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种不妙的感觉。
    谁知她刚这般想着,那头便噗呲一声,原本还提着一堆提线木偶的矮小仆从陡然拦腰裂成了两半,就那么血淋淋的倒在了地上。
    纠缠在一起的木偶浸泡在粘稠的暗红色血污中,看起来格外的恶心。
    浓重的血腥气慢慢扩散开来,在座的客人们一下子骚动起来了,青衣捂住突突直跳的心口差点惊叫出声来。她微白了脸,有些惊恐的盯着阿郎看。
    “……这是怎么回事?”平白被溅了些许暗红血点的阿郎低头看着不远处那两截仆从,也是一副疑惑的样子,“书砚,你们看,他突然就裂成两半了……”
    由于事出突然,跟在阿郎身后的小书和小砚俱是大张着嘴巴吓得是目瞪口呆,听见阿郎的问话,小书一撇嘴露出了要哭的样子,而小砚则收敛了害怕的表情,冷静的回答道:“许是他遭受了袭击,没能躲开吧……”
    “唉,我方才来不及躲开,果然被溅了一身的污血……”没有管那两截身体,阿郎微蹙着眉,颇为烦恼的看着自己的外衣叹息道,“这可怎么办?总不好穿着这么件脏衣服出门……”
    说着他忽然又似有所觉得抬头对着青衣笑了笑。
    一直盯着阿郎不放的青衣马上就将自己的视线默默转开了。待到一转头,她又诧异的发现二楼上明晃晃的站了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离奇身亡的仆从的主人之一。
    穿着藏青色深衣的老汉拉着一张脸,踏着重重的脚步从楼上走到了阿郎面前。
    神色紧绷的东桥马上挡在了老汉面前。
    出乎人意料的是,身为主人的老汉走下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并非是为他的仆从声讨阿郎,相反,他只是粗粗看了一眼那两截身体,接着开口道:“当真是我们的不是,之前我们遇到了歹徒,与歹徒殊死搏斗之时,我家的仆从死的死伤的伤,连负责表演木偶戏的师傅都未能幸免。想来这个仆从早就身受重伤了,只是一直闭嘴不提,强撑到这里才弄出如今这个意外来。还请这位郎君不要见怪。”
    这话有古怪。青衣暗道:从未听说什么伤能让人突然自动裂成两半的,这个老汉的话定然有问题。
    阿郎闻言先是对着老汉弯了弯眉眼,笑容温和无害,对老汉漏洞百出的话语不置可否,接着又轻声吩咐道:“无事,退下吧。”
    东桥依言退下。
    然后青衣就看见阿郎用脚尖点了点地上那摊半凝固的污血,末了微笑着径直从老汉身边走了过去。
    两个书童并东桥紧跟在后。
    临到出门的时候,阿郎忽的低声笑道:“你的手艺着实不错。”
    背对着门的老汉的脸颊剧烈的抖了抖,然后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他俯身抓住仆从那断开的两截身体朝着门外拖去。
    沾满血污的提线木偶还握在那个仆从手中,当老汉拖着他出门的时候,那些木偶便咚咚作响的在地上拖出了几道长长的红线,最后消失在毛毡帘子之下。
    至始至终,没有一个客人出声打扰,待到他离开之后,客人们这才开始交头接耳的交谈起来。
    约莫两刻钟后,去而复返的老汉提着清洗干净的提线木偶们回了房,没有人知道,他将那个可怜的仆从拖去了哪里。
    ☆、第87章 人形娃娃5
    秀秀抱着她新得的人偶与费道里转悠。
    阿郎等人已经外出了,秀秀本想偷偷溜到他们的房间去寻找那只丢失的小狼,但却被费书生一把拦住了。
    在费书生看来,偷窥窃听已经是十分无良的行径了,若再加上不经主人允许就入室搜索,更是缺德至极了。
    再说他们本就无什么实质的证据在手里,单凭秀秀一面之词,到底是站不住脚啊。
    难得的好机会,生生被书呆子的固执给浪费了,为此秀秀搂着她的人偶,撅了一张嘴十分的不高兴。
    拿秀秀有些没辙的费书生急的满头大汗,他好说歹说的劝解一番,甚至拍着胸脯保证,只要阿郎等人回来,他就片刻不离的跟踪监视他们,这才让秀秀消了气。
    好不容易搞定了秀秀,费书生再不敢领着她在阿郎房外转悠了,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他的房间里最为安全,于是又哄着秀秀去找蛛娘。
    “哎……你不是得了个漂亮的人偶吗?”费书生指着她手里的人偶笑道,“何不去找蛛娘帮你多缝制几套小衣裳?我瞧着这身衣裳不甚好看……”
    “真的不好看吗?”身为娇娘的女儿,秀秀从小耳濡目染,也甚是喜爱美好的事物,此时乍一听费书生嫌弃人偶娃娃的衣裳,她就颇为在意。将手里的人偶娃娃上下看了两的跑去找蛛娘了。
    眼瞧着秀秀进了他和蛛娘的房间,费书生这才松了一口气,忙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一路往大堂去了。
    此时大堂里正是一片狼藉,甫一下楼,他就惊恐的看到地上有着一摊半凝固的血迹,一道暗红色的斑驳血痕弯弯扭扭的直蔓延到大门处,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怕。
    “这这这——”费书生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只能结巴着向站在一边的青衣问道,“这是怎么了?莫非有人受伤了?”
    “事出突然……是那对老人家的仆从,好好儿的当众拦腰断成了两半儿了……”青衣瞧着满地血污很是头疼,这一堆血渍,可不好收拾啊。
    像是想到了什么惊悚的事情一般,费书生顿时脸都白了,他脚下一软,当下就微晃了一下身躯,若非边上有张桌子可以扶,他定然是要跌倒在地了。
    青衣听见响动,一回头就见费书生扶着桌子惶惶不安的四下张望,显然是吓得六神无主,兼又满头大汗的,着实有些胆小,于是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不用找了,那两截尸首已经被那老汉拖出去收拾干净了。原本还说让你帮忙打扫来着,现在看来还是算了,你跟我一起去厨房,我要去找黑三郎。”
    费书生很有些窘迫的抓了抓头,但又不敢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不怕,犹豫片刻,还是跟在了青衣身后。
    此等脏累的活儿自然使唤不动黑三郎,他不过是似笑非笑的瞟了正缩头欲躲开的高师傅一眼,才被修理过不久的高师傅便认命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然后挂着一脸横肉心不甘情不愿的的去善后了。
    秀秀作为三途川客栈中唯一一个凡人小孩,客栈中并没有能与之玩闹的同伴,而来往的小妖怪们不是爱打架,就是爱咬人,她自然是机灵的没有撞上去。时间一久,秀秀就习惯自己同自己玩儿了。虽然平日里在青衣等人面前,她一直都表现的十分乖巧懂事,少有躲懒顽皮的时候。但她到底还是个总角小儿,正是好玩儿的年纪,这会儿难得有了一个人偶娃娃,她早已是欢喜疯了。
    再说蛛娘,原本就是个心灵手巧的妖怪,饶是狐族那身繁复至极的嫁衣,在她手下也不过五日就做出来了,更何况人偶的小衣裳呢?
    从秀秀跑去找蛛娘到她蹦蹦跳跳的出来时候,前后也只不过半个时辰而已。
    一手搂着人偶娃娃,一手拿着新作的小衣裳,哼着小曲儿的秀秀满心欢喜的准备回房玩过家家。半途中经过那对老夫妇的房门,乐不可支的她偶然转头瞧了那道门一眼。
    只一眼,就让秀秀停下了脚步。
    本该在房里的老婆婆不知去了哪里,走的时候竟然连门都没有关好,这会儿那道门半虚半掩的停在哪里,恰巧露出了那个一动不动的坐在床头的女娃娃。
    秀秀止住哼唱,一脸好奇的将那个女娃娃从头到脚的看了好几遍。
    她可真好看,皮肤那么光亮那么白,眼睛又大又圆,露在袖子外面的小手以及穿了老虎鞋的小脚俱是小小巧巧的,看起来好生可爱。
    呆坐在那里的娃娃觉察到秀秀新奇的视线,便缓缓抬起头来,默默地回望秀秀的眼睛。
    “你好!”发现娃娃也在看自己的秀秀略有些不自在的小声打招呼道,“我叫秀秀……”
    娃娃眨了眨眼睛,又将视线转移到了秀秀怀里的那个人偶上面。
    担心娃娃将人偶要回去的秀秀顿时有些紧张的将人偶紧了紧,然后嘟囔道:“这个人偶娃娃是老婆婆送给我的,既然送给我了,就已经是我的了,就算你舍不得想要回去我也不会还给你哦!”
    始终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的娃娃面无表情的将脸转了过去,顺着她的视线,秀秀也跟着瞧了屋角一眼。
    只见屋角的梨花黄木桌上大刺刺的放了一口大箱子,此时箱子的盖子打开着,露出了十几个造型各异的人偶娃娃。它们的脸刻得如出一辙,乌黑的头发被人灵巧的编成了各种不同的发辫,还有与发型相宜的衣饰,个个都精致极了。
    将那些人偶瞧个遍后,秀秀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偶,然后毫不意外的发现这个人偶的脸也和摆放在箱子里的人偶一模一样。
    敢情人家的人偶一抓一大把,根本不在乎她怀里的这个啊。
    不自觉生出些许羡妒的秀秀故作不在意的鼓了鼓脸颊,待要走,又有些舍不得。
    那些个人偶装扮个个不同,有长有幼,主仆分明,若玩起过家家的话,肯定比她一个人玩有意思多了。
    这般一想,秀秀就又往屋里蹭了几步,对着仍在盯着屋角看的娃娃道:“你叫什么名字啊?要不要和我一起玩儿?”
    娃娃恍若未闻的呆坐在那里,没有搭理秀秀。
    秀秀不以为意的凑到娃娃跟前继续说道:“你怎么都不说话?”
    “好。”娃娃终于回头轻轻的应了一声。
    得了应允的秀秀乐颠颠的跑过去拿人偶,那群驯服的猴子彼时就拴在桌腿上,它们默默的挤在一起,只顾着相互帮忙整理毛发,对于靠近的秀秀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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