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个男子总是会这样时不时像个孩子一样撒娇呢?明明是个活了好久好久的大妖怪了,却还褪不去那点青涩和单纯。每次看见他这样,青衣总是忍不住生出一点点,一点点的骄傲来。
    因为,他只会对自己这样啊!被当做特殊且独一无二的存在小心翼翼的对待着,她觉得很欢喜。
    “傻瓜,我当然是心悦你的。”青衣笑着抬手用力揉了揉黑三郎的脸颊,然后很是认真的说道,“你看,每天的朝阳和夕阳都很美,流云雾霭和日月星辰也很美,繁花落叶也很美,但是那些美,我们都只能看看而已,并不能全部都装进心里去——”
    “???”黑三郎眨巴着眼睛看了眼青衣,并没有开口接话,因为他已经叫青衣方才说的心悦有些高兴过头了。
    青衣难得煽情一回,黑三郎却只顾着仰着头一脸得意的挑衅胡嵇,完全没有继续听她说什么的样子。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硬着头皮回头去看胡嵇。
    相较于高兴的恨不得翘尾巴的黑三郎,胡嵇的神情就阴沉的多了。他遥遥看着青衣的眼睛,透过那双清澈的翦水秋瞳,他只看到了一张空有美貌而毫无魅力的脸。
    当一个人的心并不在他身上的时候,她看他,就像是看雾霭流云,就像是看日月星辰,她会因为他的美而心生感慨,甚至会一时失神沉迷于其中,然而当刹那的惊艳减退之后,她看他,就再也不会心生涟漪了。
    是了,他已经错过时机了,早在第一次相见之时,他就该用这个样子俘虏她。然而他当时并没有这样做,他也没办法这样做。
    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失误的地方在哪里之后,胡嵇难以克制的显出了狭如锋芒的兽瞳,原本已经隐匿好的尾巴也开始胡乱飞舞起来。
    青衣神色微讶的看着胡嵇忽然就有些失控起来,看着那些狂乱舞动的白色狐尾,她靠在黑三郎的怀里,心中纠结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胡姬,你的尾巴——好像在消失——”
    胡嵇闻言偏过头去看自己身后,狂乱飞舞的狐尾之中,有一条狐尾正在缓慢的变得透明起来。
    胡嵇痛苦的闭上眼睛没有再继续看自己的尾巴。他握紧了拳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等他再睁眼的时候,青衣看见的就又是那个谈笑间杀伐决断的胡姬了。
    “之前真是失礼了。”胡嵇微笑着松开拳头,貌似洒脱的冲着黑三郎伸手道,“既然青衣已经无意回到我身边,那我也就不再强求了。但是,我胡嵇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你夺了我的人,是不是该付出点代价来补偿我的损失?要知道,她原是我修炼的关键。”
    黑三郎不悦的皱了皱眉,并没有马上回答。
    被直白的归类于货物用于交易的青衣只觉心底隐隐有些翻腾,她既不适又不安的瞥了一眼胡嵇,生怕胡嵇狮子大开口。
    “怎么?你付不出来?”胡嵇笑盈盈的勾了勾手掌道,“既然付不出来,那就先将她还给我,等你哪日凑够了代价,再来找我要人吧!”
    “笑话!”黑三郎冷笑一声道,“说罢,你要什么?”
    “我要我的第九条尾巴!”面无表情的胡嵇直截了当的开口道,“你看,这个地道就是我专门为了收集灵气所挖出来的。凡间妖物,不论是谁,若能以宝物交换,他们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天地灵气不足的话,我胡嵇就自己收集,不论是百年千年乃至于万年,我都要修回我的九尾。现在,我要你替我补足剩下的部分,以作为青衣的替代,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172| 5.20
    黑三郎低头看了眼青衣,待看到青衣略显焦急的对着他一直摇头后,他便勾起嘴角,露出个安抚的笑来。
    “别担心,这么点小事,我还是能搞定的。”他伸手轻抚了一下青衣的脸颊,然后不等青衣开口阻止,他就已经开口答应胡嵇的条件了,“这可是你说的,今日誓成,他日你得偿所愿后,就必须里我们远远的,且再也不许打她的主意了。”
    胡嵇轻挑了下眉毛,半信半疑道:“大话可不是随便说的。我为此事已经营数百年,灵气至今不曾集齐。即便你收集了全天下的奇珍异宝过来,也不一定能满足的了我——”
    “这个——就不需要你担心了。”黑三郎不甚耐烦的打断了胡嵇的话,并用一种自信之极的猖狂神情狠狠的盯着胡嵇的眼睛强调道,“怎么弄到你要的灵气,那是我的事情,你只需要确认,等我帮你弄回第九条狐尾之后,你就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周围并骚扰青衣!哪怕是你心里想也不行!”
    黑三郎的言词太过霸道,别说是胡嵇本人,便是边上叫胡嵇倾倒的一干道人都忍不住打抱不平起来。
    前前后后这么听下来,胡嵇在他们眼里,俨然已成了一个求之不得的苦情人儿了。要说风度气韵,眼前这两位也不说是各有千秋,明显是风姿绝世的胡嵇更胜一筹,然而青衣却弃了相伴多年的痴情美人儿改投入了那狂狷霸道明显不如胡嵇温柔体贴的男子怀里,当真叫人可惜。
    有道是人心多变,这些个道人,原本还在那里惧怕胡嵇,结果一时不慎,又叫胡嵇的真容勾的神魂颠倒,哪怕这会儿胡嵇怒起活生生掏挖了黑三郎的心肝,他们只怕也是会拍手称快,并觉得横刀夺爱的黑三郎是死有余辜的吧?
    然而世间的是是非非,又岂是可以轻易定论的呢?道人们叫胡嵇的美色蒙蔽了眼睛,而青衣则是叫黑三郎的情偏转了私心,此番看胡嵇和黑三郎交易,两方皆觉得自己所看重的人物更吃亏些。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道人们原是局外之人,虽然有心声援胡嵇,且无什么立场开口,且他们的大师兄,那个长须白发的老者一直都在不停的往他们身上贴符咒,硬是定住了他们,叫他们无心无力,只能干杵在那里围观而已。
    青衣心中担忧黑三郎,且胡嵇虽未曾告知她缘由,但她协助胡嵇已有数年,来往的客人没有上万,也有数千了。再者,胡嵇的眼光一向颇高,但凡俗物,他一概入不了眼,如此挑剔的人物,能令他觉得够价值的宝物,定是世间罕见的珍贵东西。
    如此收集了数年,也没能集齐他需要的灵气,只怕他需要的灵气已多到无法估量的程度了。
    “等等!”不甚放心的青衣忍不住出声道,“你们可还没问过我的意见呢!”
    胡嵇定定的看了青衣一眼,此时的青衣双眼明亮,无所畏惧的直直看着自己的眼睛,竟与他往日印象中的那个胆怯的小娘子截然不同。
    他不过是离开了半年多,青衣就已然改变了。
    “你的意见……”胡嵇眼波微荡的温柔一笑道,“你选了他,所以我才提出了这个交易。倘若你现在改了主意,愿意回到我身边,那么我便取消这个交易——”
    “谁会改主意?”黑三郎急忙将青衣的脑袋捂在了自己怀里,同时愤愤道,“少做梦了,说好的用灵气交换,难不成你还要反悔不成?快快敲定今日的誓约,然后你就带着你那九条宝贝尾巴赶紧滚蛋!”
    青衣简直快叫自作主张的黑三郎气的抓狂了,她呜呜的叫了几声,又重重打了几下黑三郎的胸膛,对方这才稍微松开了手臂,让她可以抬起头来。
    “你可知道他需要的灵气是多少么?”青衣抓紧了黑三郎的衣襟气急败坏道,“你就这样答应了?要是一辈子都凑不够呢?”
    “那就一辈子收集,直到凑够为止。”黑三郎微笑着低下头,然后轻抵住青衣的肩膀安抚道,“反正妖怪的性命长的很,千年百年的,对我们而眼,也不过是尔尔。收集灵气也罢,给客栈当小二也罢,只要你一直心悦我,一直在我身边,我怎么样都是可以的!”
    青衣泪眼朦胧的看着黑三郎,这样动人的情话,又有谁能抵挡的住呢?她自知自己并无千年百年的光阴可以回赠黑三郎,然而,这样的黑三郎,她却舍不得推开。
    是了,哪怕只有百年,数十年,她也想跟这个既强大又骄傲的妖怪在一起,即便这样的时光是用了对方千百年的自由换来的,她也做不到拒绝。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残忍也罢,她现在不想去考虑那么久远的事情了,作为一个凡人,她的一生实在是太过短暂了,她只能选择珍惜眼前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含泪搂住了黑三郎,她勉力微笑道,“我会一直一直留在你身边——”
    然后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黑三郎喜得眼睛都眯了,他心潮澎湃的将青衣抱了起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肆无忌惮的吻了上去。
    忙着镇压师弟的白须老者见状老脸都红了,想他一个修道之人,禁欲修行数十年,至今仍是个童子鸡。平日里连鲜活靓丽的小娘子都少见,更别提这样激情火辣的场景了。
    “啧啧啧,果然是妖怪,这样没廉耻,羞死人了羞死人了!”实在看不下去的白须老者一面抱怨一面慌乱的给自己续骨,只是他这会儿叫黑三郎和青衣羞得三魂去了七魄,连自己给自己接骨都不觉得疼了。
    好不容易接完骨,他也顾不上包扎,只随意在伤处贴了张清心符咒就起身了。
    一干动弹不得的年轻道人们皆是红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胡嵇不肯转眼,白须老者甚是烦恼的绕着他们转了一圈,想了想后硬是掏出一把桃木剑来,劈手就在他们脑门上重重敲了一下。
    只听见一连串沉闷的重击声后,被定身已久的道人们总算得以恢复自由。
    “大师兄你做什么?我们的脑袋又不是石头!你下手也忒重了!”众人抱头哎呦哎呦的控诉道,“太过了!疼杀我们了!”
    “呸!你们这帮子愣头青,一个个都是没定力的,修行也不到家,连自个儿被那九尾狐魅惑了也不自知!”白须老者反手指着身后脸色铁青的胡嵇骂道,“要不是我给你们来这么一下子,你们这会儿只怕魂儿都飞了!不谢我就算了,载抱怨我就不管你们了,随便你们贴上去给那九尾狐做采阳补阴的炉鼎!”
    胡嵇原还在怒黑三郎太过放浪形骸,眼下他们的协议还未敲定,他就敢这般目中无人的轻薄起青衣来,着实可恨。谁知他才克制不住的显露出自己的狐尾,就听见这个老道士凭空来了这么一句恶心妖怪的话来!
    什么叫做拿这几个道士做采阳补阴的炉鼎?这些个貌丑气息混乱的凡人,便是白送与他提鞋他也嫌碍眼!
    受到惊吓的不止胡姬一个,正沉醉于青衣柔软红唇的黑三郎叫老道士的话一炸,竟也有些的恶寒起来。恋恋不舍的放开青衣并任由她娇羞的将脸埋在自己胸前之后,他这才摆出一张幸灾乐祸的脸笑话胡嵇道:“其实这老道士说的不错呢!采阳补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反正你原就不曾打算顺应天意。”
    胡嵇危险的眯着眼扫了黑三郎一眼,然后他回头看着那群讨嫌的道人们冷笑一声道:“你们的交易是做还是不做?若是不做,就都给我滚出去!”
    “做做做!岂有不做的道理!”白须老者挥汗如雨的猛点头道,“我方才只是瞎说的,纯属无心之言,采阳补阴是何等阴邪的术法,虽然用时修为会突飞猛进,但日后的灾祸也不小,我想你一定明白这样拆西墙补东墙的法子是得不偿失的——”
    “闭嘴!你们要的东西就在前头,快些找到然后将代价给我。”胡嵇一脸憎恶的怒道,“然后全都给我滚出去,看着你们就觉得污了眼睛!”
    道人们只觉暴怒中的胡嵇神采飞扬,虽然粗暴,却又有另一番风情,直叫他们怨怒不起来。
    “快快快,找东西找东西!”白须老者心知胡嵇正是情场失意心情烦闷,而他方才又没眼色的撞到了枪口上,虽然有些憋屈,但也只能忍了。
    总算有些缓过来的青衣悄悄的探头看热闹,只见那群道人们神情迷茫的分散开来,就那么胡乱在白茫茫的墙壁上摸索起来。
    胡嵇忍耐半天,那群半吊子道人却仍是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眼瞧着他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白须老者急的都揪掉了好几把长须。
    来前师父和太子太保皆吩咐他来取一件宝物,以住太子稳定宝座。只是那东西到底长什么样,他也不甚清楚。
    谁知他正急不可耐的时候,转机突然而至。
    也不知是胡嵇看不下去自己动手将他们要的宝物变了出来,还是哪个道人运道好,恰恰按到了机关,正胡乱摸索的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这个空荡荡的石室里突然就出现了无数奇珍异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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