂着红色的小条。还没来得及看下半身穿的到底是运动裤还是休闲裤,脚上踩的是板鞋还是运动鞋。
    只管吐着红酒和椰奶相交的气息,发出B站弹幕的嘟囔,“啊,AWSL~”
    对面的人俯身侧耳听,云里雾里问她:“你在说什么?”
    她正了正身子,压了压嗓音:“我说谢谢你帮我拾到房卡。”转身把卡放到感应器上,叁个音调的提示音很快唱着短暂欢快的小曲子芝麻开门了。
    她手搁在门把锁上施力时,从身后绕过的手,傲娇地用食指和中指摁得房门大开,她差点连跟着房门一起往里面扑,身后人故意像拎弱鸡一般把人拽回自己的胸前。又是满腔拽拽之意在耳后响起,“刚刚说谢谢还早了点,现在说才好。”
    成弈想,要离婚了,了不起?
    门外大自然细碎的声音,跟着灯,一起熄灭。两人之间只存满世界的月光。今晚的月亮很圆很满,能照亮着山中丛丛密密的细细缝缝。
    成弈跨进房门把房卡插上,“滴”的一声响,他们之间不再只有月光。
    趁着门没关之前,成弈看清了他穿着普通的黑色Nike运动裤,还踩着黑色椰子。
    超厚的脸皮,生人的语气:“都是老熟人了,说谢谢就见外了。”
    门倒是被她用力一甩,又被突如其来的手掌撑开。
    “你干嘛?”
    屋里人看着屋外人,屋外人横不讲理踱步进屋抽出了房卡,后脚带门直接关上。
    他有时候就像小孩子,动不动就抽你的房卡,让两人静默航行在黑夜里,玩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的游戏。
    今晚不一样,两人之间是满屋子的月光,客厅的地毯上,还倒映着芦苇悠悠的身影。
    “你男朋友台湾的?”
    成弈听到这话从黄闻嘉嘴里出来,不寒而栗。扬起嘴角讽笑:“我爸又不是高官,还怕搞个间谍在我身边?”
    黄闻嘉听着她吐出对生活的留心理解。心里只骂着长年龄不长心、小白眼儿狼这些话。
    她倒是把沾了酒气的身板挺的老直,还作出一副事不关你的样子,继续嘴硬说着:“还记着上次我甩你那事啊?”
    黄闻嘉可喜欢听她讲语气词,“啊嘛吧哈”的,其实是好商量又没底气的怂样子。
    他伸出手臂靠着她身后的墙壁上,完美壁咚。成弈就165cm,今天还穿着平底鞋。他只能微微低歪着脑袋问她:“原来你还知道我这人特好面子?”
    门卡被他夹在手里,若有若无地在墙上点着。从背后传来冷器般的分秒争夺,却是仄仄逼近的审判。
    “黄董,我这人和你不一样,我还特好里子。”
    “彤彤,你是我的面子,我是你的里子吗?”
    他吐着温热的气息,月光也开始鳞波而已。成弈耳后的毛细血管却快要沸腾。
    月光一游一荡,照亮彼此的眼睛。他难得的玩世不恭,滑进成弈的眼睛。
    黄闻嘉压低嗓音问她,“真喜欢上了?”
    “当然喜欢,不然不会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了。”
    成弈准备从他的手臂下钻出来,眼前人直接另一只手从颈边穿过撑在墙壁上。之前是一只手还是壁咚,现在直接是两面夹击脑袋。
    黄闻嘉吃着成弈急促呼吸里吐出来的气息,好像是一种限定的香气。海风,椰树,月光,醉意。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成弈有认真思考起来,“看情况就吧,处得合适时间差不多了就结,处不下的话再说呗。”又补充道:“放心~你不值得我停留。”
    手机像小跳蚤一般在成弈的包里躁动,她倒是求着要是蔡恒远就好了。
    黄闻嘉微微甩头示意:“接你男友视频的时间到了。”
    一层黏密的热汗在成弈的掌心蒙起,她嘴唇翕张。又听到黄闻嘉一声激讽,“怎么就不接了?”
    “你去泽县查雷蕾的事情有眉目了吗?”黄闻嘉只是逼近了一公分。
    “担心你爸爸所以现在连饭局都要跟着出来抛头露面了吗?”黄闻嘉又是逼近了一公分。
    听起来是警告,又像是解释,实打实的是定心丸:“我来告诉你,你爸爸并没有掺和福利院那一通龌龊事。我要你放一万个心,不要再自己耍小聪明了。”
    成弈知道李昊出卖自己。不能怪李昊,自始至终都是她借着黄闻嘉的便利在打扰别人。
    成弈抽了抽鼻子,知错后耷拉着头:“好,谢谢。”
    “接电话吧,谈甜甜的恋爱更重要。”
    有被内涵到!屏幕上显示着“蔡小心”叁个字,跳跃在细小的汗珠上。
    黄闻嘉心里哂笑,也对,当年他就黄闻嘉而已,现在乌漆墨黑看什么看。
    她对了两眼黄闻嘉,无所谓地接起视频邀请。蔡恒远用着女孩们都会关注几分的南普问道:“你那边怎么没开灯?”
    成弈到时觉得被黄闻嘉一眼。故意把语调降成软绵绵:“呐,我电路出了点问题,在屋里等人检修。”
    “那你一个人怕不怕唉?”
    “你这不是给我打来了吗?”成弈直接将下巴托在黄闻嘉的小臂上,“不怕的,我一个人住习惯了。”
    她又追着月亮,想要问问应该怎么把全天的月光都装进口袋:“我很厉害,对吧?”
    “对,你好厉害哦。”蔡恒远的声音被放大了瑕疵。
    黄闻嘉只是看着暗中反着月光的黑发,蹭成一波又一波夜里的海浪。她偶尔上下的情绪表达让这波浪翻滚在自己的心上。
    他不自觉伸出手,指腹还没抵达红色按钮时,身旁只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开门。”孙皓月撞着门。
    成弈和黄闻嘉同时转头,“笃笃笃”的声音更急促更激烈。
    “黑灯瞎火别搞了,开门吧。”
    黄闻嘉抢了她的手机强制关机。她倒是一口“我去”表示不明现状,整个屋里又被通上电。
    只见黄闻嘉将门拉开后,一脸阴沉站在门口的孙皓月。
    他还含着烟,见了门口靠墙一脸无辜看着她的成弈,先前不明火气更上头了,把火苗吸的更加旺盛,吐了烟气将半只夹在手里,径直跨过两人,找到客厅里的绿色盆栽,将烟头按在泥土中。
    本应该有“撕拉撕拉”的挣扎,但此刻音响全无。
    “你找她干嘛?”黄闻嘉把门关上,按住成弈的肩膀往沙发里靠。
    孙皓月背着他俩人,双手插腰上,双腿成八字开。成弈看他还踩着酒店的拖鞋,一对眼珠子转向了黄闻嘉。
    孙皓月一副关公脸转身,审犯人一般看着成弈,手机直接扔到沙发上。“啧”的一声后踢了踢地毯,戾气十足问成弈:“操,你自己看吧!”
    黄闻嘉先一步捡起手机,成弈凑在他身边看。
    第一条tag挂在爆搜的位置上:#严真严格港独#。
    严真和她亲妈严格女士在香港多次会面的图片,压缩成不止9宫格挂在各大营销号上。
    网友提问,既然都姓严,那就是不是母女?既然母亲是臭名昭着的思想毒瘤媒体人,那么问题来了,严真呢?那么问题又来了,严真在大陆赚的钱是不是都进了她妈的口袋,支持港独事业了呢?
    很明显,这条是黄家得罪人了。
    成弈往下刷第二条热搜:#CoCo真背后的男人#。
    黄艾嘉当日和孙皓月在医院门口和机场送别的照片,但致命的是,在医院做人流时候的签名单被挂了出来。孙皓月跟着被挂了出来,江原资本合伙人,高盛集团董事成员。
    网友一众表示,成功女人背后的成功男人;果然有背景;这位姐该不会从金主这里拿钱去养她妈的独立事业吧?
    再往下刷,最新的tag:#CoCo和小奶狗助理#,还有讽刺的“爱心”表情落尾。点进去,广场第一条是黄艾嘉和高立谈恋爱被拍的照片,有在西城喝奶茶的,有在米兰的,有在黄艾嘉公寓口的,网友都做列文虎克,帮忙凑成了九宫格。
    吃瓜群众再添一乐趣,有金主养有奶狗贴,人生赢家!
    黄闻嘉骂了句“操”,一手摸着寸头把手机扔给孙皓月。问他:“打电话了吗?”
    “打不通。”叁十五岁的男人此刻很无奈,甚至无助起来。
    “孙皓月,我发现你情商真在这个时候被我碾压了。”成弈扇着自己的卫衣口袋让自己熄火。脑子里全是黄艾嘉收工后看到热搜的泪脸,“你俩真是绝配,一个闷葫芦,一个瘸子。”
    成弈踢了一脚沙发,黄闻嘉愣了一眼她气急败坏的蠢样子。
    “你两多久没联系了?她在日本录综艺。”
    “她要不停止录制避避风头?”孙皓月又问。
    “当然不!”叁人都惊讶于两人默契的异口同声。黄闻嘉对成弈颔首示意,你先说吧。
    成弈其实也焦头烂额,手不自觉伸进发从乱薅了两下,“当然不能停止录制综艺,而且她接下来所有的活动都不能停止,你一定要打好关系。一停止就代表她立场有问题,这还不遂了别人心愿啊,提供落井下石的机会。”
    “那我飞过去吧?”孙皓月又问。
    成弈手里停不下来,给蔡恒远回复信息:破手机,温度太低自动关机,我先冲会儿电,手里有个文件要处理,你想睡就先睡吧。
    一脸嫌弃回着孙皓月:“飞什么飞啊,原计划明天就回来了。”
    “没和那谁一起吧?”孙皓月还问。
    成弈抬着脸不知名的怒火被点起来:“你有病吧?现在还能问出这种问题。真真和哪只小狼狗小野狗恋爱的,关你什么事?你们两现在又没关系。你和其他女人做爱知道带避孕套,什么001什么玻尿酸分的清清楚楚,和真真做就不知道还有避孕套这东西啦?”
    她双手一摊,一只手放着自由的砝码,一只手放着自我的砝码,平了。最后一个语气词完完全全克隆了黄艾嘉的吴语发音。对孙皓月足足的挑衅。她倒是不理会孙皓月怎么就火冒叁丈了,转身从黄闻嘉面前经过,就往餐桌走去。
    “你在得意什么?”孙皓月几乎是上扑上去,又被黄闻嘉一句“皓子”相劝身体力行拦下来。
    孙皓月指着正在开电脑的成弈怒斥:“你他妈在得意什么?要不是有黄闻嘉这些年护着你,你以为就你那副德行,能过的这样顺风顺水?”
    成弈把回车键敲得脆响,直地站起来,手指关节在桌上扣的“噔噔”直响,脸冲着孙皓月,音量在凝重的气氛中鸿毛下坠却分外倍增:“什么叫黄闻嘉护着我?我工作是自己争取来的,工作室的股份按劳分配过,理财股票又不在他手里,我走的时候他送的东西一件都没带走吧?我怎么就这些年靠着他在护我了?你说清楚啊?”
    “你爸当年脑溢血的时候,你还在飞机上哭吧?要是不真真给闻子讲你爸出事儿,你爸去省医院有个屁用!他不出面转军总,下飞机怎么不得哭死你?这事儿怎么不讲一讲?”
    成弈被扒掉了自尊。
    她脚上的板鞋在地板上踩的直响,黄闻嘉后背挡着她,她就是要找着空子和孙皓月对峙:“孙皓月,那当着黄闻嘉的面,你敢把对真真的感情说清楚吗?他现在就是黄家的话事人,你敢不敢丢掉兄弟这层情面,一五一十跟外面的小子一样,把对黄艾嘉的感情都说清楚?”
    “你不好意思说,那我讲,黄闻嘉你也听清楚你好兄弟好发小私下和我的那些勾当!他们做人流之后,孙皓月给我转了100w,名义上是拜托我多照看工作室的幸苦费,同时给我支招让我入了一支医美股,截止昨天收盘,那支股翻了叁翻。”
    “不过条件是,我得帮他好好盯着真真的所有感情动向。无商不奸是吧,事情就成了刚刚那个样子,我收了钱但是我没办事。”
    孙皓月也被扒掉了颜面。
    失控的手掌一次又一次快扑到成弈脸上,又被黄闻嘉推回去。成弈看着扭成一团的两男人,被记忆上了滤镜,想起小时候父母在卫生间撕扯的画面。
    她看着黄闻嘉把孙皓月往门外拖,一边说着“皓子有话好好说”、“皓子冷静冷静”的劝停话,一边对哆哆逼近的成弈回头劝着“你回去坐着”、“你赶紧”、“你听话”的耐心语。
    他这一前一后的态度,活妥妥是婆媳关系间至关重要的润滑剂。
    “你他妈说这些是存心的吧?”
    孙皓月的手指明明戳爆她的脑袋是近在咫尺的事情,护犊子的人挡在他面前就是一道天涯。
    “明明是你存心找事!你多少岁的人了,一道紧要关头就跑来和小姑娘计较。”
    “我告诉你,等这事儿一平,我就立马和她结婚,你别在这儿阴阳怪气的酸我。”
    成弈立马停下来,冷笑,“你要结婚之前,问过你爹你妈的意见了吗?你知不知道前年圣诞她去香港和严女士碰面,结果在中环撞见了你妈在那儿喝下午茶,你妈回去之后也请她喝下午茶,准确无误地传达了你们孙家的意思,不接受这样有思想溃病的亲家母。”
    “所以这事你们都知道吗?孙皓月?黄闻嘉?”
    灯下影成叁人,两人静默,成弈的气息开始不稳;孙皓月和黄闻嘉沉重地暂时说不出话来,眉眼在灯光下冷泄。
    他们都知道,黄艾嘉最无法释怀的就是生母严格,为什么当初就抛弃了自己呢?她有想过是不是所有的小孩生下来会注定成为父母的累赘,物质的负担是一种累赘  ,那甜蜜的负担也会是一种累赘。可是当严格一天天地从主流思想上脱离时,她又难受了。这种难受是溃烂的泥土,还在萌生出圣白的山茶花的不堪一击,要亲手把幼年时的挂念一点点剥离开,注定满纸都书写着荒唐。
    成弈压住抽泣。她好像是一座沉睡的火山,被压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开始喷发。那股岩浆淌着释放的寂寞,喷在了黄闻嘉心上,“还有你,头一晚还在和我做,第二天就说要回家结婚。”
    孙皓月好像是逮到了惊弓的老鼠一样,笑得低俗又狼狈:“哟~饶了这么大个圈子就是为了讲自个儿的委屈啊。成弈,看不出来,你是多想进黄闻嘉的门?”
    黄闻嘉压着沉眼转身开始把人朝门外送了送,孙皓月这次不客气直接将拉住他的手甩了出去。出门前指了指成弈的鼻子:“我今儿替黄闻嘉把话说明了,就算离了庄雯,后面排队的还有江雯、李雯、刘雯、宋雯,怎么都轮不到你成弈给黄一一当后妈。”
    这无关自尊,而是直接戳破成弈从20岁的时候编织起的透明气球梦。那是小时候5毛钱买的泡泡胶膨胀出的透明气球,廉价、塑胶、脆弱还容易粘灰尘。
    孙皓月的胸口被她双手一击,打击都以为她会张狂地怒吼或者夸张地落泪。嘴角缠绕着飘进的发丝。翻腾的地面开始冒出掐着人心的硫磺气。有点平静:“你讲这些想证明什么?你无赖还是他牛逼还是我不要脸?”
    接着又是一把推,孙皓月也没耐住她能使这么大的力气。
    “你就是一渣男,根本不懂别人还要存心耗着别人,你要是真想娶早就打通好家里的关系娶进门了,还犯得着出了事跟着一起去做人流吗?你他妈真以为写着无痛就是不痛啊,傻逼,缺心眼儿,她说她痛的都快飞起来了。渣的是你,现在背锅的是她,这道理,回家让你爹妈教你,好好上上中学的生理课。”
    最后一推,成弈给的最后一枪,指桑骂槐,开在了旁边黄闻嘉的心上。
    她咬着下嘴唇压着抽搐的鼻子,从牙缝里挤出话说给两人听:“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大不了就是你们的眼中的芝麻,谁他妈的要捡起来丢了西瓜。我的事,也由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虽然连着推孙皓月叁下,他如一座石狮子雷打不动,成弈倒觉得她心中生起快感,至少门口的声控灯都亮的如月光更长久了。
    她转身看着黄闻嘉时,灯却熄灭了。茫茫之间又是月光在相逢,她看着那双被月光洗涤的眼,好像看到了巨大又破损的月亮。年少向往的登月计划,在明白一点点真相后,自我搁浅。
    和月亮一般冷,照的黄闻嘉情绪空白:“是不是应该恭喜我?你终于离婚了。”
    声音太轻,太轻了,吹不走近处的尘埃,吹不动一米外的芦苇,连声控灯都没法撼动,更别说惊动原上栖息的秃鹫。
    黄闻嘉从兜里摸出震动的手机。黄艾嘉的哭声如海水灌进他们的耳朵:“黄闻嘉,我怎么办啊?”
    远处的山林开始摇曳,那是风钻着空子了;芦苇絮飘到了黄闻嘉的眼前,挠地成弈的眼角也发痒。月光下,海平线风平浪静,火上顶的蘑菇云,随风飘散。
    《Black  Hair》Gryphin,里面有句“u  r  pretty  pretty  moon,i  see  it  start  to  f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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